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赵大军先撇清了自己和谣言的关系，信誓旦旦地发誓，关之峰背杨雅丽的事，他没和任何人说。

    至于听到的关于他俩亲嘴的传闻，赵大军更是发誓与此事无关，并说愿意在任何时候，给杨雅丽作证。

    杨雅丽追问他谣言的来源。

    赵大军说是早上起来跑步时，听街上人议论的。

    这样，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完美地既摆脱了自己的嫌疑。

    至于杨雅丽信不信所谓‘街上听说’的来源，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赵大军相信，一上班杨雅丽肯定会向关之峰汇报。

    他也做好了被关之峰叫来谈话的思想准备。

    在双方势力纠缠互斗的时候，他必须努力两边都讨好，这样才能避免成为中间的牺牲品。

    而对于对他的前途来说更重要的直接上级关之峰，他只有主动表现，才能避免自己陷于被关之峰怀疑的境地。

    可他又拿不准，关之峰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说法，会不会深究谣言的来源。

    这是他忐忑的主要原因。

    见关之峰终于从桌面抬起头来，赵大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关主任，你找我？”

    “哦，赵科长。”

    关之峰简单打了个招呼，并未请赵大军坐。

    虽然让他坐下来仅仅是一句话的事，但在他正拿捏赵大军之时，这种简单的礼节，也不能轻易赐予。

    “我想问一下，食堂的整顿工作怎样了？”

    关之峰没绕弯子，开口直接问他昨日安排的工作。

    “昨晚全科加班到半夜十一点，大家一直在热火朝天的干呢。”

    赵大军不失时机的强调一下加班的时间，以表明自己对关之峰的话有多重视，以及他们全科的辛苦。

    当然，赵大军隐瞒了昨晚他是喝完酒之后赶回食堂，然后通知大家下班这一细节。

    之所以隐瞒，一是他相信关之峰不可能去调查，他昨晚在不在场和大家一起劳动；二来他担心关之峰知道了昨晚和他一起喝酒的那几位人物，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其实，关之峰昨晚临走时，在食堂现场没看见赵大军，但他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把赵大军叫进来，就是想看看他在谣言已经散播开了后，有什么反应。

    关之峰知道，一个人如果心里藏了鬼胎，脸上是藏不住的。

    尤其是号称心灵小窗户的眼睛，分分钟会出卖你，任凭你怎样掩饰，心里担心被窥破的恐惧，会通过眼神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就像世面上的测谎仪，底层逻辑依据的，就是人若撒谎时心理和生理都会不自觉进行条件反射的原理。

    关之峰特意让杨雅丽从自己办公室出去后，立即通知赵大军进来。

    目的就是测试一下自己的判断，看看赵大军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看看他心虚的程度，以确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见赵大军进来，关之峰故意不去理会他。

    在这几分钟时间里，利用环境和自己的沉默，给他以精神压力，让赵大军在心里忐忑的同时，折磨一下他的神经。

    关之峰一边在笔记本上做着无关谈话的勾画，一边用眼角暗暗观察他的脸上的神情。

    见赵大军站在那儿，规规矩矩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又小心翼翼的表功自己，关之峰心里多少有了数。

    “呃，”关之峰先轻呃了一声，貌似漫不经心，随即又认真地说道：

    “看来你们是行动起来了，表现不错。”

    “代我表扬一下昨晚加班的同志，大家辛苦了。”

    赵大军一听，关之峰要表扬大家，心里一喜，脸上也现出感激的神情来。

    “谢谢，谢谢关主任的鼓励，我一定把您的表扬向全科同志公布。”

    说着话，眼睛不时地在关之峰脸上扫描着，以判断关之峰表扬完之后，什么时候开始转折。

    关之峰继续问：“后天我可以去现场验收检查吧？”

    “可以，当然可以。明天下班前，所有整顿工作一定完成。”赵大军信心满满的说道。

    关之峰听完，沉默了片刻，对赵大军摆了摆手：

    “好了，没事儿了，你去忙吧。”

    赵大军一愣。

    他有些没想到。

    本来已经做好了关之峰转折发问的准备，现在，突然被告知没事儿了。

    说好的谣言呢？

    说好的怀疑呢？

    说好的先拉拉工作，突然发问的精神战术呢？

    都没有。

    让杨雅丽叫自己进来，就是为了简单了解一下食堂的整顿工作。

    难道关之峰没有听到什么？

    难道杨雅丽没和他说自己打过的电话？

    这，这有点不符合预先想好的剧本啊！

    赵大军愣了片刻，问道：“关、关主任，我可以走了？”

    关之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嘴上淡淡地道：

    “去忙吧，有事儿我再找你。”

    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温暖。

    赵大军彻底懵了。

    关之峰到底是多大的心脏，对于自己的负面消息竟然毫不在意。

    自己给杨雅丽主动传递信息之举，竟然在关之峰这里，丝毫没起作用。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关之峰已经下了逐客令，而且语气竟然很客气，自己再赖在这里，就说不过去了。

    自己总不能主动问关之峰，听到什么谣言没有，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赵大军只好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还回望了一眼。

    见关之峰又低下头去，伏在办公桌上勾勾画画，只好讪讪地去了。

    关之峰抬起头，看着赵大军离去的背影，嘴角裂出一个弧度。

    他对如何拿捏赵大军心里已经有了数。

    那就是，发挥权力优势，先在精神上对其进行碾压。

    自己坐在主任的位置上，就要摆好自己的谱，装好该装的杯。

    权力这个东西，可以予取予夺，可以奖惩威慑，可以令人望而生畏。

    对于那些谣言的出处，关之峰并不着急追究。

    让子弹飞再一会儿。

    时间越久，所能暴露出来的东西越多。

    自己越镇静，对手那里越会不知所措。

    虽然对方先出了牌，但怎么打牌，必须自己说了算。

    既然成了官场玩家，关之峰怎么能不尽情地好好玩玩？

    而有助于把握牌局的最大有利条件，就是自己握有县委办主任的大权。

    这是对手可望不可及，忌惮而又无可奈何的。

    关之峰准备使用这一权力，对对方来个小刀慢拉，一点一点，耐心地和对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