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谦从小就跟着当教头的杨老爹一起练功,杨老爹教的都是些扎实的基础功夫,每一招都朴实无华,却简单有用,因为有这一层底子,杨若谦较其他人显得出众许多,尤其是他的射箭功夫,绝对不是一两天练成的,对于他来说练功和打猎都是兴趣所致,天长日久熟能生巧,无师自通练就的本事,本以为这些本事只能用来射射鸟,打打兔子,万万是没有想到他还能有当兵的这一天,这些平时用来消磨时间的技能还能在这条路上作为他的加分项,
每天紧张地操练完毕,还有教官专门给新兵讲解上战场的一些知识,不过这些也只能是纸上谈兵,对于此间任何一个新兵来说,没有领略到战争的残酷性,是不可能真的记住这些知识的,他们还充满着对“保家卫国”这几个字的仰视,对“英雄”这两个字充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对真正的战争更是一无所知。
战争是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是胜利,是欢呼,是荣誉,恰恰忘记了这些都是生命的消逝和死亡换取的。
对于当兵的人来说,每天一身臭汗是再正常不过了,军营中设有一处专门洗澡的地方,隔天就会有热水供应,士兵们会轮流冲澡,杨若谦自然是不敢跟他们一起去冲澡了,没有过多久,杨若谦身上就有了阵阵臭味散发出来,同营帐的几个人直呼受不了,柳如松却没有说什么,仿佛闻不到一般,杨若谦又闻了闻自己,确实有味,那柳如松竟然没有任何不适,想来定是他从前在大街睡墙角,跟乞丐争位置,对臭味自然是见怪不见怪了,但是连自己都是真的受不了这味了。
想到同帐的同胞几欲掩鼻的样子,杨若谦不得不放弃逃避洗澡的这件事情了,每天一身气味连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何况是他人呢,军营中的澡堂子是万万不能去,但若是去湖中洗澡,一怕冬季水冷,二怕身份暴露不安全,思来想去,还得去找田阿牛商量商量,让他给自己打个掩护,想办法去洗个澡。
这天正好轮到他们这一队洗澡,杨若谦与田阿牛耐心地待到所有人都走完,才提了一桶水进入洗澡棚中,说是棚子,其实也没有顶,就是四周围起来一圈,而后简单的隔了一隔,一次可容纳几十人同时冲澡,冲澡的时候大家头都是可以互相看得见小半个上身,头部是没有被遮挡的。杨若谦走进澡棚中,四周空荡荡,一心想着快速洗完,躲在角落里正要褪下衣服,就听得外面田阿牛学虫子的叫声,这是他们前期约好的暗号,一旦有人来了田阿牛就发出声音上,杨若谦听到声音便匆匆忙忙穿好还没有褪完的衣服,便低着头往棚外走,迎面遇见的是柳如松正端着盆子走了进来。
柳如松毕竟是半个斯文人,也不愿跟一帮人在一起冲澡,也是要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再来冲澡的,进门时差点就撞上急匆匆出门的杨若谦,有些纳闷,这明明是还没有洗澡的样子,怎么就急着出去呢?
杨若谦出了澡棚,没有洗成澡,又闻见自己身上的味道,几欲作呕,最后决定还是去湖边洗个澡,哪怕是水冷也好过这一身臭味啊。
说做就做,田阿牛劝不住他,也只好由着他去了,趁着夜色浓郁,两人悄悄来到湖边,找了个隐蔽的下水点,田阿牛负责望风,杨若谦抖抖索索下了水,还好,这水也不是那么凉,而且进入水中比在岸上温度还高一些,再有田阿牛忠实的守护,他终于可以放心的洗个澡了,杨若谦来回游了几圈,被田阿牛催促几回才上岸,上岸后被夜间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才感觉有些冷了,湖水中是有些微温,但岸上却是实打实的冷。
两人偷偷回了营帐,商量着以后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洗澡了,军中太容易暴露身份,虽然军营并没有严格禁止女子出入,但杨若谦还是属于故意隐瞒女子身份,虽然她不是刻意隐瞒,但还是属于蓄意欺瞒的罪责。
这个罪名是在他签名的时候就已成定局,当时的他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只是看到时柳如松站在那里,自自然然一招手,她就忙不迭地挤过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下意识地改了名字中的一个字,也不知当时是为了什么要改这么一个字,她后来回想起来也是不解:她是希望柳如松不知道她是女子呢?还是希望柳如松知道她是女子呢?他随手一招,她便离家千里,把慈爱的父母,可爱的弟弟还有新收的徒弟,全部留在了故乡,自己就这么一股脑的走在一条完全看不清远方的路上。
星月淡淡,杨若谦倦怠入梦。
昨夜畅快的洗了一个冷水澡,今晨杨若谦则是被人摇醒的,迷迷糊糊醒来才觉得头昏脑胀。
其时连日的奔波追赶之后又即刻投入紧张的操练之中,加之昨天洗个冷水澡,今天生的病也是积攒已久的结果,合情合理。
杨若谦昏昏沉沉地坚持完上午的操练后,终于摇摇晃晃地挺不住了,只好告了假。田阿牛趁操练的间隙时间给杨若谦熬来一碗姜汤,拍醒昏沉的杨若谦,埋怨自己不该放任着她去洗澡,就应该死死拦着才对;杨若纤只得好言相劝:“阿牛哥,这不怪你,我就是受了点寒凉,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田阿年看着她喝完姜汤,又看着他躺下后,也不敢耽搁太久,急匆匆地离开赶上下午的操练。
杨若谦喝完田阿牛送来的姜汤在营帐内又沉沉入睡,恍惚间感觉有人在用手摸自己的额头,手牚温暖而厚实,还把他的手给放进被子中,并掖紧了被子,稍后就感觉额头就被一阵暖流包裹住了,身体跟着也暖和了起来,四肢百骸也舒展多了,想来应该是阿牛哥又来看他来了,杨若谦紧紧绷着的身心跟着这阵暖流也放松了许多,接着又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了,帐中只有他一人,感觉病已经差不多好了,刚准备起身,额头上掉下一块手巾,依稀记得睡着的时候额头被一阵暖意包裹,想来就是这一块热水浸湿的毛巾覆在额头的原因了,阿牛哥还真是细心。
外面没有操练的声音,今天的操练已经结束了,此时兵士们应该在听吃晚饭,果然没一会儿,田阿牛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地吃食进来了,杨若谦正好饿了,呼哧呼哧吃完这碗热饭后,微微出了身汗,身体轻松了一大截,感觉身体是彻底地好了,她拿出手巾还给阿牛,田阿牛却说这不是他的,让杨若谦纳闷了,还有谁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来照顾她呢?细细一想又能有谁呢,这军中虽说有几个说得来的人,可除了田阿牛还会有谁对他上心呢,是柳如松。
柳如松下午没有看到杨若谦来他的帐中整理,问一个打杂的小兵后才得知杨若谦告了病假,看着有些乱的营帐,
当夜杨若谦去了伙房跟伙夫拉了半天家常,又是帮忙切菜,又是帮忙烧火,终于有了机会做了一碗肉羹,端到了柳如松的帐前,先问道:“柳公子。”
柳如松听到是杨若谦的声音也不抬头,说道:“进来。”
杨若谦进到帐内,柳如松抬头看他脸色不错,说道:“你这是病好了吗?”
杨若谦说道:“已经全好了。”
他放下那碗肉羹,又拿出手巾放在案上说:“多谢柳公子的照顾,柳公子,夜里处理事务多有辛苦,这是我做的羹汤,趁热吃了吧。”
柳如松拿过了手巾说道:“不要客气,只是举手之劳,你身子没有好,理应多补一下,你拿去吃吧。”
杨若谦说道:“柳公子你看我现在已经全好了,你快趁热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杨若谦退到了帐外,帐外月华初升,清辉如银。
柳如松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肉羹,汤面还翠绿的葱粒,香味一阵阵飘过来,色香味俱全,不由自主的端起碗来,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