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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6章 七年 (2)
    第56章七年(2)

    “从小到大,孝懿皇后没说过我一句重话,对我一直是和颜悦色,只是那一天,她冲我发了大火,让我跪着,整整跪了一夜,谁来劝都没有用,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跪。”我没接话,四阿哥自己却自顾自地说开了去,蹙着眉头好像想到了当日情景,“跪到第二日早晨,孝懿皇后进来看我,只说了一句话,她说,‘孩子,那不是你的命,别再想。’”

    屋里一片寂静。

    “那,”我犹豫良久,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你听话了吗?”

    四阿哥抬起我的下巴,直视我的眼睛,不答却问:“你呢?又和元寿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做该做的,别说不该说的。”我静静说道。

    “这不像你。”四阿哥微眯了眼睛。,

    “四爷,那个是我儿子,我有私心。若是按着我的心思,我只是希望他简单而快乐。只是,我觉得快乐的日子他却不一定喜欢,简单对他也许不会是快乐。作为母亲,我能做的只有陪着。”那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世界,我这辈子也许都没法明白那个高高的位子对我的儿子`和丈夫有多大的诱惑。我只想过平淡而简单的日子,可他们不是。

    “这不是你该说的话,衡儿,这样很危险。”我抬眼看四阿哥,他只是淡淡说道,脸上喜怒不辨。我低下头,他喝了这么多的酒,是想醉吗?可为何还会有这样冷峻的眼神。

    “四爷,我对元寿是,对你也是。”我轻轻说道,“我会陪着,不管有什么过程,会是什么结果。”

    抬起头,和他对视,有些东西不需要再说。

    “气消了,就让元寿回来?”我用胳膊碰碰他,转了话题。

    “你这做额娘的,给送去什么吃的?”四阿哥扳着脸问道,“看他这委屈受的,他额娘怎么安慰的?我看他呆得挺舒服。”

    “那炉子和衣服呢?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我撇嘴看他。四阿哥没说话,我马上站起来出去叫吩咐人带元寿回来,想想不放心,嘱咐了小凡跟着去服侍他睡。

    回到屋里,四阿哥已经由人服侍着换了衣服,我走过去道:“四爷不睡?”

    “酒也醒了,今晚是睡不着,还有个折子要写,正好弄了。”四阿哥揉揉太阳穴,眼里已无丝毫醉意。

    “陪你,我也睡不着。”我过去拉了他的手。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想要说话却终是沉默。

    “额娘,你看那个!”元寿守在窗子旁只是好奇地望个不停。我顺着他指的看去,不过是平常街市,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摇了摇头。

    “功课做好了?”我不得不煞风景的问了一句,最近四阿哥对元寿要求越来越是严格,他没抱怨,我倒是看着心疼。

    “做了,知道今儿要和额娘出来,我昨晚就都做好了。”元寿回过头来冲我说,“额娘,我们今儿还去后山吗?”

    “你当额娘真特别喜欢听那个老和尚胡扯?”我捏了捏他的脸,“过来坐好。”

    这些年,我倒是常带着元寿往西山跑。说是上香,其实就是出来透气的好名目。西山后面有个马场,我带着元寿过去玩得极熟。

    下了马车,深山古刹,苍松翠柏,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一阵神清气爽。

    “主子,看来今儿不止咱们来呢。”小凡看看前面成排的侍卫说道。

    “嗯,过去问问。”皇家寺庙,各府女眷常来上香拜佛,碰上倒也不稀奇,只不知道今天是谁。我等了一会不见人来回,便领着元寿往里走,正这时那小太监方回来禀道:“主子,是十四爷陪福晋来进香,现在正在后院坐呢。”

    我停了脚步,有一丝犹豫,却见前面迎面走来了十四福晋身边的丫头云香,远远地就给我请了个安,走过来笑道:“衡福晋,我们福晋说真是巧,若您不忙,就到后面和她一起坐坐。”

    “好,回你们福晋,我上了香便过去。”我笑答,心里只是微微感叹,虽说在各个宴会上总会照面,可这些年来和他们夫妻便如最熟悉的陌生人。

    和元寿进了正殿,上了香捐了香火钱,我找了几个稳妥的人带元寿到后山去玩,自己跟云香走到后院。

    走进屋去,十四福晋笑迎出来,我和她寒暄,略一扫屋里,却是没有十四。

    “爷说是这里闷得紧,自己去后山散散心,”十四福晋拉我入座,吩咐上茶,“我却是在等你呢,嫂子近来只是闷在家里,许久不见了。”

    “生元寿时落下的毛病,入冬时身子总是有些不爽,倦怠出来,想是错过好多热闹。”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毓诗近来怕是忙得紧了,十四爷这一走,累得可是你呢。”

    “累是不打紧,只这日夜挂心我受不住,人还没走我便是日日睡不好,想来以后也不会有安稳觉了。”十四福晋微微蹙了眉头,轻叹了口气。

    “可是抓紧这时间两个人好好守着,这里都不放你一个人来呢。”我调侃。

    “他哪里是陪我,最近事务繁多,他不过是借出来躲个一时清静罢了。”十四福晋也端了茶,轻轻抿了一口。

    我没接话,抬眼看十四福晋,她今日全身淡紫色衣裙,头发只简单绾了个髻,脸上妆容精致而淡雅。不由得想起初见她时,那个骄傲而尊贵的格格,和人说话时下巴微微仰起,自信而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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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福晋放下茶杯,静静望着我,我才察觉自己盯着她看了好久,不觉有一丝尴尬,十四福晋收了平日的客套笑容,再抬眼时,她脸上神色只是淡淡:

    “我们姐妹,多年未好好聊过。杜衡,你过得可好?”

    多年前那个雪后的下午,也是这个女子站在我的面前如今天一般直呼我的名字,她说,“杜衡,看到你这么好,我真是高兴。”完颜毓诗还是美得那样耀眼,如果说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那就是当年语气里那份赌气的不甘,今日已尽数化作了淡定和从容。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好与不好,日子也是那么过。”我看了她良久,微微笑道,“怎么到了今日,你还记着我。”

    “不错,到了今日,我谁也不用记。”十四福晋仿佛自然自语,“记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不用再记了。”

    “十四爷这一走,你少不了闷得慌,到时候咱们叫上舒蕙姐,也多乐乐。”我笑说。

    “这个自然,这么多年,我们其实最谈得来,”十四福晋向我淡然一笑,“嫂子。”

    走出大门,元寿却还没回。我没叫人找他,而是自己一人向后山走去。

    空旷的马场,只有冷风嗖嗖吹过。我四处张望,哪里都没有元寿人影。有多久没有这样一个人独处过了?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竟有一些恍惚的感觉。

    “主子,您怎么自己来了?”也不知走了多久,王才从前面小跑着迎了上来。

    “元寿呢?你怎么不跟着?那几个毛手毛脚的,怎么成?”我不由皱眉。

    “回主子的话,奴才带元寿阿哥出来,刚巧碰见十四爷,十四爷今日得空,便说带元寿阿哥骑马去。”王才打了个千回道。

    “额娘!”我回头,元寿远远跑了过来。我迎上去蹲下身子抱住他,元寿小脸兴奋得通红,大声和我说道,“额娘,十四叔带我骑马`教我射箭啦!”

    我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笑问道:“学会了没有?”

    “我本来就会,十四叔还夸我马骑得好呢。”元寿挺了挺腰板。我正要再说,余光却瞟到一个身影在我面前站定,于是放开元寿起身。

    “嫂子。”十四轻轻一揖。

    “麻烦十四爷了,”我回了礼,“元寿总是缠人。”

    “是我要带他去的,这孩子聪明得紧,学什么一学便会。”十四微微笑道。

    “额娘,十四叔可厉害啦!”元寿在一旁插嘴,看十四的眼神里都是崇拜。“他在马上会好多戏法呢。”

    “你若喜欢,十四叔下次再教你。”十四摸了摸元寿的脑袋,“快回去加件衣服,这满身大汗的,看伤风。”

    “那我便先带他回去。”我牵过元寿,福了福身子,“十四爷,大军出发在即,怕是没有机会特意为您饯行,便借今儿的机会,祝您早日凯旋。”

    “多谢嫂子。”十四微微颔首。

    我想了想,又加道:“多多保重。”

    十四顿了顿,像是有话要说,看看元寿,却只是又点点头。

    “额娘,十四叔有东西还你。”往回走时,元寿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小盒递给我,“他说谢谢额娘,借了他这么多年,他现在用完啦。”

    我一愣,接过盒子,却听元寿拉着我的手说:“额娘,十四叔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是吗?”

    “不知道啊。”我答道,元寿扬起小脸问,“那十四叔怎么知道今天带着啊,额娘是急着要吗?”

    我收了盒子,不知该怎么答。

    马车上,我看着元寿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下意识地拿出那盒子。

    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方帕子。我用手轻轻拿起,雪白的缎面上,十四片翠绿的杜衡叶子就像十四颗心,星星点点。帕子的一角有两行墨色陈旧的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我愣愣看着这两行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脑海中我以为已经忘记的一幕幕如电影般飞速闪过,居然那样鲜活。

    竟骤然间冲得我流下泪来。这些日子过得平淡而安稳,竟好像最初的最初,我便该是这样生活。很多东西在淡淡远去,渐渐忘记。曾经有一个叫叶子的女孩,在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和自己的姐妹坐在上岛,一壶清茶两张笑颜。没心没肺的两个女人,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努力享受,时时让自己神采飞扬。生活中诸多烦恼,都可一笑而过。也许很远也许很近,终会找到自己那方天地,携手继续在北京城的一隅放声大笑,恣意非常。曾经有一个别扭的杜衡,固执地守着自己的记忆。她倔强而任性,生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她贪恋给她温暖的那个人,即使两个人绝无将来。她拒绝不想接受的一切,不给自己留一分机会。

    我和她们,渐行渐远,我和那些日子,不再有缘。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我看着这两句诗,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面前闪过十四那样纯粹的笑脸,明媚而温暖。那些心动和泪水,甜蜜和无奈,伴我度过了来这里的第一段日子。也许我可以忘记这个人,但无法忘记那个时候的我。对于十四,也是同样吧?他不会再有那样的年少冲动的感情,真挚任性而不顾后果。他日日带这帕子在身上,想到的又是什么呢?缅怀我,亦或是那段青涩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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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我想象他提笔写这两句诗的样子,原来曾有人给我如此许诺。只是,今日他不再需要了。

    终是有些伤感,却也轻松而释然。

    “额娘?”元寿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转过头,他正愣愣地看着我。我忙用手擦了眼泪,勉强笑道:“没事。”

    “额娘你哭了。”元寿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我,“谁欺负额娘了?”

    “谁也没有,只是额娘自己刚才不好受。”我调了调脸上的笑容。

    “是因为阿玛吗?”元寿皱起小小的眉头。

    “阿玛怎么了?”我倒是有些奇怪。

    “阿玛昨晚去了年姨娘那里,额娘不高兴了。”元寿小声说。

    “谁和你说这些事情的?”我瞪眼看他。

    元寿低着头不说话,我放柔了声音,低下身子问:“告诉额娘,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那我说的对吗?”他抬起头来问。

    “不对,”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因为你不懂的事情,但是额娘现在没事了。”

    “因为十四叔的盒子?我看额娘看着它发呆。”元寿又盯着我手中的盒子看。

    “额娘不告诉你可以吗?就像你有不愿意告诉额娘的事情,额娘也从来不问呀。”我刚才真是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小人,面对他单纯的问题,我不知如何解释。

    元寿想了想,咬咬嘴唇别过头去,倒像是和我生气一样。我坐到他身边,看他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元寿愤愤地看我:“我什么事都和额娘说,没有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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