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看着眼前来回踱步的李遥,对方烦躁的扯着头发,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真麻烦,还能怎么办呢!”
唐逸轻轻叩击着光滑的桌面,这动作和他哥哥很像,只可惜他们都不承认这一点。
“遥,我们好好看看吧。”他制止了李遥凌乱的身影,并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在政府注册过的军团一一出现在上面,他快速的滑动着页面。
李遥停下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子看去。
“嗯…这些是我们的最优选择?”李遥问。
唐逸淡淡的一笑,并不作答,又看了一会,李遥泄气的抱怨起来:“这些军团根本不入流,找他们还不如直接策反政府军来得实在呢!”
“是的,遥。这些选择是我们力所能及里的最优,但不是最好。”唐逸像只狐狸一样露出狡黠的目光,一口气滑到最先被排除的选项。
“符合我们条件的只有这三个,热血同盟军,天使会,还有,”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简。”
李遥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他:“你怕不是急出病了?”
唐逸收敛了笑,合上文件:“那还能怎么办?再说,简的创始人有四个呢。”李遥冷哼了一声说到:“四个归四个,真正能给你这个权利的是谁还不好说呢!”唐逸苦笑了一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招惹他。”
“祈祷你的哥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疯狂吧!”李遥依旧是一脸冷笑,唐逸摆了摆手:“他不是疯,他只是不愿意让事态脱离自己的掌控,况且他本来不是这么多疑的性格。”李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连连说道:“行行行,他是天底下最棒的将军!”
唐逸不服气的回了一句:“本来就是啊!”
李遥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嘲讽道:“但愿他能领你的情。”
唐逸不再说话了,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哥哥原谅他的场景,但或许那只能存在于他的幻想里。
第二天天一亮,他被李遥从床上揪起来,两个人坐着中型舰前往安塞联合政府管辖的区域,那里分布着大概二十几个星球。安塞是从帝国政府脱离出来的一个体系。日渐衰落的帝国已经没办法维持统一,像个老好人一样到处比准独立申请,让自己一点点变得名存实亡。
他们要拜访的第一个人,简军团的创始人之一——简·安琳。
星舰停靠在空旷的地面,安琳从装甲车上孤独的走下来,弹了弹有些褶皱的衣服,朝两位“不速之客”走去。她很佩服他们的勇气,但这份决心需要有实力支持。虽然他们在通话里支支吾吾不肯明说,但她已经猜到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帮他们一把,但是想想自己那名存实亡的“创始人”称号,不免愧疚而无奈。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冷漠的双眼,他“请”她交出那一点权利的时候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她保证自己没有丝毫夸张,他特有的眼睛就像沉寂的海,一点点把她吞没。就在那种让人无法反抗的眼神下,她不到一分钟就交代了自己的那份权利。
唐逸决定表明来意,但嘴刚张开一半,安琳就抢先说到:“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无法帮助你们。”
唐逸愣了一下,小声问她:“是因为…他?”
安琳微笑着点点头:“我猜其他两位也是一样的情况,恐怕你得会会他。”说着,她抬起胳膊比划了几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申请独立,我总得有点势力啊,未来各方混战的时候我不能无家可归吧!”
“所以一定会打起来,对吗?”李遥问。
“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那就去找边缘星的那位吧,他对这种事情的预感向来很准确。同样,你有任何关于现在和将来的局势问题都可以去问他,我相信他会答应和你谈这些。”安琳温柔的微笑着,但李遥和唐逸都笑不起来。
安琳没有这个权利,那艾德伊和森也不会例外。
安琳走后李遥再次泄气的瘫坐在驾驶舱的椅子上,宛若阿曼星的鸣狐,一脸丧气。
“剩下那两个还见吗?”
“当然见,我说了我不会轻易放弃。”唐逸坚定地启动了星舰,舰体缓缓离地。
“拜托,你不会要挑唆他们三个跟你哥哥争权吧?!”
“当然不是,我是想最后挣扎一下。”唐逸撇了撇嘴:“我一生积德行善,挑唆他们争权就算把这点德全打水漂了。”李遥嗤笑了一声,不屑道:“还积德行善,你不作恶多端不错了。”
“遥,那时候我是迫不得已的,”唐逸皱起眉,严肃的看着李遥,“你说过上帝会原谅我的。”
李遥扭过头不去看他,心里却不好受起来,他知道唐逸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忘不掉,但同样忘不了唐逸泪流满面地跪在教堂里乞求上帝宽恕的情形,脑子里的思绪纷纷杂杂的纠缠,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哑着嗓子说:“是的,上帝会原谅你,他还有一点公平可言。”
唐逸没有说话,驾驶舱的气氛微妙起来。
唐逸定好目的地,开了自动驾驶,然后把座椅调整成舒服的角度躺了下去,望着被装饰成星空的天花板。
“说实话我很羡慕哥哥,”唐逸的眼神微微有些迷离,“他从来不会考虑这些,或者说他不会被这种负罪感折磨太久,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去行事。”
大雨倾盆,地面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唐桁就站在尸体旁边,眼神澄澈的注视着自己。如果不是他衣服上和脸上的血色太明显,唐逸真以为他是个干干净净像张白纸的人。
“你的父亲杀死了我的父母。”
“他把我当成杀人机器,他从来没对我有过愧疚和爱。”
“你的父亲,他就是个爬虫一样卑劣恶心的人。”
“唐逸,记着我的忠告。”
李遥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击碎唐逸眼前挥之不去的场景。
“不,我觉得,我觉得愧疚,我那时才知道爸爸他,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至少从前是。他,他当着哥哥的面杀害了他的亲生父母,哥哥才…才九岁而已。”唐逸抱住疼痛不止的头,好像想起这些事头就会很疼。
“九岁吗……”李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过了很久才继续说:“那好像也有情可原了啊!”
“当然…父亲走了,母亲的日子也过的更好了,好像都没什么人喜欢父亲。”头痛终于缓和了一些,唐逸慢慢放开手。“你父亲是一个好将领,但也仅此而已。”李遥漫不经心的转着笔,看着笔杆在指尖飞速旋转,结果看得有点发晕。
“我想赎罪,遥。”
唐逸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好啊,那就从你哥哥开始。”李遥还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他放下了笔,理了理发型。
“没猜错的话,要见的是森吧?”李遥微笑着问他。“我想如果真有例外,那也只能是他了。”唐逸有些失落的撇撇嘴:“哥哥和他关系很好呢,还叫过他‘亲爱的’!”李遥“哼”了一声,不屑的说:“你哥哥才不会因为和谁关系好而手下留情,毕竟他们只是朋友。”李遥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暗示他似的。
唐逸的声音小了下去:“其实好多人怀疑过他俩的关系呢…他们老是说‘离婚之后可就没在谈过恋爱哦’”
“这其中包括你吧?”李遥说着走下星舰,森和他们的见面地点也选在一片荒凉的地方。
森站在不远处冲他们招了招手。
“我也很好奇啊,我觉得…他没释怀,应该是释怀吧。”
“你应该用‘放下’来形容这种感情,不过我认同你的观点。”李遥朝森挥挥手,走到他身前又深深鞠了一躬。
“行了,不用这些麻烦事,我们开门见山一点吧。我有点权利,能控制的人数大概是简军团总人数的三十分之一。我还可以告诉你艾德伊没有这个权利。”森微微的笑着,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他是个开朗外向男人,和唐桁恰恰相反。
“我很认同你的想法,帝国的统治是该画上休止符了,我会将我的孩子们‘借’给你,但请你对他们好。”森笑意不减,但语气冰冷。
“还有,小家伙,简已经不再是一个军团,它是一个私人性质极强的军队,甚至可以代表一个政党。所以不要妄想用政府的条文去约束这支队伍,和你哥哥好好谈谈吧。”
唐逸点点头,情绪低落。“他不会原谅我,他会不会见我都难说。”他懊丧的捂住脸,轻轻的抽泣起来:“如果那天,如果那天我没有去就好了……”
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没有如果,你能做的只有尽力挽回,唐桁不是不能明辨是非,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之后有这番成就。或许他只是在等一个道歉。”
森乘着轻捷的小舰艇走了,留下两个人现在一望无际的荒凉之地上,天空中的人造太阳很大很大,光芒笼罩着大地。短短的,发黄的草被风拨动着发出难听的声音,不悦耳,更谈不上“美丽的大自然”。然而帝国的统治下这样的情形已是常态。
民不聊生,或许很快就会哀鸿遍野。
帝国就像一块大蛋糕,现在被一个淘气的孩子用刀分割成丑陋、细碎的小块,只留下中间一块完好的地方,横贯整块蛋糕。
连上这块蛋糕上的两个点,组成一条线段,一端是格莉莉娅共盟区,一端是存在感很低的边缘星。
没人会把这两个地方联系到一起,但这两端有两个人,他们想尽办法使它们彼此相连,密不可分。这条线会化作一柄利剑,划开笼罩世界的阴云,带来希望的曙光。
边缘星。
唐桁听完乔的报告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告诉他按照正常的程序迎接自己即将到来的弟弟,“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乔出门,微容一脸八卦的抓住他的小臂。
“怎么样怎么样?他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