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啦。”
黑夜中,燃起万家灯火,苏宁与楚墨涵回家时,家中也是烛火通明,门口立着的美人身姿绰约,细长的影子与门口树枝的投影斑驳在一起,“饭菜都要凉了。”
她手中提着灯笼,迎上来站在苏宁身边与他们一齐进入院中。
莹白的面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苏宁怔愣一秒后笑着解释,“今日要整理的药草属实多了些。”
“辛苦公子了。”
“有墨涵帮我,倒也还好。”
两人低声交谈,中间隔着足容纳一人的距离。
装得还挺像。
楚墨涵冷嗤,却猝不及防得收到来自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很是高高在上的得意与炫耀,这让他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
偏生苏宁走在前面,没瞧见这暗潮涌动。
厅堂的桌上摆放着还有些热气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红甜椒与黄甜椒交互融成鲜妍色彩,首位的碗筷边,是一坛开封的酒,香气醉人。
虞荷正在放灯笼,微微躬身,腰肢贴着衣裙,扶在支架上的手指与脖颈如出一色的白,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苏宁斟酌着说,“虞姑娘,你没必要做这些的。”
这让他有种把仙女扯入凡尘的负罪感。
他是最不懂七仙女与牛郎织女的故事的——
仙女好好得待在天上,喝琼浆玉露,穿云霞织成的彩衣,干什么要把人从云端扯落,来体会劳什子的凡间疾苦。尤其是牛郎,简直恬不知耻!
“公子救阿荷一命,又毫不嫌弃得收留,这是莫大的恩情,为公子洗手作羹汤,是阿荷的福气。”她是真挺适应自己这“孤女”的角色,“难道公子是嫌阿荷做得不合口味??”
“哪有的事。”苏宁只是觉得下厨这事,和仙女不太搭,现在转念一想,或许对方寄人篱下,不做些事心里会不安,倒不再多说,“等那么久,也饿了吧?先吃饭。”
三人落座。
虞荷拿着酒坛要给苏宁斟酒,被苏宁一把拦住,“这酒,还是少饮为好。”
他想起那天充斥香气的夜晚。
“这是我自己捡桃花酿的花酒,没浸几日,不醉人。”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虞荷微微一笑,越过苏宁横着的手臂,给他倒了一杯。
“你这手?”苏宁抓住她正在倒酒的手腕,想仔细凑近瞧瞧,却被虞荷挣脱开去,嫩白的脸上透出与花酒一般颜色的粉。
苏宁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动作突兀又孟浪。
明明最初他还帮她揩过眼泪。如今却是碰一下都觉得手心火烧火燎的。
或许是因为愈演愈烈的谣言,又或许是——
虞荷没管陷入深思的苏宁,转身也帮楚墨涵斟了一杯,“小公子也尝一尝?”
低敛在睫羽后的眼珠漫不经心地往下滚了滚,正与一直盯着她的楚墨涵对视,唇畔忽而划开一抹笑痕,“是极漂亮香甜的桃花呢。”
语气缠绵婉转,似不是在说桃花。
楚墨涵凝视面前被放在桌上的酒杯,浅粉色的液体,幽幽的桃花香气若有若无。
“墨涵不能饮酒。”苏宁赶忙阻止,将楚墨涵面前的酒杯捞过来。
他还没忘记楚墨涵第一次饮酒的后果。简直是要吓死他。
再一次郑重得朝楚墨涵耳提面命,“以后一滴酒都不准沾,听到没?”
后者乖巧应道,“我记着的。”
“虞姑娘……”
“真抱歉,要辜负虞姑娘的美意了。”楚墨涵扯着唇角,截过苏宁的话。
“没关系。”虞荷摸了下方才特意暴露在苏宁眼皮子底下,被滚油溅到的伤。
低估了这个小兔崽子。
花酒比较适合女子,甘甜清醇不醉人,苏宁本觉得甜腻,可他这段时间滴酒不沾,如今这一点点的酒精,也叫他当宝贝似的。
虞荷并不怎么喜欢花酒,她是喝惯烈酒的。只是觉得苏宁更适合这些温和的酒,加上院中正好有桃花树,这才想着做些桃花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哄他高兴。看苏宁喝的喜欢,心中的的郁气才稍稍散去。
吃完饭,苏宁打发楚墨涵去温习功课,自己收拾碗筷,虞荷陪着他,偶尔搭把手,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动作之间颇有默契,即使不说话,偶尔的眼神交错,也叫空气中开始流动着一种叫温情的氛围。
这烛火的颜色实在暧昧,苏宁的动作又加快了些。
说起来,这么几年的日子过去,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时间真有磨平一切都能力,它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千奇百怪的棱角在它面前不值一提。
桌子收拾整理干净了,苏宁正捧着碗筷要去厨房,虞荷突然说,“公子,明日我想出去一趟。”
“好……”苏宁下意识答应的话戛然而止,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笑,“怎么想着要出去,在家里闷吗?”
外面那些糟心的东西都还没解决呢,虞荷这时候出去,他纵有千百张嘴,那也解释不清了,那些人的指指点点,虞荷一个闺阁姑娘怎受得住?
“一个人是有些闷。”虞荷心中觉得苏宁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有趣,存心逗弄他,“想出去散散心。”
“外面很危险的,”苏宁慢悠悠道,“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多不安全,要是在家里觉得闷,我找人来家里陪你聊天解闷好不好?”
虞荷还以为他会说自己早点回来陪她呢。
“我一些针线也用得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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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什么色的,我帮你带回来。”
“还有我这些日子绣的帕子,”虞荷的声音轻轻的,苏宁能轻而易举得听出她的局促,“或许可以卖些银钱,虽说没多大用处,好歹、好歹……”
“我帮你去卖。”苏宁知道虞荷力所能及地想帮他做些事,关于卖绣品的事他也一口答应,只是多嘱咐了一句,“刺绣伤眼,要注意休息,累了就停下来,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事。”咱家也不缺那点钱。
“好。”虞荷欢快得应了,“谢谢公子!”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苏宁被带的也是一笑。
*
“苏公子怎的大白天的就来了?”
苏宁推开虚掩的门,静谧的大厅与夜晚的宾客喧阗截然相反,只有寥寥几人在打扫还留有昨晚狂欢气息的桌椅板凳,地上的瓜果皮核已经被收拢在一堆,像做小山。
“我来找你们梅姑娘。”苏宁与搭话的人解释一句,在几人调侃的笑意中,熟门熟路地往后院去了。
梅溪娘住的二楼,捧她的人很多,花娘没有苛待这棵摇钱树,给她单独的房间不说,布置得还很精美,长纱曼舞,香气熏人,瓷器玉器一样不少,黄梨木的低脚案桌上,摆放着一架古琴,杉木制作的琴面上,雕有一簇肆意盛开的牡丹,芳华难掩,价值千金。
苏宁指尖一勾。
——叮。
泠泠若玉石相击。
“好久都不曾听你弹琴了。”垂地的层层纱幔被一条雪白的手臂掀起,里间走出来的梅溪娘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声音是刚睡醒的轻哑。
“你想听什么?”苏宁转身,舒展的眉尖忽的皱起,显出些温情来,“天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些。”
“不冷。”梅溪娘坐下来,给自己和苏宁各倒一杯茶,却见苏宁跨进里间,再出来,手中多了双玲珑的素雅绣花鞋。
她眼睁睁看着君子端方的苏宁,单膝跪地,手掌握住她在空气中瑟瑟的脚踝,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拿着绣花鞋帮她套上。俯视的角度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墨发披散在背部,顺着肩侧的曲线垂下来,贴着玉白的面孔,想也知道是温柔又多情的。
冰凉的脚与骤然接触到温热,交织成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梅溪娘忍着没动。
她觉得时间仿佛过去好久,实际不过短短一瞬。
“你不冷,它可觉得冷。”
苏宁起身,坐到一边。
梅溪娘看他这般自若,之前的事在他心里,好似雁过天空,了无痕迹。又想起前几日在花楼中突然盛起的谣传,虽她不觉得苏宁是那样甘心被束缚的人,这心里到底不舒服。
苏宁还在那问,“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溪娘是在想,苏公子家中既有娇妻,再来这样的地方,怕是不妥。”
“这样的地方,是怎样的地方?”
梅溪娘没想到对方能那样坦然,在那乌黑眼珠的凝视中,缓缓道,“寻欢作乐的地方。”
“那溪娘是要赶我走?”苏宁作势起身。
“等等——”
梅溪娘急急扯住他的衣袖,素净的面庞在苏宁含着笑意的眼眸中,涂上了上好的胭脂红,贝齿轻咬红唇,好半晌,才气闷道,“公子这样耍溪娘好玩么?”
苏宁大喊冤枉,“明明是溪娘你下的逐客令……好好好,不逗你了。”
他败下阵来,“今日我是有求于你,溪娘莫要气恼了,嗯?”
“真是稀奇,”梅溪娘唇角微扬,泄出一丝笑意,“是怎样的大事,还要劳烦苏公子特意来跑一趟。”
“就是方才你所说的“娇妻”之事。”
“哦,这事溪娘还真帮不上。”她的态度冷淡下来,也不问具体事由,当即就给拒绝了,甚至起身往里间走去,“烦请公子出去时,帮溪娘把门阖上。”
这是真下逐客令了。
“溪娘——”苏宁两步追上她,轻扣住纤细的手腕,“我这还没说什么事呢。”
“不论是……”
“那些空穴来风的话,你也信呐?”
两人已进里间,稀薄日光被堆叠的帘幔阻隔,只有一层光影晕透进来。
梅溪娘先前觉得苏宁与别的男子大有不同,他的温润有礼不是伪装出来的一层皮,她是真的能感觉到,他对她们的尊重与怜惜,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也很懂如何讨女子的欢心,随口哄人的话,也能勾得不少女子神魂颠倒,即使后来他与苑里其他女子慢慢疏远,但梅溪娘肯定,只要他再招招手,那些女子必定如同飞蛾扑火地扑进他怀里——
一如她一样。
她以为他该很了解女子。
可这样的人,竟然让她去他家中陪一女子聊天解闷,真是让人说不出的……啼笑皆非。
“苏公子就不怕溪娘因为嫉妒,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么?”
任哪个女子与他朝夕相处,都不可能心如止水,苏宁口中的“清清白白”,她半点不信。
“溪娘瞧着清冷,心却最是良善。”
他弯腰躬身,凑近的眼皮上清晰一点泪痣,随着睫羽的煽动忽闪忽现,求人时唇角上挑的弧度温柔得要溺死人,“也不要你日日来,只偶尔来一次也无妨,可好?”
梅溪娘脑子一空,下意识说好。
苏宁唇边的笑意更浓烈几分。
“只是溪娘这样的身份……”
“溪娘。”苏宁听不得梅溪娘接下来的自轻话,脸上笑容褪去,“不说你只是靠才艺养活自己,单说虞姑娘,她人极好,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你莫要多想。”
“这虞姑娘当真这么好么?”
苏宁差点脱口一句,她是我见过的长得最美的姑娘,举世无双,好在最后反应过来,所以是稍一点下巴,“嗯。”
“她平日里话不多,安静得很,琴棋书画也颇为精通,说起来与溪娘你有许多相似之处,你们定能合得来。”
这一番话下来,梅溪娘已经能确定,对方定不是个好相与的,或者说,她是不可能和对方合得来的。
察言观色是她的本能。苏宁这眼角眉梢凝出来的似水温柔,话里话外都是赞美与维护,夸得天上绝地上无的,说他对那虞姑娘无意,那是自欺欺人。
可只要是人,哪有人是完美的。
要么是苏宁情人眼里出西施,要么就是那虞姑娘有意隐藏真实的自己。
虞荷是万万没想到,苏宁能把一妓.子领到她面前,还在她面前,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这么个被人当做玩意儿的东西,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在她眼里,东苑与其他卖皮肉的秦楼楚馆无甚区别。
她垂下眼,遮掩抑制不住的嫌恶与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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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苏宁在线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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