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游学士子
“你要去游学?”大官人很认真的问道。
“是的。”朱砂点点头,不多说。
“这一次游学队伍的先生是哪位?”大官人扭头问楚先生。
“轮到敬先生了,副手是太学士韩城。”
敬先生心学造诣高深,大官人沉吟。岳夫子和他说明了朱砂体内的隐患,有一位心学大家领队可以极大幅度的保障朱砂的安全。
“你心学上有什么难题可以询问敬先生,显学上敬先生也有所成就,”大官人又问向楚先生道,“韩城如何?”
“心思聪敏,天资尚可,恭上亲下,很会做人。”
“我知道了,朱砂先回去休息吧。”
“学生告退。”
朱砂起身离开,出门还能听见楚先生不解的声音:“你真的要让他去?”
“去吧,这次游学只有一年的时间。”
......
“我教你内观。”
朱砂回到讲室,一头闷在桌子上,走入大梦,刚一进去就看见孤魂先生捧杯品茗,脸上带着一抹笑。
“学生已经学会了内观。”朱砂前几日学会了内观,体内隐约能见五行流转,五脏充盈,五体可见,五华形人。内观可见经脉处炁的运行,让他能在修行时更加精细的把握。
孤魂不语,笑着指指头顶的日头。
日头细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朱砂只觉心口也跳动了一下。
“当你入得大梦来,你即是大梦。这一轮旭日,便是你的心,你所踩是五体和你的脾,你站在崖边望去,葱郁之林是你的肺,崖边奔河就是你的肾。河中流淌乃是精,你所呼吸是你的炁,而你便是你的神,五华俱全。”
朱砂听罢,仿佛与这大梦联系在了一起,炁化作风雾拂过林间水上,他站在崖边细细体味。
“外人修行,常常想要往天上看,因为他们的目的便是天上;你不同,大梦让你一开始便站在了天上,你需要,往下看。”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于是孤魂一把将他推下。
浓雾,
浓雾,
浓雾,
雾中有着千奇百怪的身影,飞禽走兽,越是下坠雾层便越是浓厚,最后连一点光亮也透露不出,满是黑暗。
孤魂伸手拉他上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雾。”就如同他第一次到来一般的浓雾。
“这便是大梦,大梦便是你,你便是大梦。从你来的第一次开始,你就学会了内观。”孤魂抬手,日头下落,他们高过旭日,头顶黑暗,脚下光明。
“你的精,当无穷无尽
“你的炁,当无处不存,
“你的神,当自由自在。”
朱砂说不上话来,他已经震惊无比,嘴巴微张,甚至忘了呼吸。等他回过神来,二人的高度早已下降,回到了原本的高度,大梦中的日第一次让他觉得暖。
“你看这里也有日升日落,生长凋谢,这是五化。”
朱砂彻底叹服。
“砰!”
一卷书轻轻地落到朱砂脑袋上,穆先生躬身歪头盯着朱砂迷茫的脸道:“小朱砂,上课了一刻钟了。”
课下,王思彤与钟涵满眼震惊于朱砂游学的打算,虽然担心但不劝阻,正如大官人所言“吾之道自吾足下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舍是不舍,王思彤撇撇嘴,想着回家和王尚书商量商量,给自己也整个游学的名额。
钟涵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别想了,你爹能让你去?我要是我和我爹说......”
“你爹连大讲都没让你去。”
“......”
王思彤不搭理他,看向朱砂,噘着嘴小声说道:“走的时候东西都备齐,钱物不够你和我说;我大哥是徐州太守,我给你写封信带上,如果你们路过徐州可以招呼他,不用见外;外面的事不要逞强,能让先生处理就让先生处理;还有还有,外面的女子可是会吃人咧,越漂亮的单身女子越会骗人,你可不要被骗了。”
这话说着,王思彤自己的脸都略微发烫,钟涵也是听明白了,重点在最后一句呢!
傍晚时分,朱砂回了自家小院,院子空空荡荡,石桌旁的柳树没有了。朱砂偶尔觉得自己还在祟的幻境中,他伸手拿来一个小马扎坐下,手里摆弄着一整套木工,大大小小二十八件,很是齐全。这套木工本是木匠的,木匠死了,就落到朱砂的手上,看似普通,实则件件都是难得的法器。
朱砂脑子里因为木匠的炁的原因,做起木工活来居然得心应手,不消片刻便雕出一张脸模糊的轮廓。雕到这里,他停手了,木料太次不值得进行下去。
昨日从景治坛回来,岳夫子还把自己叫过去,主动说起关于木匠的事情。
木匠名叫左立本,上一任皇帝在位时,左立本做过几年的工部侍郎,景治坛的修复有他的大功劳。左立本入朝做官的唯一目的,是期望能够一览太学院有关工巧技艺的藏书。其在朝五年,修复景治坛,阅尽藏书后便递了辞呈,不知所踪。此事距今,约莫半百之数。
“没想到,左立本居然隐姓埋名,误入歧途后又回到了镐京,想要借此,借你,突破境界上的桎梏。”岳夫子见惯了这等事,唯独左立本让他叹息不已,“他资质高过当时的工部尚书,差在心性,那时他年仅三十五便接近至境,却误入歧途,多年来修为不进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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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没有了当年的锋芒,争也不敢争,自毙于岳夫子前,企图用歪门邪道苟活。木匠本留下黑白两道炁,怎奈无垢体不纳垢,将黑炁吐了出来。这一吐,木匠的算盘就落空了九成,剩下那一成对于心性坚韧者而言,基本是毫无威胁。
“学生听闻祟善蛊惑人心,为何左立本不以此引诱学生?”
“他这个人,不善言谈。”
“学生见夫子来时,衣袍染血......”
“没杀完。”岳夫子只杀了一名揽月学宫的老先生。以岳夫子当今的修为,谁人能拦,那学宫老先生的道心完全腐朽,所以他杀了。然后他就一直在小院外等待法阵结束。
朱砂收起二十八件木工,取出长剑放在腿上,感受电弧带来的丝丝麻痹,闭上了眼。
“唳!”白鹤从天而降,口中衔着一根柳枝。
见是白鹤,朱砂欣喜不已,接过柳枝环住手腕,轻抚鹤颈。
“我要去游学咧。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大早就走。”
“唳!”白鹤诧异的眨眨眼。
“不用担心我,路上有先生保护呢。”
“唳!”
“要一年,姐姐带我走过了龙越和建元,现在我要自己去看看周南。”
“唳!”
“呵呵。”朱砂手肘顶住膝盖,手托脸颊道,“说不定,不回来了。”
白鹤的眼睛眨啊眨,有些想不明白。
“我如果离开一年,说不得,就没有人认识我了,可我还记得他们。”所以就不回来了。
“我带着镯子,老柳会知道我在哪里,然后你再来找我。不会找不到的。”
“唳!”
“其实,我还想看看别的地方。”
比如,西面;比如,海外。
白衣在时,他觉得人间就这么点,还没有一个镐京大,白衣走后,朱砂突然发现这人间好大,大到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寻。
“万一姐姐失约了,我寻她时,起码知道路。”
朱砂的手抚得鹤颈惬意,白鹤舒展翅膀,作起飞的架势,对着朱砂扇动两下翅膀,吹的两束发丝在他脸上轻轻摆动。
“呵,好吧好吧,是我多想了。”朱砂收手遮面笑着认错,白鹤这才收拢翅膀,叫了一身。
“咄咄”,院门敲响,朱砂收起长剑,整理好刚被吹乱的头发,这才打开院门。
门口站着的女子穿着长衣长裤,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却显得无处安放。
“我听说,学……弟要去游学,想着你一人在家,或许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这又正巧路过,所以……”
所以……素素悄悄地咬住后槽牙,好一个想着,好一个正巧路过。
好在朱砂不在意这个,他对素素是略微有所感情的,不管是她和曲素长得相像,还是其他原因。
“学弟也有心向学姐请教,只不过家中只有我一人,怕是会影响学姐清誉。”朱砂笑着推辞,准备关上门。
白鹤的脖子从打开的门缝探出,一口啄在朱砂的关门的手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弟,给我看看!”素素捧住朱砂的手,急忙含住被啄破的地方,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帕子轻轻地系上。
帕子。
有些眼熟,自己也有一块这个样式的。朱砂抬眼,看见素素的脸微微泛红,眼神飘忽,像是在懊悔刚才的冲动。
“疼吗?”
“你刚才喊我什么?”朱砂一脸认真地问道。
“我……当然是喊你学弟……”素素讪讪一笑,不敢与朱砂对视。
“唉。”他叹了口气,没受伤的手一把抓住白鹤的脖子往院子里拖,“进来吧。”
素素很勤快,朱砂看得出来。她问明哪个地方有哪些东西,很快就给朱砂整理出必备的物品,多是衣物,囊括四季。她太好了,对朱砂太好了,让朱砂不得不怀疑。
朱砂坐在马扎上看着曲素忙碌,手托着腮,指缝里夹着几根白羽。他不想问,不敢问。
其实他本不想让素素进来的。朱砂白了眼在一旁疼惜羽毛的白鹤。
“唳!”白鹤毫不客气的回骂一句。
“这些银钱你拿着。”素素走到朱砂面前蹲下,清新香气扑面而来。
少见女子离得这么近,朱砂一慌,向后一错,直接躺了个四仰八叉。他不等素素反应,迅速坐起伸手摁住素素手里拿着的两个小袋子。两个小袋子都很好看,摸着材质应该不普通。
“我虽然一个人,但这些钱物还是不缺的。”这是实话,白衣给他留下的金银不少,朱砂本身也没有太大需求。
素素不比刚修行没到一个月的朱砂,她入学四年,在外游学两年,知道不论是在学宫还是在外,珍贵的修行资源一般是以物换物,而且有约定俗成的规则,金银买不来的。可她还是想给,吃喝总得要用不是吗。
“你手受伤了,我给你做饭吧,做完我就走。”
“还是……”朱砂看看素素脸上哀求的表情,没有说完。
“我做饭很好吃的,弟……额,吃过的人都喜欢呢!”
食材不多,只能简单的炒两个菜,再出去买不合适,素素怕朱砂等她一出门就给门锁上。
饭做好后,素素点点头,走出小院。朱砂跟在她身后,一直到门口,说道:“路上小心。”
素素回眸,明媚一笑。
“嗯!”
回去吃完饭,朱砂坐在床边准备把床上收拾好的物品收入凭引,床头那两个小袋子却让他挪不开眼。
“唉。”送回去,一定要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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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朱砂难得起晚,他今日修整,不用上学。他慢慢洗漱,然后穿衣出门。
去学宫的路上少了家饼摊,朱砂于是多走了一段路在另一家饼摊买了张饼,加了几文钱的杂碎。走到学宫大门口,正好吃完。
“素素呀,素素走了,今早走的。”穆先生说道。
“她走了?”朱砂不由一愣。
“昨日,她拒绝了去太学院报道,也没有选择留在学宫。”穆先生对素素印象不错,昨日还是她主动帮素素收拾的东西。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她?”穆先生略带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个和自己差点比自己高的少年。
“弟……”
朱砂回想素素的那一声,她肯定是知道了。
“学生明日就要游学,所以想问问素素姐姐需要准备什么,毕竟学生就认识她。”朱砂对自己的借口很满意,比昨日素素的借口合理许多。
穆先生果然不疑,抿嘴一笑,伸手摁住朱砂的头稍稍用力的揉了揉道:“来,你也叫我声姐姐,我告诉你。”
临夜,楚先生敲响了朱砂的门,身后还跟着钟涵和王思彤,带着他们进屋坐下,白鹤伏在门口好奇的往里打量。
“楚先生亲自来看你嘞。”钟涵羡慕不已。
王思彤知道楚先生和朱砂的关系极好,大讲的那一个月里,她很少有机会能挤过楚先生周身层层的学子见到朱砂。除了朱砂“消失”的那几天,她问了一次缘由,朱砂支支吾吾,楚先生含糊其辞。
“你要走了,拿着。”王思彤往朱砂手里塞了一个小袋子,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素素给他的两个袋子里有一个也是这个感觉。
“乾坤宝袋,你舍得咧。”楚先生打趣儿道。
朱砂听闻就要把乾坤袋退回去,结果脑门上挨了一个脑瓜崩。
“楚先生莫言!”王思彤气的腮畔生粉。
几人又是笑闹一番,见天色不早,起身告退。
“明日你走的早,我们不送你了。”楚先生道。
“徒伤离别,先生要送,学生还不让呢。”
“哈哈哈哈哈,倒是比我洒脱了。”楚先生笑着离去。
“朱砂,早日回来。”钟涵给他腰间挂上一枚玉佩,拍拍他的肩膀,跟上楚先生的步子。
王思彤看着他,她看看王思彤。
“哼!”王思彤扭过脸。
朱砂:“……”
“早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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