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胡言乱语!此等悖逆之言如何敢书于纸墨!幸好这些言论只限于你我师徒之间的交流!你这是危言耸听!所有推论毫无根据,全凭臆测,如何让人取信!老朽如按此进言,怕是会落得罢官去职的下场,另外还会得一个”邀直“的罪名!“
京城周馥家的书房中,老夫子对张定文破口大骂,随之将张定文辛辛苦苦花了十天多时间写的一些关于朝局的分析及建议,厚厚一沓的稿子直接丢入了炭炉。
当着张定文的面焚毁,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以后这些“悖逆之言“不要再提,否则就是祸及两家。张定文给周馥的所有书信与往来都是有留底的,不过那些底稿估计也再难见天日了。
前几天他把光绪帝任用康有为等人后部分措施虽然很好,但是过于激进,保守派势力十分强大,弄不好会鸡飞蛋打甚至出现不忍言事件进行了刨析,同时给出了一些建议,这些建议中的是以稳妥为主,有的则是十分激进还需要动用兵力。之后他又分析了国内外的局势还有列强的关系、实力与态度,直言不久之后天津、大沽口将首当其冲受到攻击,并给出了内政、外交、军事等方面的一些建议与措施。
就是这样的一份倾注了他巨大心血,不惜暴露具有未卜先知能力且饱含避免家乡受到战火侵害期望的稿子,被眼前之人厉声呵斥并付之一炬。
说起来周馥即是洋务派,也是保皇派,正是有了这个基础张定文才会如此进言,没有想到结果如此残酷。
这次张定文没有如往常一样对周馥表现太多的尊敬,只低头不言,很快便行礼道别。恍惚地离开了京城后,回到天津卫也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连续几日要求不要打扰,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书房中,张定文翻着朝廷的抵报还有家中订阅的一些报纸,这年代抵报及报纸是官方信息的主要来源,张家在各地产业中,也有人专门负责搜集“内部情报“。
透过现象看本质,几乎所有信息都表明目前的大清朝表明歌舞升平,内部暗流汹涌,外部诸多列强磨刀霍霍。
上海、天津、广州外埠及外海到处都是列强的军舰在游弋,几个租界区中大多极不太平,各列强之间的互动与密谋十分密切且明目张胆,沙俄更是在北边挑事,关于铁路修筑及所有权的争端纷纷扰扰。
内外部矛盾都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犹如火山,总感觉就要喷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候。如果前世的记忆是准确的,那么他给周馥写的信中的预测就一定会发生,可惜自己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灾难。
朝局如此糜烂,这四书五经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不记得大清朝什么时候停止科举,但是根据1911年这个最后截止点,那时候他应该是24岁,参加科举完全没有意义!
他需要好好规划将来的道路,也需要思考家族、民族、国家等面对的危难,看看自己如何从身边做起,从自己做起,如何做出力所能及的改变。
还有一点就是这次从京城返回,事后才感觉自己对老师周馥有些失礼了,赶紧写了封信表达歉意。这年代的师生关系与后世完全不同,除非反目,否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因为斥责几句就心怀怨怼,周馥的本心是没有问题的。
三天的闭关,弄得张家上下还以为他与老师周馥闹掰了,吓得不轻,经过解释之后才放下心来,几日后周馥的回信让大家看了之后才彻底相信这次是真的没事。
其实转年之后,所有人也突然发现世道越发混乱,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大事小事总是骚扰不断,干扰不停。
精武门,中厅。
霍元甲、张家兄弟及几个与霍元甲关系极尽的拳师,大家坐在一起要商量一下大事,现场气氛有些压抑。
“我这里先通报一下情况。目前已经有五位拳师,三十七名学员给师父及我这边提出了要组建一个大刀会,说是要建立互助团队,反对落后、反对外辱,要求精武门组织更多人参加。“
“根据我这里获得的情报,领头的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们精武门的廖师父,山东人,另外两个是外地人,一个与廖师父应该是老乡,从山东来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但身手不错。他们拿出了三百两银子给廖师父,精武门每个成员加入可以先得五两银子,每月再分二两。“
“他们要成立的这个什么大刀会,好像再天津卫的其他地方也有人在推,武馆人员加入就有好处,官员、士绅等加入更有好的好处奉送,连普通平民也可以加入,感觉不像是什么好的路数。“
……
张定文听六哥说这些情况,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白莲教“,打着各类旗号与名头行造反之事,从来都是反这个、反哪个,但是好像从来没有提出过符合环境与条件具有号召力的政治纲领,利用迷信手段忽悠老百姓送命及敛财倒是花样百出,邪教实至名归!
“他们的组织中有没有什么香主、坛主之类的?“,张定文不由好奇地问。
“具体没有打听到,只是有这样的传闻,说是只要做大了,到时候在精武门设立什么香、坛之类的。“
“邪教无疑了!“,张定文断定,”建议所有要求成立或者愿意加入这什么大刀会的,全部清理出去,同时修改下门规,以后只要有人在精武门散播此类传闻与谣言的也全部清理出去!未用完的学费我们也退还给他们,这些不安分的人也尽量还是不要轻易得罪,避免将我们作为主攻对象,殃及池鱼。
“要不要通知朝廷?”,霍元甲提出补充。
“肯定要!”,张家兄弟齐齐点头,这事情马虎不得,精武门已经与朝廷紧密相连,还在替朝廷做事,如果为了这些出去的人闹事牵连到精武门,如果不提前撇清,到时候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不但要告诉朝廷,还要言明利害,这件事情我来做个初稿,最好还是师父亲自动笔完善,并通过纳兰大人呈交,知府衙门那边更要写个照贴,知会一下,最好他们与纳兰大人联名上奏,这样事后我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张定文已经基本知道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给师父霍元甲提建议道。
“要不要对门徒进行调查,防止留有隐患?”,六哥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提议是否必要。
“想法很好!不过工作量太大,抽查吧!让大家自己再写一份自己的背景资料,务求真实准确!不会写字的口述让其他人代写按手印就行,同时这些资料保留底稿,给衙门备案!这样风险就基本可控了!”,霍元甲说道。
大家齐齐点头,感觉这法子好!
……
张家中厅,老爷子张开闻,二伯张继成、父亲张继业还有第三代的张定襄、张定志、张定云、张定文全部到齐,也也讨论一件大事。
“天津卫有三家药店被抢、廊坊药铺掌柜深夜被人暗害,店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京城的店铺共有八家,其中三家近半年被偷窃过,除了一家损失超过超过千两白银其他损失倒是不大。张家总计三十六家铺面,近一年来,失踪了八个伙计,官府报案之后只找到三具尸首,其他至今还是悬案,只能按照失踪处理。”
说话的是张定志,这位四哥张定云是几位兄弟中见得最少的,不怎么熟悉,一年都见不到几回,现年已经二十三岁,常年在外奔波,家族的产业说是二伯张继成掌握,实际操盘的就是这位四哥。
张定志书读得少,但是经商的天赋远超其父张继业,家族的生意被他大理得井井有条,张定文这些年由于治病花销颇大,全靠这位四哥运筹帷幄提供资金家族才没显得窘迫,反而利用乱世发了一些小财。如果不是他现在对生意不能完全做主,被迫购买越来越多不值钱的土地,按他的说法是至少可以赚多几倍。
“前两年在广州新开的铺子目前生意最好,单店生意的利润率最高,只是由于货源不足无法进一步扩大,这两年运行也十分稳定,没有出什么问题!”,说完他朝张定文一笑,去广州开店的注意是张定文提出的,买卖内容与方案都是他建议的。
“北方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所有出事的店面、掌柜、伙计,都是十分可靠的,况且这些人大多家生子或长期雇佣或有保人,查证后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问题,事故原因经查证基本为外祸。北方时局不稳、乱军流匪四处流窜,都是图财!不光我们的店面出现了问题,其他家族的也是样,衙门的案子都堆成山,实在无法处理,也查无可查,只能只认倒霉了!”,张定云继续说着关于家族生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