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3章 往事
    月光如水,满天的繁星,山谷之中的卧龙镇分外的静谧。

    铁匠铺的小院里,高铁匠和王瞎子喝的正酣,那两斤十里香早就喝的干干净净,兴头之上,高铁匠又从屋里拿出了一坛珍藏多年的烧刀子,拍开封口,酒香四溢。

    一碗下肚,甘醇入喉如同火烧,王瞎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每个毛孔都瞬间张开,他咧着嘴笑道,“好烈的酒啊,过瘾。”

    高铁匠把他面前的空碗重新满上,“二师弟,咱们好久没在一起这么痛快地喝酒了。”王瞎子拿起斗大酒碗抿了一口,轻轻放下,叹息一声,“师兄,也不知道三师弟怎么样了?他走了有些日子了。”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必定大吃一惊,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是同门师兄弟。

    王瞎子口中的三师弟,本名叫做李明栋,虽然是镇上李氏家族的旁支,但自小双亲早亡,家道没落,平日里以打猎为生。

    “你觉得司马观这次派人来给王家道贺,这使者会不会还有其他目地?”见王瞎子提起三师弟,高铁匠面露凝色,阴沉似水地问道。

    “大哥不会觉得是因为三弟惊动了这老贼?”王瞎子此刻眼睛里精盲闪动,哪里还有半分死鱼眼的样子。

    高铁匠摇了摇头,“三师弟为人谨慎,不会轻易动手,而且我们这些日子并未收到任何风声,如果三弟刺杀败漏,司马老贼焉能放过我等,州兵早就围剿而来了。”

    “师傅再三叮嘱我们必须寸步不离此地,三师弟还是冲动了。”王瞎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二师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灭门之仇,焉能不报,要不是师傅有令,严令我等必须在此地寸步不离,我又岂能让三师弟独入虎穴,早就一起去州城闹他个天翻地覆了。”高铁匠一仰脖,咕咚喝了一大口烈酒,用大手擦了擦嘴巴,不免热血上涌。

    “灭门之仇?”王瞎子有些诧异,“这宜州牧司马观跟三师弟有如此血海深仇?”

    高铁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入门晚,有些事情自然不知,我也是早些年听师傅偶然说起三师弟的身世。”

    “三师弟的身世有何辛秘?”王瞎子好奇地问。

    “说起来话长,”高铁匠又抿了一口烈酒,“你可知道这卧龙李家最初的家主是谁?”

    “李氏族谱有记载,可是那李朝宗?”

    “没错,正是李朝宗,三百多年前,他在大乾庙堂位居一品大员,当年的大乾帝乃是顺帝,生前未立传承,太子之位一直高悬。为了太子之位,朝中大臣分为了二派,一派要拥立当时的大皇子肃王,另外一派要拥立三皇子魏王为太子,以李朝宗为首的朝中清流是肃王一系的,认为长幼有序,天下可安,肃王身为皇家嫡长子,而且宅心仁厚,自然应当继承大统。只是顺帝宠溺魏王之母丽妃,那丽妃据说当年倾国倾城,娇艳无双,甚慰帝心,这魏王心机深沉,平日里装做恭孝有加,深得顺帝喜爱,而且多年以来,暗地里勾结权臣和外戚,悉心布局,编制了一张天罗地网。肃王的失败,早就注定了。”

    “肃王败,李朝宗只能退隐,所以来此卧龙山隐居。”

    “没错,庙堂之争虽不如江湖的打打杀杀热闹,但是却也是杀机无尽,步步惊心,更为血腥无情。顺帝驾崩之后,魏王继位,是为魏帝,魏帝一脉传到至今也是三代,今天子武帝便是魏帝嫡孙。”

    “李朝宗退隐,那肃王如何自处?”听着高铁匠说起帝国往事,王瞎子隐隐心中有了些揣测。

    “呵呵,魏王登基之后,便把肃王赶出了京城,赶到了这偏远荒凉的宜州城定居。只是没想到过去了如此多年魏王一脉依旧没有忘记昔日仇恨。这武帝更是心狠手辣,即便肃王死去多年,心中依旧没有放下其后人,暗中派人多年监查,发觉远在宜州的肃王后人之中人杰辈出,隐隐有龙兴之势,便决定斩草除根。二十年多年前,密派侍卫百人,领数千甲卫,以司马观为首,扮做匪盗夜袭肃王府,杀尽府中三百余口,男女老幼全部杀光。”

    王瞎子迟疑着问道,“三师弟莫不是肃王后人?”

    高铁匠点头说道,“王师弟果然是聪明人,三师弟正是肃王后人,当时三师弟刚刚满月,被府中一忠心奴仆缚在怀中,拼死杀出重围,浑身浴血,逃至卧龙镇把三师弟交给李家的家主李乘风,便饮恨而亡。多年来,李家与宜州城肃王府暗地里也常有走动,只是外人并不知晓。但是如此泼天之事,李家也不敢把三师弟收留在家中,碰巧师傅在卧龙山中云游修道,平日里跟这李家结过一些善缘,所以李乘风连夜把孩子送入山中道观,那个时候观中只有我和师傅两人,那年我已经十二岁,当日的情景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并不知道其中具体缘由。”

    “那三师弟姓赵?”

    “正是,当日李乘风为了遮掩此事,就给三师弟改姓李,对外宣称是李家的旁系后人,因出生苦厄,克死双亲,李家不敢抚养,交给化外之人渡厄,脱离尘世,此生跟随师傅学道。”

    说到这,高铁匠陷入短暂的回忆之中,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其实他本名叫做赵明栋,实乃赵家的栋梁之才的意思。当今天子,赵德武乃是他的堂兄。他的身世,师傅从未对他隐瞒过,三师弟从小修炼拼命刻苦,坚韧不拔,如今修为远在你我之上,可见他心中从未淡忘血海深仇。”

    听完这段往事,王瞎子也不免沉默起来,许久之后,不免唏嘘,“可怜生在帝王家。”

    “这些年三师弟一直在外游历,就是在暗中探访昔年的灭门惨案的凶手。所以你明白为何三师弟听闻当年的灭门仇人是司马观之后,如此执意要前去宜州报仇,这灭门之仇如何能忘?”

    “师兄,你当日为何不阻他,那司马观不过是赵德武手中一把杀人的刀而已,即便杀了司马观又能如何?难道还要杀进京都去,宰了皇帝老儿?”王瞎子无奈地摇头。

    “三师弟目前的修为,我估计杀司马观都毫无把握,杀赵德武可比登天。但是肉要一口一口吃,仇人要一个一个杀,”高铁匠伸出大手从碗碟中撕下半只鸡腿,在口中咀嚼着,目光中杀意森然,“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

    “我并不是想阻拦师弟报仇,如此血海之仇,必定要报,只是时机并未成熟,三弟贸然出手,反而会打草惊蛇,令自己陷入危局。”

    说到这里,王瞎子抬起头看着满天星河,目光如炬,仔细地观了一阵星象,微微蹙眉。

    “二弟可是看出了什么?”

    王瞎子摇了摇头,“今夜天枢星有些古怪,时而被遮蔽,时而耀眼,无法判断凶吉。”

    收回目光,他接着说道,“如果那司马老贼派的使者不是为了查询三弟的踪迹而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王家道喜?区区一个探花郎,这王家小儿日后在朝中如何发展,尚且未有定数,暂时不值得司马观高看一眼。”

    王瞎子沉吟了片刻,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酒碗,一轮明月倒影其中,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酒面上拨动了一下,那轮明月便破碎着荡漾开来。

    猛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双目圆睁,“莫非,这王家。。。。。”王瞎子似乎对自己的推测有些不敢相信。

    高铁匠也刹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攥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拍着自己的大腿,压低声音说,“是了,这王家的家主王富贵必定是朝廷的暗桩。那皇帝老儿岂可就这么轻易放过李氏家族,当年李朝宗极力推崇肃王为太子,必定被当今圣上所记恨,这数百年过去了,武帝可以杀尽肃王一脉,没理由放过李氏一族。”

    王瞎子摇了摇头,并不赞同铁匠的看法,开口说道:“李家在此隐居三百年,耕读传家,并未有丝毫虎狼之心。如果武帝对李家耿耿于怀,数十年前就应该派人来了。这王富贵在卧龙镇仅仅居住了数年,跟我等来此的时间相差无几,时间短暂,必定发现不了太多跟脚。王富贵平日肥头大耳,一团和气,根本瞧不出修为,我们俩都瞧走眼了。”

    高铁匠想起王富贵肥胖的身形,斗鸡小眼,却如此深藏不露,也不免暗自心惊。

    王瞎子接着说道:“赵德武可以杀肃王一脉,对于李家未必有那么大仇恨,毕竟李朝宗当年也是清流领袖,名动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离开庙堂,又能掀起什么波澜?李朝宗以卧龙自喻,只是一腔报国之心而已,对于皇权帝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留着一个没有任何危险的李家,才显得当朝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只是做给天下人看而已。”

    听到王瞎子分析的如此透彻,高铁匠却愈发心惊了。

    王瞎子转过头看了看铺子里早已熄了灯的小屋,缓缓收回目光,把声音压低到几乎微不可闻,“师兄,我担心王富贵和司马观,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天棺的下落。”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