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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没落后裔
    二十年前,真月帝元年。

    子海相隔,也称为东大陆,有着四州十二郡,分别为东面东州远凛、化雨、风林三郡;南面海角州月湾、恬家、潜龙三郡;西面滨州潮汐、茗茶、桑渔三郡;北面顷州神木、双蛇、东极三郡。

    东木候周浩叡兵败退回东州。周景缵称帝后,周浩叡一不做二不休,同年建立真月国,称真月帝,在东州远凛郡煌城建都。

    远征月灵城三年间,东大陆的物资大多供给到战场,本就造成百姓生计紧张,周浩叡称帝后,百姓没得选择,成了真月国的子民,与玄度国彻底隔断,也意味着一些跨海的买卖不复存在。滨州潮汐郡阔海港湾很多渔当面临危机,大幅缩减人员,华少辉就在裁减之列。

    “妈的,整个渔港都被这几个家伙霸占了,如今让我们如何生存。”华少辉一边抬着满筐的补偿鱼,一边咒骂一边安慰自己,“没去参加打仗算好的了,知足吧。”

    银月华光贵为王,但华氏一族却不是人人都能享有王之待遇,每一代只有一个人能当上银月华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地越来越少,未能当选银月华光之人,逐渐不再获得封地,久而久之,流散各地。千年来,已摸不清多少华氏之人分散,近一些年代的,还能过得体面,年代稍远一些的,甚至需要追踪数代祖先任银月华光的,早已落魄。

    华少辉就是十几代前银月华光之后,即使落魄,却依旧享有不会被强制征兵的特权,这也算是留给华氏族人最后一丝的尊重。

    这场战争,有的人失去了父亲,有的人失去了丈夫,有的人失去了儿子,东家将更需要帮助的人留下,算是很善良了。华少辉拉着大筐鱼回到住所,很满意还能与家人团聚。

    刚进门,华少辉的妻子就埋怨,“过冬的咸鱼昨夜又被偷了几条,再这样下去,我们别想过出这个冬天。”

    华少辉没敢把被渔当赶走的事告诉妻子,心里琢磨着或许能到许家那里谋点生计,毕竟许家以往的货专供东大陆,很少销往玄度国,影响应该较小,却忽略了其他东家转而参与竞争的事实,“没事,你看今天又发了两筐鱼,够我们吃了。”

    华少辉的妻子却欢喜不起来,“如今官府也不管管,即使有再多也不够偷。”

    华少辉保持着乐观也庆幸,“没被抢已经算好的了。”

    妻子一边吃一边问,“我听说各个渔当都在减人,不会减我们家吧。”

    “怎么会,这仗刚打完,正是用人之际,怎么会减人。”华少辉不想妻子担心,继续隐瞒。

    华少辉的妻子似乎早已做好准备,看了看华少辉,“该来的始终会来,你看隔壁秦婶,丈夫和儿子都没能回来,我们比他们要好的多,你还没回来,我就听说你被踢回家了。”

    华少辉放下筷子,“不要担心,饿不死的,渔当做不成了,还可以做其他的,那些不在渔当做事的也没饿死。”

    “做其他的?去砍柴?卖菜?华家也就只剩下尊严了,谁不比你华家过得好?”

    “哎。”华少辉叹了一口气,“世道变了,如今都不知能否回到月灵城,什么华家不华家的。”华少辉起身,无心继续吃下去,“周浩叡称帝,远在月灵城的周景缵绝不会放饶,随时可能又要打仗了,现在还有饭吃就很不错了。”

    华少辉的妻子一听又要打仗,将儿子抱在怀里,摸了摸自己肚子,默不作声。

    国与国的较量,往往取决于帝王的较量。太平帝周景缵颁布限武令后,有大臣向真月帝周浩叡谏言,“限武令虽然看上去残忍,却有着许多益处。一则能收编江湖门派,稳定社会秩序;二则让习武之人加入到军队,战力百倍于征招普通百姓。”

    作为一国之君,若是简单效仿他国之法,则显得自身平庸,真月帝思量再三,“我们不学周景缵泯灭人性,这限武令出不得。”

    “帝君,听闻周景缵举行武试,就算没在武试中脱颖而出的弟子,也能进入军队谋得生计,如此一来,不出十载,周景缵的军队战力将大大提升,我国再以征招的百姓应战,恐怕不敌。”

    真月帝得想出一些法子,信服天下,稳定根基,一边抬高江湖门派地位,一边找来何幽子,“你本是清虚教东州分教教主,今东州独立,你意如何?”

    何幽子是聪明人,“在下愿为帝君肝脑涂地。”

    “很好。习武之人应为国出力,今后江湖门派由你来教化,是否愿意?”

    何幽子一听,这是要让自己奴化江湖人思想,这比限武令难度高多了,“小人恐力不能及。”

    “你只说愿不愿,不用管能不能。”

    何幽子听出其中含义,真月帝怎会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一个门派,自身只不过是一傀儡,执行朝廷的意愿,背负江湖的责骂,若是回答不愿意,恐走不出这大殿。

    真月帝没等何幽子回答,“你也无需过于担心,如此重任,不是光靠你一人能胜任。今后朝廷就是你坚强的后盾,必助清虚教成为江湖第一门派。对了,清虚教名称也得改改,以免总觉得是周景缵那边分过来的。”

    何幽子连连点头,“是,是,不知帝君觉得改什么名字好?”

    真月帝想了想,“既然天下都信奉月神,就直接了当改为月神教吧。”

    何幽子不敢取笑,连声称赞好名好名。

    真月帝最后强调,“你要时刻记住,目标是要保证关键时刻,这些江湖人士聚得起、能听话。你好好利用周景缵与我是如何对待江湖人士这点笼络人心。”

    在玄度国,清虚教是唯一得以保留的门派,但为防清虚教妖言惑众,鼓动人心,已由朝廷接管,时刻管控教众思想,实则一副皮囊。在真月国,真月帝虽未直接让朝廷官员介入教内,却也只不过空留一副躯体,由何幽子传递朝廷意图。仅仅不同的是,清虚教已被架空为一个祭拜场所,而月神教,仍保留着战斗的能力。

    老百姓最关心的还是吃饭问题,战争后百废待兴的环境下,听闻加入月神教能白吃白喝,争先恐后加入。月神教来者不拒,分教迅速遍满各地,何幽子感叹,“真月帝为同化江湖,真舍得下血本,希望国力不会被耗尽。”

    华少辉等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门派背后的本质,怎么也没想到,以后自己的儿子加入江湖无异于参军,是福是祸只有时间知道。

    虽然有了朝廷鼎力相助,教众迅速增长,但月神教的兴起,还要面对其他门派的竞争与挑战。何幽子接到的战书堆积如山,这就是江湖规矩,何幽子也无奈,甚至一度怀疑真月帝是故意为之,借其他门派之手灭了月神教,好在何幽子挺了过来,月神教也蒸蒸日上。

    真月帝二十年。

    经过多年的发展,月神教早已成为真月国第一门派,相比之下,水芸宫、忠义门、蓝鲨帮等仅存的几个门派犹如过家家。真月帝用另外的方式,逐渐吞噬了江湖门派,收获了一个为己所用的门派。比太平帝高明之处便是不但没有血雨腥风,反而笼络了人心。何幽子做到了,思想的控制极为可怕,月神教上下齐心,无不称赞真月帝善良,时刻准备斗争,防范玄度国来袭,也都充满希望,有朝一日能征服月灵城。

    真月帝虽不及太平帝善谋,却很幸运。此时御花园内,坐着真月国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孟直初与何幽子。

    月神教内俨然一副军队模样,井然有序,有天分的习武晋升,无天分的打杂后勤。这些年虽然为军队输送了一些人才,但是更多的人选择留在教内,明显强于军队,何幽子的地位自然越来越高。

    另一位,真月国相国孟直初。此人凭借百姓分田制等几次成功的变法,使得真月国迅速腾飞,赢得了真月帝的信赖。

    此刻,真月帝正与二人议事。何幽子谈吐沉稳,已不是昔日懦懦怯怯之样,“周景缵多次来犯,全凭子海屏障,未能捞到半点好处。这些年,我自认为将月神教调教得不错,论一对一,不惧玄度国半分。只是,我真月国人口与玄度国相差甚远,若是以一抵十,毫无胜算。”

    孟直初知晓何幽子的意图,“何教主费心了,如今真月国武力全仰仗何教主。”孟直初话锋一转,“只是,若人口突然聚增,国力势必大受影响,还是得结合实际,讲究平衡,循序渐进呐。”

    何幽子已不是第一次谏言鼓励生育,但谋内政,真月帝还是偏向信任孟直初,同时也担心月神教继续壮大下去会失控,“人口之事再议,今天重点是赏菊,赏菊。”

    “启禀帝君,江元帅求见。”

    自从二十年前从玄度国战败而归,真月国元帅之位就一直空缺。直到十年前简辰白大举刺杀真月帝,江云舟护驾有功,才坐上了元帅之位。

    “他怎么来了?”何幽子一直将江云舟视为最大对手。这些年月神教虽然压过军队一头,但这江云舟始终是真月国武力代表,何幽子只能排第二。

    “让他进来吧。”真月帝缓缓而言,“今日也不光赏花,前些日子,江元帅谏言,想把月神教纳入军队,整齐训练提升战力。”

    军队的地位每况愈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参军,只想过自由的日子。江云舟不能眼看由一个门派决定一国军力,而何幽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江云舟吞掉月神教,但没有立即表态,“帝君是要相国大人算算需增加多少开支?”

    相比玄度国的武院,真月国帮派的日子过得紧张。玄度国的武院不愁收入来源,弟子们抱着银子挤破门。而真月国的帮派弟子,全凭对武学的执念与单纯的思想加入门派。起初是无俸禄可拿的,大都是奔着能吃饱去的,随着都能吃饱了,月神教不得不发放粮饷留住人。月神教没有收入来源,真月帝只能从军饷中划拨一部分给月神教,这也是唯一捏住何幽子命脉之处,既然是从军饷中划拨,俸禄也高不到哪去。

    “何教主不必担心。”说话的正是江云舟,“将月神教编入军队,不是吞并,何教主依旧是这群人的统领,况且一旦编入军队,月神教弟子的粮饷可是翻倍增长。”

    “多谢江元帅好意,你我皆为帝君效力,江元帅何必在意月神教是否编入军队呢?”

    “既然同为帝君效力,我就直说了,毕竟江湖人士,缺少约束,若是上了战场,难以听从指挥。

    “月神教弟子们能得到江元帅亲自教诲,相信我真月国战力突飞猛进,势不可挡。”倘若真月帝只是借江云舟的口说出意图,何幽子也阻止不了,至少不能让江云舟称心如意,“月神教以后的路,全依仗江元帅了。”

    不是谁都能将江湖人士教化得听话,何幽子这是在以隐退威胁,孟直初看出了真月帝的矛盾,养虎为患又不能卸磨杀驴,无论是动何幽子,还是断了月神教粮饷,都有可能引起全月神教十万教众不满,甚至导致动乱,所以真月帝才让江云舟进行试探。能当上相国,绝不仅仅靠运气,“十万教众开支可不小啊,现有国力恐负担不起。”

    真月帝没有料到孟直初站在了何幽子一方,“不知相国有何见解?”

    “以老夫愚见,应考虑修改月神教与军队间交流机制,不再实行推荐制与比武选拔制,更应打开更宽的路,让自愿到军队的人为国效力。老夫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年满十六的男子,必须强制服兵役,达到一定要求的留在军队。如此循环,国力既可支撑,也能随时保持军队战力不减。”

    虽然月神教自愿加入军队的人不会太多,但是这强制服兵役的做法,就是公开抢人。十六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是习武最好阶段,若被军队抢了去,月神教就会出现断档。好个孟直初,强迫十六岁的少年总比强迫月神教十万弟子风险小,在不引起动乱的前提下,或多或少限制着月神教的未来。

    江云舟也在思考,只要在此期间把握好机会,留住天赋好的,那月神教就只能捡残汤剩水。

    何幽子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月神教上下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面战场没少出力,更是与玄度国细作、刺客常年斗争,效果显而易见。”

    哈哈哈,一阵笑声使得几人紧张起来,江云舟立即警戒,“来者何人?”

    一个脸带夜叉面具的人出现,真月帝似曾相识,“是你?”

    江云舟、何幽子看了看真月帝,此人无声无息,二人竟一直没有察觉。

    真月帝示意江云舟、何幽子不必紧张,像是很熟的问候夜叉,“多年未见,你还活着。”

    “托您洪福,小人健在。”

    “夜叉再现,又要兴风作浪?”一旁的江云舟与何幽子一脸迷惑,只见真月帝并不慌张,“此番前来,有何赐教?”

    “不敢,不敢,此番我只为跟踪一人前来,未有不轨,我见几位各怀心思,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云舟与何幽子一肚子疑问,“有何可笑的?”

    “真月国成立不过区区数十载,还未立稳根基,就在这互相算计,这江山能坐多久,不觉得是笑话吗?”夜叉在真月国数一数二人物面前,丝毫没有胆怯。

    “放肆!”江云舟上前几步,“你是何人,真月国社稷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何幽子是聪明人,眼前这位夜叉无论是谁,似乎能够阻止月神教被吞并,索性静观其变。

    “不劳你操心。”真月帝阻止江云舟,“十几年未见,你不会是来教导我如何治国吧?”

    夜叉再次哈哈大笑,“你多心了,只是恰巧而已,也正好提醒提醒,窝里斗不如一致对外,玄度国可没放弃这块地。”

    恰巧?梅亭议事始作俑者,销声匿迹若干年,突然再次出现会是恰巧?真月帝脑海中浮现当年受邀参与梅亭议事的场景,若不是眼前这位夜叉,四位诸侯也聚不到一起,也就没有后来的被迫举义,真不知是该感谢还是仇恨这位夜叉。

    知道梅亭议事内幕的人很少,真月帝进一步证实心中猜想,“当年武灵候并不知前往梅亭的目的,所以必然会告密,逼着我不得不造反?”

    “是也罢,不是也罢,都过去了已不重要。”

    “我始终想不通你的目的何在,你跟踪何人而来?”

    夜叉继续笑道,“或许你会见到的。”

    看着夜叉离去,真月帝未作阻拦,心思已不在月神教一事上,夜叉再现,总有一股不祥之兆,又要血雨腥风,“你二人别争执了,各自回去加紧练兵,随时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得做好充足准备。”

    何幽子保全了月神教,领命后赶紧退去,江云舟欲言又止,不好追问,也退下了。孟直初若有所思,一个神秘夜叉,竟使得真月帝心事重重。

    没过几日,竟真有“贵客”到访,想必就是夜叉跟踪之人。

    “真是贵客啊!你出现在这里,一旦被人发现,恐掀起大浪。”真月帝在自己寝宫密会一男子。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的目的。”贵客声音青涩。

    “我已不是反恒帝时而立之年的人,现在真月国国富民强,不想再起争端,况且,揭露你的行踪,岂不是最佳引发混乱的方法!”

    “即使引发混乱,真月国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是否合作,不急一时,你考虑考虑。”贵客说完,转身而去,“此前听闻真月国锦绣江山,经这一趟,不过一隅小岛。”

    看着贵客离开,真月帝哈哈大笑,“有趣,真月国领三州,玄度国一半大小,只是一隅小岛?”

    还有,贵客与夜叉到底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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