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傻子……
有闲钱还好忽悠,售货员应该就喜欢霍朗这样的吧?
司宁宁都快无语了。
七十年代的确良的料子确实很有热度,也确实是热卖款,可霍朗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儿就跟脑子掉进坑里似的,也没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城里吃铁饭碗的人多,人家有工资有钱,咬咬牙买一件十几二十块的衣服没什么大不了,可这小县城,有几个人会舍得花那么多的钱去买这一身衣服?
司宁宁简直没眼看霍朗栽进坑里又蠢又帅的脸,不过腹议归腹议,迎着霍朗热切的眼神,司宁宁把挑好的扣子往柜台中央推了推,冲售货员伸手道:
“那就给我试试吧。”
“唉!呵呵……”
售货员忙将衣服递给司宁宁。
司宁宁脱了军大衣放让霍朗拿着,后头又脱了中间的褂子交给霍朗抱了个满怀,她刚拿起的确良个子外套准备穿,售货员却忽然说道:
“呀,你穿的这个套头衫是羊绒的吧?这色儿咱们这儿可买不到这样的。”
说罢笑着看了霍朗一眼,冲司宁宁眨眼艳羡道:“你对象对你真好,舍得呢!”
司宁宁里面穿的米色羊绒衫,款式在后世中规中矩,属于普通的那一种,可在这个工业局限还未大范围兴起的年代,那可就不一样了。
羊绒衫是司宁宁从空间里翻出来的,不好当着售货员驳了霍朗的面子,她弯眉轻笑了声,附和了一声“是啊”。
霍朗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还是从售货员的话语中获取到了一些信息:羊绒。
司宁宁身上穿的是带羊绒的衣服。
他总想给司宁宁买点什么,可是每次都不能让司宁宁相中。
现在司宁宁身上穿着的带羊绒的衣服,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她就喜欢这一类的?
以后,这个或许成为一个切入点。
霍朗微微出神,一颗心还停留在获取到突破口的畅然中,胳膊忽然被拍了一下。
他忙收回心神,“怎么了?”
原来是司宁宁已经穿好了衣服,售货员举着镜子,她刚才已经照镜子看过,眼下正喊他看呢。
老实说,衣服布料挺滑溜的,做工也不错,但司宁宁并不是很喜欢。
出于对霍朗的尊重,司宁宁还是想问问霍朗的意思:“你觉得怎么样?行吗?好看?”
司宁宁扥着衣襟两侧,转着圈给霍朗看。
霍朗专注看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奇怪。
司宁宁就说:“不好看吧?”
“也不是不好看。”霍朗搓搓额头,“就是不适合你。”
确实。
刚才这衣服看别人试还挺上身的,可司宁宁穿上之后,效果却大打折扣。
倒不是说司宁宁撑不起这身衣服,事实正好相反,正如售货员所说,司宁宁瘦高个,这外套她穿着很合身,因为长得白净,衣服上她身也间接地被拉高了搞几个档次。
可这是与衣服而言。
对司宁宁人来说,外套颜色灰暗,黑红灰三色麻格看着洋气,可这份洋气攀不上司宁宁本身。
现如今乍一看,就好像司宁宁偷穿了四十岁大嫂的衣服似的,看得霍朗心头一堵:
“快脱下来吧!我记得你会做衣服?咱们多扯点布回去,自己做也比这个好。”
司宁宁轻“啧”一声瞪了霍朗一眼,怎么说话的?
人家售货员还在呢!听见这话能高兴?
司宁宁有点尴尬,脱下外套还给售货员,一边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想着说辞,却不料柜台里的售货员比她还尴尬。
“呵呵……”售货员尴尬笑了声,主动开口道:“同志,这个不怪你,这衣服料子确实都是好料子,但也的确不适合你……那要不跟这位男同志说的一样,你再看看其他布料?”
售货员售货员,干的主要工作就是往外售货,但因这个年代还没有售货提成这一说,所以干售货员这个工作的,挺多人都是看心情办事。
有的人本身带点问题,客人来了都懒得搭理。
有的人稍微好点,会看客人喜好行事,偶尔也会整点良心推荐什么的。
司宁宁和霍朗的衣着打扮加上身旁立着的崭新自行车,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差钱的主儿,又因为买卖中交谈愉快,售货员原本还想着顺手能完成一笔大订单也挺好的,可那多少姑娘求着买都买不起、买不着的衣服,经司宁宁一上身,她真的想夸都找不出词。
因为……
衣服太丑了!
“好。”
司宁宁无奈应声,由霍朗指手画脚,又扯了两个花色的布料,各十尺。
临了付完钱,霍朗把自行车先运回车斗里搁着,会有又帮司宁宁拿东西,给司宁宁开车门的功夫,他鲜少气急败坏地念叨了几句:
“什么玩意?看着就砢碜,还十八块……”
司宁宁带上车门,霍朗坐上驾驶座后,她才道:“人家又没拉着你买,是你非要让我试,人家才拿过来的。”
“咱俩是一边的!”
霍朗侧头看司宁宁,那架势大有“你怎么能替别人说话”的意思在其中。
司宁宁无奈摊手:“我俩肯定是一边儿的呀,我要不是跟你一边儿的,那衣服也不能上我的身。”
霍朗深邃眉骨一抽,在狭小的驾驶区域侧过身来,“你一开始就不中意?那为什么还要试?”
“大道理跟你讲过了,你听不进去,那我只能穿上身让你亲眼看了啊!等你看见确实不合适,下回就不会乱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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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无道理,可因那衣服的事,霍朗心里始终觉得挫败。
他正回脸握着方向盘,也不发动引擎,就神情严肃中透露沮丧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司宁宁知道,或许那些东西并不适合她,可都是霍朗对她的一份心意。
她今天反驳霍朗好几回,换谁都不能高兴。
想着,她伸手扥住霍朗小臂衣袖扯了扯,“生气啦?”
霍朗抿着嘴唇不说话。
司宁宁这回干脆将手搭上霍朗小臂,晃了晃,哄道:“别生气了~”
说罢,又故意紧张兮兮道:“我跟你讲,刚才我都紧张死了。”
霍朗仿佛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看着她。
司宁宁“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当时还真挺害怕的,万一你觉得那衣服行,非要给我买怎么办?”
衣服这事目前就是霍朗心里的地雷,一听这话,霍朗深邃桃花眸里的认真一瞬间散去,呼出一口气瞪了司宁宁一眼,又转过头去。
“刚才不都好了?怎么又生气了?”司宁宁愣了,抓着他小臂摇晃,“霍朗,哎呀霍朗,别生气了!”
哄没用,来软的也不行,司宁宁拉着霍朗摇晃了一阵子,忽然松手靠回座椅直起腰:“本来就是你要瞎买东西,我说了你还不听,你现在还跟我生气!”
霍朗喉咙滚动一下,仍不为所动。
司宁宁气得推了他一把,凶道:“你必须得跟我说好,以后钱归我管,到时候手里没有钱,我看你到时候拿什么瞎买!”
“好好好,你管,都给你管!”
到底也怕司宁宁真的生气,霍朗摆了会儿谱,就顺坡下驴,打动方向盘道:“现在去哪里?吃饭?还是去照相馆?”
“回家吧!早上吃得完,这会儿还不饿。”司宁宁懒懒靠回副座椅子背,“跑得有些累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至于照相馆,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霍朗一边慢慢开车,一边抽出时间余光扫了司宁宁一眼,见她神色确实疲惫,也就没再执着,利落应了声“行”。
车子缓缓朝单满堂家驶去,路上司宁宁懒洋洋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霍朗:
“你说你这人怪不怪?”
“怎么怪了?”
“有什么事别人哄你你不听,非要别人龇牙咧嘴凶你一顿你才听,这还不叫怪?”
霍朗知道她是拿刚才的事做例子,登时轻薄唇瓣弯了弯,压着笑意道:“那你做什么非要凶我?多哄两句就不行?”
“不行!”司宁宁背过身,脑袋抵在窗户玻璃上往外看,同时傲娇耍起小性子道:“谈对象你得让着我点,该是你哄着我的,做什么非要我哄你?”
霍朗余光含笑扫了她侧影一眼,哑然喟叹一声,口吻带着诱哄的韵味道:
“好,我哄你。”
“哼~”
司宁宁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车子开回单满堂家门口,把车钥匙交给单满堂,霍朗将之前停在单家院里的自行车扛到车斗里放下。
左右打量,确定路上颠簸不会将自行车颠出车斗,霍朗回到前面,把买的零碎物件装到一起,和司宁宁在后排座位落座。
随后车子一路摇晃,先开完的大队,期间短暂停留,霍朗还了自行车回来后,随着一阵“啪”的关门声,车子再度摇晃前行起来。
单满堂送他们到索桥处,车子停下,霍朗跟单满堂短暂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向单满堂挥手,目送单满堂离开。
“咱们也回去吧。”
把司宁宁的藤箱和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分别固定在车头和车身单杠上,霍朗扶着司宁宁先在后排座位坐下,才推着自行车前行一段,一蹬腿坐上座板,蹬腿缓缓蹬动起来。
山间小路狭窄,两人并肩同行有余,再多一人又会觉得拥挤的慌,加上另外一侧就是深不可测的坡道,霍朗骑车时,司宁宁紧张攥住他腰间的衣服:
“路窄,你骑慢点。”
“行。”
自行车缓缓行驶在归家的小道上,期间两人微微拔高嗓音闲唠嗑:
“这车后座就是个铁架子,现在冬天还好,往后热起来衣服穿得少了,就会硌得慌,这两天我搓点草绳出来,回头编垫子按上去。”
“行。”司宁宁随口应声。
山林间带着泥土气息的微风扑面,霍朗沉默片刻,又询问道:
“咱俩要不找个时间跟婶子交个底?回头我再往你那里送点什么,有她这个中间人在,旁人也不敢议论。”
司宁宁起初还有点迷茫,听到后面才理会霍朗的意思。
好也罢,歹也罢,总归需要一个名正言顺。
霍朗这话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找人保媒过明路。
什么时候落实结婚的事另说,眼前最重要的是,假设有人问起,他们对外有个说法,而且不论是对男方还是对女方,都是一种变相的保证和保护。
如果放在之前,司宁宁或许还会犹豫,因为她上头有父母压着,加之本身在感情这方面也有所忌讳,所以不敢轻易做出抉择。
可如今回京市一趟,让她认清了许多事,也间接能够坦然地接纳霍朗的感情。
司宁宁渴望真挚真诚的感情,她本身也不是个滥情的人,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淳朴忠贞的年代,更不会去消费别人的感情。
一旦认定一方,她就会奔着长久,奔着一辈子而去。
所以,没什么犹豫的。
在短暂的思量过后,她拖长音“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行。”
自行车歪扭一瞬,霍朗似乎很是震惊她真的答应了这事,缓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颤声问:
“真的?那、那我回去就跟婶儿说?挑个好日子让她去知青点一趟。”
“行呗。”司宁宁身体前倾,半张脸贴在他脊背,勾勾唇瓣笑得温和恬静:“我都行,事情不用办得太浮夸,不过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希望可以走个礼节流程。”
某种意义上,司宁宁觉得,礼节上的周全,远比金钱、利益上,要更让人来的体面。
“放心!”
霍朗朗声吆喝一嗓子,脊背忽然挺直,大力踩着自行车踏板在山间疾速前行起来。
沉稳的男人第一次像极了意气风发的少年,爽朗的笑声穿过山林和风,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他向司宁宁保证的声音:
“少不了,一定!一样都少不了!”
自行车行驶实在太快,司宁宁有点害怕,却因能够明显感受到霍朗的喜悦,她被霍朗带动,心里那份害怕渐渐被喜悦驱散,她身体前倾,稳稳抱紧霍朗腰身。
疾风掠起司宁宁肩头蹦跶的麻花辫,在霍朗开怀嘚瑟的笑声下,她克制不住跟着弯起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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