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寿礼这种事年年都有一次, 虽然李二陛下口上说不需要, 但宫宴一开, 该献礼的还是要献, 人不能到的便派使者赶回来。
好在李二陛下一般不怎么展露自己的喜好, 只要送到就点头收下, 因此这么多年来基本没出现攀比寿礼的情况。
这种情况在李元婴有资格当众献礼之后隐隐有改变的趋势。
要论谁最爱在寿礼这件事上最爱闹幺蛾子,那肯定非李元婴莫属, 他往往不是闹出点大动静来,就是送上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引得全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
然后, 也不知怎么回事, 他们的钱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是被忽悠着买茶叶, 就是被忽悠着出钱修路铺桥。
去年更绝, 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整个大唐都是李二陛下的,寿礼得从海外找才有诚意, 直接忽悠他们去买海船。他们离海十万八千里, 也不知怎么就预定了一艘海船!到现在他们钱已经给了,船还没影!
这家伙实在太邪门了。
今年大家都打定主意,坚决不受李元婴影响。
去年他说了那番话又怎么样, 今年大伙不还是和往年献礼,没谁真听了李元婴忽悠往海外去找!所以, 只要自己意志足够坚定, 不管这次李元婴的使者送上什么玩意, 他们都绝对不可能上当的!
不少人无声无息地和相熟的同伴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的决心。
这时藩王使者陆陆续续上前献礼,瞧着都没什么新意,坐在角落的人已经开始悄悄打哈欠。直到有人报出一句“滕王使者献礼”,所有人才瞬间变得精神抖擞,齐齐看向那个身形微胖的滕王使者。
这微胖的滕王使者为了入宫献礼专门学习过礼仪,可被这么多人盯着,一开始的紧张还是冒头了!他在心里暗暗默念“不能丢殿下的脸”“不能丢殿下的脸”“不能丢殿下的脸”,反复念了三遍才终于镇定了下来。
他迈步上前,把李元婴的三样礼物介绍给李二陛下。
第一样是李元婴的信,没什么好说的,塞得鼓鼓囊囊,看着很厚实,唯一特别的是信封上贴着张面值为十文的金丝邮票和他亲自盖上的红戳。盖了这个戳,就等于邮票已经使用过,下回不能再用。
第二样是一整套的金丝邮票,虽然上头嵌有金丝,看起来十分精美,对比起其他藩王价值连城的寿礼还是太寒酸了。
哪怕你用金子雕出来也比这贵重吧?嵌点比头发丝小那么多的金丝算什么事儿?亏你拿得出手!
一时间宫宴上不少人都觉得李元婴这次太敷衍了。
滕王使者是皇城邮局负责人,早把邮局运作模式背得滚瓜烂熟,邮票可是和他的饭碗相关的,所以他给众人讲解了一番这邮票的用处。
这是可以让百姓花极少的钱往外送信的法子,六驿之内隔天肯定到、六驿之外时间按距离递增,一准能让每个人的信准备抵达对应的邮局!
滕王使者说到酣畅处,全然忘了紧张,把最后的底牌掀了出来。他展开标注着驿站的直道舆图:“殿下就藩三年一日都不曾懈怠,筹集各方物资、组织各方人手扩修直道,今冬这条从长安通往泰山的直道已全线连通,全程宽阔平坦,可供数辆马车并驾齐驱,沿途的六十座邮局和邮筒也都配备在驿站旁。滕王殿下的封信,就是走直道送回京城的!”滕王使者一脸骄傲地挺直腰杆,恭恭敬敬地侧身向李二陛下展现舆图的空白处,“请陛下为这条直道赐名!”
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今年的献礼又是李元婴拔得头筹,刚才出言挤兑的魏王使者更是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
敢情人家不是只送几张纸,而是送一条通往泰山的直道!
这手笔可就大了,今天所有奇珍异宝加起来都未必能修成,谁还能和他比?!
一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李二陛下果然龙心大悦。
若说李二陛下有什么愿望,那无疑是去泰山走一趟。他登上帝位的过程有那么一点小瑕疵,他虽没想过彻底把它掩盖住,但也很想证明自己登上帝位是顺天而为,而不是篡夺而来。
哪怕魏征他们总说只要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后世评议时总会夸他一句“千古明君”,可屡次提出去泰山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阻止,李二陛下心里还是挺不高兴的。难道老天真的那么不想承认他?
在寿辰这天听说李元婴当真把直道修成了,李二陛下精神一振,顾不得什么喜不露于形色,当场抚掌大笑:“好!”他起身迈步走出御座,叫人取笔墨来。
李元婴命人经营丰泰楼来支撑修路之资,李二陛下稍一思索,便在留白处写下“丰泰”二字。
丰表丰收,泰表安泰。
百姓遇丰年则安,百姓安则江山泰定,这二字本就寓意极好,不必改!
李元婴是一干兄弟之中年纪最小的,本就排在最末,李二陛下赐完名献礼环节算是结束了。
李二陛下心情显然极好,朗笑着拍拍手掌让人奏乐,群臣应声而起,陪李二陛下随着乐声欢畅地起舞。
一场宫宴下来君臣都尽兴无比,李二陛下喝得半醉,没去任何一个妃嫔那儿,而是回到寝宫静坐在到宽大的龙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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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退左右坐了半晌,看着空荡荡的寝宫心想,当初观音婢你说元婴这孩子不一样,我还不太信,现在看看,还是你会看人,这孩子确实是不同的。好听的话很多人都会说,真正去做的人却很少。这小孩却总是说到做到,让人既怕他总长不大,又怕他太快长大。
过去种种在脑海中翻腾涌动,过了许久,李二陛下叹了口气。他向着满屋明亮的烛火说道:“观音婢啊,你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曾到我梦里来。”
屋内依然是一片寂静,只有烛焰轻轻随夜风摇动。
李二陛下不再多言,借着酒意歇下。
一夜安睡,无人入梦。
李元婴让人在李二陛下的寿宴上献金丝邮票,众人看着觉得挺好看,回去一打听,这金丝邮票出了一千套,李元婴自己用了一套、献给李二陛下一套,剩下九百九十八套!这九百九十八套金丝邮票因为是嵌了金丝的,所以价格比普通邮票翻了一番一番再一番再一番……数不清了,反正翻了很多番就是了,总的来说就是一百贯钱可以带走一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限购一套,恕不砍价,仅此九百九十八套,往后再不会复刻了,要买请尽早下手。
要是觉得太贵,可以买普通邮票回去,普通邮票兼具收藏价值和使用价值,只要五十五文钱,价格非常公道,买个十套八套也不费什么钱!
比起买船修路建楼,一百贯确实很少,还可以立刻把李二陛下同款金丝邮票带回家!这钱掏了好像也不算上当?众人这么一想,都决定去入手一套,心里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失落:今年李元婴居然只想从他们手里坑这点钱?
长安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一听说是献给李二陛下当寿礼、很得李二陛下喜爱的东西,第二天邮局一开门马上去预定。
还没到中午,皇城邮局已经把金丝邮票全卖完了,还卖出了不少普通邮票。负责人笑得眼睛都眯没了,一开张就赚了将近十万贯,谁能有这本领?
当然,邮局存在的目的其实不是赚钱。
当初他们在书院参加培训时李元婴对他们说,他们存在的目的是将来有一天能把信送到大唐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大唐旗帜飘扬的地方,他们就能按时把信送过去。他们要告诉每一个地方的人,他们是大唐的一部分,不管他们是住在高山之上还是住在草原深处,只要他们愿意学习大唐的官话、愿意走进邻近的城镇,他们就可以与大唐任何一个地方的亲朋好友传递消息。
将来,他们可能还要往西域送信、还要往海外送信——还要往所有他们已经发现的或者还没发现的地方送信。
这条路非常漫长,他们可能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是他们是负责拉开序幕的人。
虽然现在他们只是在做别人看起来吃力不讨好、没多少赚头的事,可要是他们把这件事做好了,以后一定会有人记得他们!
这些话李元婴没让他当众讲出来,但每一个听过的人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再普通、再平凡的人,也会有热血沸腾的时刻,也会有想要做出一番大事、在青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时刻。这个邮局以后就是他的身家性命,他哪怕直接住在邮局里,也要把它好好地运作起来!
同样的想法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各地邮局负责人的心里。
别家都在忙着过年,只有他们扎根在小小的邮局里忙得连轴转,筹备新春第一天的正式开张。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元婴调动完别人的积极性就想偷懒了。他认为能者合该多劳,眼瞅着武媚干什么都很轻松,麻利地把邮局的统筹规划工作也交给她去负责,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若不是亲耳听过李元婴那番“让大唐旗帜飘扬之处都能收到信”的慷慨发言,武媚都觉得他纯粹是一时兴起才捣鼓的这个邮局。可既然已经听过李元婴那番话,武媚就不能把它当儿戏,更不可能让李元婴躲懒成功。
武媚和狄仁杰他们商讨了不少关于全面铺设邮局的构想,过了几天便整理出一个十分庞大的计划拿去和李元婴商量。
李元婴有些呆滞。
他只是吹吹牛逼,有时吹到兴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听得这么认真、效率这么高的吗?
有时候小伙伴太能干也是一种烦恼啊!
武媚看李元婴一脸纠结,也不催促,只让李元婴先看看计划。她还柔声劝解李元婴说:“反正只是规划阶段,不急着实行,慢慢来就是。要铺开到全国,那就不是我们滕州能做的了,我们大可以把计划送到朝廷那边去,让他们组织人手去做。”真要是他们一手包圆了,长安那边说不定有人要睡不着觉!
李元婴没想那么多,一听武媚这话顿时放心了,对啊,又不用他自己去干,扔给他皇兄让他皇兄去烦恼就好。李元婴马上生龙活虎地直点头:“没问题,我这就看。”
武媚这个计划写得挺周全了,先把李元婴那番话润色润色,大谈特谈设立邮局的战略意义,什么有助于百姓归化啦有助于加强各地联系啦,总之,李元婴看了都觉得很有道理。是的,没错,他是这样想的,邮局就是这么重要,就是这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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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是三年通哪里五年通哪里之类的的具体规划了,他们手上没有太详细的舆图,只能大致地拟个方案。
李元婴看完觉得该详细的地方详细、该含糊的地方含糊,既确立了中心思想,又留有朝廷那边发挥的余地,瞧着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他很满意地叫武媚她们署上名字,回头他让人送回长安。
至于李二陛下去不去做,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反正他们只负责出个主意,剩下的让皇兄和老房他们去烦恼!
李元婴给李二陛下送完“大唐全境通邮计划”,私底下和魏姝嘀咕:“媚娘也太可怕了,我不就想偷个懒,她居然想借机塞给我更多事干。”想想要是要他来搞定这个全国邮政系统,他不仅要累死,还会穷死,世上怎么会有媚娘这种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的家伙!
魏姝道:“你是滕州的主心骨,怎么能总想着偷懒?”
李元婴道:“什么主心骨不主心骨的,我觉得滕州不需要主心骨。”他说出自己的看法,“我想要一个哪怕没有我们,也能蓬勃发展下去的滕州。你想想看,狄仁杰他们有更好的去处肯定会离开滕州,哪怕他们不想去,我也赶他们去;而且我们是人,我们总会老的,老了就会死,要是滕州有我们在才能变好,到时候怎么办?所以,我想要的是哪怕离了我们也能继续越变越好的滕州。”
魏姝觉得李元婴这人浑身上下最厉害的就是他的嘴巴。
这世上除了李元婴,还有谁能为了偷懒掰扯出这么一通道理?最重要的是,明知道他是在瞎掰胡扯,你还得承认他的话很在理!靠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经营起来的繁荣终归很难长久,想要滕州长治久安并不容易。
魏姝道:“这太难了。”
李二陛下登基后就曾问过百官守天下难不难,她祖父当时的答案是“非常难”。
李元婴这个想法和李二陛下问的“守天下”也差不多了,区别只在于他只需要考虑滕州一地,李二陛下却得考虑整个大唐。
李元婴确实是随口扯个淡,见魏姝还真认真思索起来,立刻也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慢慢试、慢慢想,总能想出法子来的。”
要是实在想不出来,他就不想了,多简单的事儿!
李元婴乐滋滋。
李元婴这边派了人送那份厚厚的全国通邮计划去长安,他那封随着寿礼送回京的万字长信正巧被拆封。李二陛下倚着凭几津津有味地读完,觉得李元婴夸得好夸得妙夸得他浑身舒泰,这么好的信他当然要和别人分享。
首当其冲的是随侍在侧给他写起居注的起居郎了,李二陛下大方地把信分享给起居郎看,让他把这信誊抄进起居注里。起居注要的就是详尽具体、真实可靠,他们兄弟俩的信件往来,怎么能不详实记录?
起居郎:“……”
起居郎想乞骸骨,告老还乡。
虽然他还年轻,堪堪四十,正当壮年,但自从李元婴开始给李二陛下写信,他的头发都快白了大半,愁啊!
起居郎和人换班时跑去找老上司褚遂良哭诉。
足足一万字的马屁信,自然不可能当着李二陛下的面誊抄完,他得带出来加班。一看到褚遂良,起居郎的眼泪差点要掉下来,李元婴这家伙到底怎么想出那么多不重样的花式马屁来的?
这种玩意,他真的要誊抄进起居注里吗?!
李元婴的信在朝臣之中算是半公开的存在,褚遂良拿过去一看,也一阵沉默。看完大半页,褚遂良只能客观地评价:“不错,滕王殿下的字有长进。”
至于内容?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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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什么?还要抄进起居注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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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足足四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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