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夜幕降临,等待黑暗莅临此处,再用火焰将它照亮。
“……我们有过太多的伤痕,经受了太多的凌辱,谁还记得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曾是我们?!
我们站在此处,站在陵墓之上,站在这片下掘三米都渗得出血的土地上!
你们甘心做奴隶?你们甘心受压迫?你们甘心子孙后代如同牛马牲畜一般苟活在马厩田头?!
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我们手中空无一物,但今天以后,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再也不能从我们手中拿走除了死亡的一切,火光会见证我们的荣耀!“
……
风声渐起,伴随着一声爆炸的巨响,火,烧起来了。最先点燃的是仓房的干草,熊熊的火焰就着风势吞吃着庄园中的一切,
它将血渍斑驳发暗的镣铐烧掉,
它将仓廪中殷实的血汗烧掉,
它将一张张书写不公的契约烧掉,
杀声震天,火光跃动着颂唱着他们的英勇。
一名扈从在睡眼惺忪时被乱棍捶死,一名扈从被他常用来抽打奴隶的皮带生生勒死……
混乱、喧嚣、暴力
奴隶们呼吸着带有飞灰的灼热空气,那就是自由的味道。
最开始是青壮的男工,后来是女工和老头,他们一遍遍地痛击着早已死去的扈从。
一名女工在愤怒之下撕咬着地上的碎肉,然后狂笑着投身火海,她要去和她的丈夫团聚了。
一个老头被扈从一剑穿胸,他猛地喷吐出口中的煤油,然后将扈从扑到在火海中。
人们都发了疯,在这满目死亡的人间地狱中放声大笑,唯有火焰沉默不言。
芙安卡夺了一把佩剑,手腕一抖刺出个剑花,而后冲向另一场战斗。
李志从容地用矿镐砸倒然后凿穿被人群裹挟的扈从,还不忘用扈从的皮甲擦拭镐头。
紫拿着那把有经验加成的干草叉,不时对扈从补上一枪,而后死死盯着哈克的住宅,奇怪,按理来说哈克应该早就听到响动了才是。
砰!一个奴隶被撞飞出去,磕在断壁上直接腰折,大口吐着鲜血。
三个穿戴整齐的黑甲扈从的身影从灰尘中浮现,为首的正是给紫留下深刻印象的卡修。
这三个穿上铠甲手持长刀的扈从战斗力比之前迷迷糊糊的扈从战力高了何止一倍!
紫,芙安卡,李志三人相视一眼,然后各自挑了对手,芙安卡首当其冲与卡修交手。紫选了左侧较为健壮的黑甲扈从,李志慢悠悠走向右侧。
为首的芙安卡与卡修都是剑术高手,劈砍刺撩,剑影交错。
卡修速度迅捷,手中长剑质量更甚芙安卡,剑式大开大合,抢攻压制,环环相扣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芙安卡剑术精妙,攻防一体浑然天成,她的力量略强于卡修,一剑荡开后者的进攻。
前身弓压,碎步跳进,刺击,劈削,剑尖在黑甲上划出一串火花,后撤半步以退为进,抽身旋砍,两刃相接迸发出金铁交鸣声。
呼——趁着后退的空档换气,芙安卡挑衅似的又抖了个剑花。
尽管看不到卡修覆盖在面甲之下的神色,但肉眼可见他的肌肉逐渐紧绷,整个人的气场逐渐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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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卡修头顶的明晃晃的血条,在对目标造成伤害之后就会显示出这个血条。
啧,几乎没怎么受伤。
芙安卡也不恼,整个人重心下压蓄势待发。
一旁的紫和李志二人打起架就没有这么精彩,紫完全凭借她出人的神经反射速度进行攻防招架,李志同样有一茬没一茬防守着,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僵局,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然而卡修三人没有注意的是,在李志刻意的败退和紫的拉扯之间,三人已经靠得很近了。
芙安卡与卡修再次对剑几招,两人同时后撤换气,就在此刻,紫打了个响指。
“竟然是粉尘爆炸!“发动,一团火焰无端地生成在三人中间,炎浪顺着黑甲燎烧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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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25
三个血红的数字飘出,响指声又起,
-23
-24
-25
芙安卡抓准时机一剑递出,刺穿卡修的软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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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心下一惊,考虑到她的防御力肯定低于卡修,那么这个伤害可以一剑秒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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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安卡抽剑再刺,卡修勉强招架住这一剑,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刚想乘胜追击,一股强烈的危机笼在心头,身形暴退,却为时已晚,一个庞大的身影撞在她的身上,黑影手中的宽刃剑直接将芙安卡的长剑打飞出去。
她身体抛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生死未卜。
正是一直未曾露面的哈克,他臃肿的身躯嵌上一套银色的铠甲,如同一座小山般魁梧。
他将宽刃剑猛地一抡,李志的镐子被砍短,连带整只左臂被切断。
他面色一白,身体如同水一般融入到土壤中,然后在二十米外重新凝聚。
周遭的其他奴隶早已跑的跑,死的死,战局情势反转。
紫把剑从一个黑甲扈从身上拔出,后者缓缓跪倒,紫随手将他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一件白板装备。
哈克臃肿的身躯缓缓转过,那双漏在外边的虎目紧盯着紫,压迫的气场随之而来。
哈克一挥剑,示意卡修二人去追杀另外两人,随着无关人员被清场,两人遥遥对视,而后,紫猛地转身逃跑。
开玩笑,这个家伙谁能打得过啊!
哈克冷笑一声,身体如同炮弹般冲向紫,他脚下的土地被蹬得龟裂。一股劲风从身侧擦过,紫一个急转甩开哈克一截距离,哈克也不急,在哈克看来,一个羸弱的女奴怎么可能在体力上胜过一位授勋骑士。
两人追追闪闪,紫总算是跑到了目标地点——风车楼
她一个翻身冲进楼中,手臂勾着楼梯把手在楼层间穿梭,而后急停,将揣在兜里的石头向楼顶丢入,而后整个人躲在木箱后。
后进来的哈克手扣着楼梯,如同猩猩攀树一般上了楼,当他来到紫所在的楼层,上方传来咚——的一声,他整个人又恶狠狠地扑向楼顶,自然是扑了个空,他左顾右盼,看到了在空中下落的那个麻衣女奴,
跳楼逃生?
他狞笑着跳下去,等他贴近才发现那只是紫脱下来扔出窗外的衣服,紫还呆在楼里。
哈克感觉自己被耍了,一回头,
砰!
一声巨响,而后火焰和黑烟从风车楼中传出,哈克停下脚步,想借助浓烟和风车楼的狭小地势与他拼命吗?很机智的做法,可他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就能等到那个女奴玩火自焚。他只要守住风车楼,无论如何紫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楼内,紫刚刚用她最后的能量释放粉尘爆炸点燃了这栋楼,此刻靠在墙角静静等待火焰的燃烧。哈克没有追进来,这在她的意料之中,没有人会蠢到那个地步。
灼热的空气涌入肺中,再过几分钟她就会因为缺氧和脱水死去,好在,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风车楼下边石质,上边木质。
在紫巧妙地设计之下,高楼将倾。
哈克目睹着那座十米余的风车从中央折断,带着火焰与浓烟,如彗星陨落,溅起一地尘土。
哈克走上前去,用手中的宽剑拨开燃烧的木梁,翻找着紫的身形。
紫缩成一团,她身上有大片的烧伤,两人一对视,哈克咆哮着扑冲过来,他要将面前这个女奴碎尸万段,她几乎毁了他的一切财产,这可是他十年的经营!
一个物件被抛过来,而后被一刀斩碎,随后浑浊的液体溅了哈克一身——给风车润滑用的轴油,哈克心中一惊,如果他当时真的冲入风车,被迎头泼了这么一桶油,那肯定会被烧的连灰都不剩。
还好英勇智慧的哈克大人识破了她的阴谋,哈克眼中有一点惋惜,他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宽刃剑,蓄势待斩。
紫表面上放弃了,右手中抓着一枚复活币。
还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了,一个身影撞在哈克的身上,两人跌倒在火海之中,特制的油立即发挥作用,火焰如同被丢入了催化剂,橘色的光焰掠过银甲和血肉。
“特蕾莎!“
哈克用拳头锤打特蕾莎的头部,坚硬的头骨在高温和高压之下变得柔软,
血液四溅,化作火焰的又一分燃料。
她的双臂曾经拥抱过娇小的茜尔莎,
而现在死死地锢在哈克腰间。
哈克因高温变得狂躁,他感受到自己的体力,生命正渐渐流失,他正不可避免地滑向死亡的深渊。
紫死死地盯着那火光,泪水,眼液都在热浪中干涸
那白色的长裙在紫的眼中灰飞烟灭,与泥泞的血肉糅合在一起。
那浸透花露芳香的青丝在火焰中不复存在,与焦土和骨骼落成灰烬。
特蕾莎的每一部分都被火光吞噬,而火光映在紫的眼底。
灰烬。
叮——
紫完全听不到后面的东西了,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跌跌撞撞地扑向特蕾莎的尸骸,火焰炙烤着她的身体,她只觉得,
特蕾莎的怀抱无比温暖。
她将硬币贴在那焦骸之上,没有反应,复活币仅限紫本人使用。
她想,
就这样死去吧,去他妈的执棋者,去他妈的游戏,都不重要。
故事里都是骗人的,特蕾莎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没有告别,没有嘱咐,没有遗憾,
她就那么理所当然而又自顾自地为她牺牲了。
特蕾莎,
再睁眼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一滴雨水落在火焰中,而后千万滴泪水落在这告别的火焰中,火舌喷吐,落雨哼唱,为她们轻轻奏起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