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骑鹤下人间
云雾山到了，陆易再度见到了那位三通善者的分身。
未久，两人静坐之后，老人毫不含糊地就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知道，生死界的真相吗？”
“生死界，那是什么？”陆易觉得这样的字眼似乎有些吓人。
“哦哦，或许老夫应该改换一个你熟悉的称谓，在那片人类世界，你们好像是将它唤作：”
“阳关大道。”
陆易听到这话，顿时心间猛然一凛，阳关大道在古时候竟然是被称之为生死界，这其中，难道隐藏着什么阴谋？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老人随后便轻声叙述了起来：
当年，善人先祖完成迁徙，并在大罗金仙的帮助下修筑起荆棘之墙后，仅存的初代善人们，都被视作为了世界复兴的火种。
不管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好，还是那几位自然之子也罢，大家都希望在最后的一批善人中见到一些惊世之才，而他们都能够修炼出自己的善神之心。
最终，善人里面的至强者将会继承神祇之位，成为那至高无上，引领下界生灵走向光明世界的善神继任者！
但奇怪的是，不知是因为封闭的影响, 还是什么其他更为隐秘的原因, 初代善人们竟然出乎意料地发生了人种退化！
更离奇的是，这种退化的恶疾，竟然会以血脉的方式继承下去。
也就是说，假如不加以遏制的话, 不管我们这些老家伙前面做了多么大的努力, 都只会是前功尽弃，未来的世界, 也将再也没有一位纯种的初代善人, 而出现第二位善神的希望。
几乎为零！
所以，为了避免人种污染, 一场无奈的人种隔离开始了。
按照人种退化速度的快慢, 我们最终借助三道生死界，将所有的初代善人划分成了四代，并将修炼资源, 土地，等等所有一切进行了重新分配，四代善人在各自漫长的进化中，又演变成了如今的下界四国。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压制住趋利避害的人性, 当初设下生死界之时，我们不光主动打破了完整的荆棘之墙，更是在里头设下了一道名为胤势之力的善人封印。
整座人类世界只能由高阶善人走向低阶善人，否则低阶善人们的实力，将在对抗胤势之力的过程中，遭受很严重的削弱，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初代善人的纯净血脉，得到最大限度的保留。
这便是生死界的最初由来，从某种意义来说, 那次的人种隔离, 是一次反人类的试验。
而所有的低阶善人, 都是这场残酷隔离试验的牺牲品。
他们没有选择，更加没有未来，在沦为低阶善人的那一刻起, 便被视作为了整片世界的垫脚石，一旦荆棘之墙完全破裂的话, 他们更加会是首先被侵蚀的目标。
虽然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愿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但这确实是为了对抗恶神降临, 为了抵御污染入侵的无奈之举。
这是属于所有善人们的无奈，也是这片世界的无奈。
如果可以，老夫甚至愿意献出了自己生命，去改写这样的结局。
当陆易听到这里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所以，大晋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般任人欺凌的模样，其实都是有原因的是吗？”他突然抬起了头来，并直勾勾地向着老人望去。
三通善者见状不由发出叹息，但还是无奈地承认了。
自己之所以选择将这道残酷的人种真相留到最后，便是因为早已猜到：
对于一位出生在最底层国度，拥有最低阶善人身份的大晋人来说，无论这场剥削的初衷是多么地正义凛然，都将是一件残酷而又难以接受的事情。
人人平等，多么美丽的字眼！
可是从一开始，低阶善人们就注定只能疾驰在一条不平等的道路上，而且永远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陆易看着老人脸上的无奈神情，目光闪烁得愈发厉害，他虽有家国情怀，却也懂世间大义，设身处地之下，他其实也能够理解：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如果将这一切比作一场对抗污染的大战，那就必须要有人站出去当这个炮灰。
这个人，不会是指挥战争的将军，也不会是骁勇善战的勇士，而只会是无足轻重的军卒。
但令他始终感到难以理解的是：
军卒的命, 难道就不是命吗？
凭什么，大晋先祖曾经为了守护, 选择抛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可等到今天，大魏却要骑在大晋的头上！
陆易继续目光灼灼地紧盯着老人，并发出了这样直击灵魂的质问：“我们本应该得到尊重, 不是吗？”
三通善者愣住了，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在意的是什么，可本欲说些什么的他，干裂的嘴巴微微张了一阵，最终只是凝为了一句叹息：
“唉！”
“当初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有那些善人先祖联合设立生死界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造神，以此来挽救人类的危亡。”
“但很遗憾，当年的善人先祖们都逝去了，那样的遗训也没有传承下来。”
“最终，时间辗转，哪怕是存活的高阶善人们，也似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使命，只余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孤零零地驻守着这方世界，尽管每一天，我们都在期待着世界出现一些新迹。”
“但恐怕那些善人先祖们也没有想到，人类世界本该同源的人种，竟会在漫长的历史中产生如此巨大的隔阂，甚至是再也无法被打破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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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们，则是在苦心孤诣之后，什么也没有等到，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徒劳。”
“可是面对这样一帮由善神所创造的孩子，我们又能多说什么呢？或许，这就是命吧！”
“前辈......唉”，陆易听完这番话后，突然感到了一种无比的沉重。
时间，当真是一头怪物呢！
曾经每个人都期待在它的指引下，走向一条越来越好的阳光大道，但到了最后才发现，它不过是拽着我们奔向了死亡的深渊。
很快，老人又发出了声音，却是指向了另一道隐秘的真相：
“你知道，那位佛祖，也就是我们口中的智慧善者，为何明知自己的大徒弟叛逃去了人类世界，却要假你之手除去叛徒吗？”
“哦？”陆易再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个疑惑，自从他当时听说了佛祖背刺的故事之后，便一直盘旋在了他的心头。
佛祖既身为佛道大能，假如放下，便不该再提起，假如不曾放下，也应该早做了结才是，怎么就刚好等到了自己这位过路者。
“因为当年那位在生死界中，设下善人封印的善者就是他。”
“什么！”陆易听到这个答案蓦然一惊，他不曾想到，一位佛陀，竟然舍身干出了这样反人类的事情。
老人随后又解释道：“当初面对善人退化的困局，是他主动站了出来。”
“那时，他曾双手合十，仰望青天，随口轻吟了一声：世间有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亲手设下了阻断人种污染的秘术。”
“可在那以后不久，他却又于菩提树下立下了这样一桩誓言：在大污染到来之前，自己此生将不再踏入人类世界一步。”
“这又是为什么？”陆易感到极度地不解道。
老人嘴角溢出苦涩，很快便吐出了这样的两个字来：
“赎罪。”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东西，那便是佛道本不该轻易沾染的罪过。”
“每一位低阶善人的受难而死，于他而言都是一道罪过，但，他终究还是选择将这一切揽在身上。”
“为了赎罪，他此后更是选择自囚于地坑佛国之中，日夜以佛家真经超度亡魂，再没有踏出去过一步。”
竟是如此！
陆易得知真相，整个人不由陷入恍惚，许久后，他却再度想起了一个问题：
“所以，大楚呢！那里如今还有初代善人吗？”
他才欲脱口，便觉得有些多余，因为早在自己与那位灵画善者相遇时，老人的感叹便说明了一切：
这个世界的善人，都已经死光了。
“除了好好活着，留着命去对抗未知的恶神以外，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陆易看着老人越发沧桑的面目，不由如此地正声道。
他曾触到过隐秘的冰山一角，也曾聆听过历史的苦痛呢喃，如今，自认为完整将世界看过一遍的他，无比深切地感觉到：
或许，该让这驾通往死亡深渊的马车调头了。
“你真的还有余力吗？”三通善者有些感动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前辈，放心吧！”陆易沉声答道：“除了在下之外，这个世上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敢称无敌！”
“好！”
“好！”
“好啊！”三声赞叹落毕，老人犹豫了一瞬后，终于是道出了自己的期盼：
“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老了，虽然手上还有使不完的气力，但头脑，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昏昏欲睡。”
“所以，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我们渴望有人能接过我们的传承，不至于让这道凌越于凡尘俗世的力量，跟随我们一道沉寂下去。”
“前辈你的意思是，希望在下能帮你们找到继任者？”陆易接话问道。
“嗯”三通善者认真点头，但面色却又不禁显出了一道担忧：“但是，这很艰难。”
“为何？”
“难道说，前辈们的力量也必须要初代善人才能继承？”陆易想到这里，顿时脸上布满吃惊。
“唉！”
老人没有出声承认，但他那绵长的叹息却已经是暴露了所有。
“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已参透了各自的三千大道，甚至是达到了开创一片小世界的地步，当初也一直固执地以为，凭借自己长生不死的本事，能够永远地将污染阻挡在外面。”
“可等到后面才发现，时间才是那个藏在隐处的最大对手。”
“在时间的蚕食下，我们一天天地陷入了衰老之中，等到幡然悔悟，希望找到一位非凡的初代善人作为传承者时，却发现实在是太迟了。”
“别说是非凡者，这世上甚至连真正的善人也绝迹了。”
“呵，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啊！”
“前辈，难道这世上真的连一位非凡者都找不到了吗？”陆易对于这样的冰冷现实，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老人却只是摇头。
“老夫曾经暗中去过人类世界几趟，却发现即便是在大楚，那片古时候的高阶善人集聚之地，竟也找不出任何一个善人之心未曾受到玷污的存在，如今的他们，都只能算作是二代善人。”
“至于你的故国：大晋，情况则显得更加严重，他们实在是退化的太过厉害了，即便是天级力量，这种最低级非凡力量的掌握者，都变得如同凤毛麟角一般。”
“唉，或许这片世界早已蒙尘，真的再没有那种甘愿为了守护全人类而战的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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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
一道无比坚决的声音，紧接着响彻在了空气之中。
“你？”三通善者看着眼前气势如虹的年轻人，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小家伙，你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善人吗？”
陆易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不过，这却不妨碍他愿意为了守护全人类的生存去战上一回，反正又战不死。
“真正的善人，需要拥有天生的慧根和善心，慧根意味着聪明与强大，善心则代表着包容与厚爱，只有同时拥有这两样东西的人，才能进化出善人之心，成为真正的善人。”
“必须是天生的吗？后天的行不行呢？”陆易突发奇想道。
“你......”
三通善者有些无言，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后天便意味着受过玷污，欲要为后天善人，则必须将心上玷污洗净，这甚至比成为先天善人还要难上百倍！”
“你要知道，同时拥有慧根和善心，只是进化出善人之心的前提条件。”
“只有这两方面都足够强大，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方才能真正地孕育出善人之心。”
“反正后天善人，其实也是有搞头的是吗？”陆易突然笑着道。
“你！”老人闻声再一滞，可他迎着年轻人眼中的未名神采，却隐隐像是被感染一般。
“你想怎么做？”
面对老人的疑问，陆易直接便脱口而出道：
“既然我的出身，决定了我无法仅仅成为一位非凡者，但我却愿意去扮演一位传道者的角色，去寻找出这片世界那些，不过是被暂时蒙尘了的明珠。”
“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将他们带到你的面前。”
“传道者！”老人听到这样的几个字，身体因为激动，不禁微微颤动了起来
“可是，世界早已分裂成现在的局面，你确定自己”
他还未说完，陆易便用一道斩钉截铁的语气直接将其打断：
“历史已经证明：人种隔离，拯救不了世界！”
“若我这位传道者能够唤醒世人，为民开智，自然极好。”
“如若不能，我便一统天下，再造一片新的未来！”
“不管千年之后，他们视我如魔，或是奉我为圣，世间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那一刻，老人甚至因为眼前人的慷慨激昂，直接是湿了眼眶。
多少年了。
他将世事看淡以后，不知多少年没有流露出如此的作态。
或许，这位从天而降的怪才，真的能让这片世界焕发出一点新迹来吧！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便不再多劝了，但在临行前，除了赠予你善神石之外，这道关于元素女神的线索，或许也会对你有些益处。”
“元素女神？”陆易眉头再度一蹙：“她在那场远古神灵大战中，已经陨落了吗？”
老人摇头，并显出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她同我们一样，都被善神设下了不死不灭的禀赋，除非这片世界真正消亡，否则，无人可以将她完全杀死。”
“只是与我们这些善神使徒，用沉睡来代替死亡不用，她的陨落，往往意味着新生。”
“可奇怪的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这帮老家伙始终没有感应到她再生的气息，即便是她的孩子，那帮自然之子也不例外。”
“所以老夫怀疑，她并非真正死去。”
未死！
听到这样的两个字眼，陆易恍然就悟到了一件事情：
为何在那位牡丹女的倡导下，几位自然之子都要将身上的玉坠送给自己。
原来是这样！
唉，或许自己又被套路了，他幽幽地想道。
“你要的善神石，老夫已经交给了云中君，它拥有老夫一半修为，应该能借助仙法，帮你补好荆棘之墙的那个破洞。”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哈欠。
“至于其他的，老夫就有些爱莫能助了。”
“助你好远！”说完，他便直接消隐了行踪。
“多谢前辈！”
陆易又对着三通善者的背影行了一礼，才肯真正地转身离开。
前辈，放心吧！
我陆某人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那一天，陆易骑鹤过天门，祖地之上，霞光映照，山鸟群飞，浩大的声势甚至引得八方祥云相送。
可对于下界的百姓而言，他们似乎并没有预见到：
将会有一个怎样的家伙，降临在这片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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