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和茶寮村最无赖的两个闲汉折腾了一场,比小孩子过家家高不到哪里去,当然也不可能就此折服谁。
但是它让江澈接上茶寮村的地气了,村民们在村口路头碰上面,或捧着粗瓷饭碗聊起来,会哈哈笑着,像说起村里谁家后生的趣事,说很多遍。
而且这说明了一件事,这个城市来的好看学生娃能对付下三滥,能打烂仗。
一个能打烂仗的文化人,下三滥玩得比无赖汉还溜,而且手里还捏着教育补助的发放权力,麻烦大了。
发愁的是村民,江澈很清闲,他在学校院子里把排球网支起来,教着打了一会儿,拧毛巾站院门口擦汗,放四个孩子自己瞎玩。
要说从整个八十年代下来,这个国家最骄傲和热门的运动,是排球,准确地说是女子排球。三大球里的第一个世界冠军,拼搏和呐喊,不屈和振奋,铁榔头扣杀,球砸在地板上砰砰响,纵贯几乎大半个八十年代的超级五连冠,是女排姑娘们给当时初开放,孱弱、迷茫的国家和人民打了一剂强心针,其激励和鼓舞作用后人很难想象。
以至于在之后漫长的几十年里,不管这个国家的奥运金牌数怎么提升,明星多少,人们依然对于女排保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特别在意,特别呵护。
这个国家的整一代人,搁心底深爱着女排姑娘,不管是孙晋芳、铁榔头,还是孙玥、惠若琪。
他们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把姑娘们当成梦,四十岁的时候忙,很少看电视,难得一次抢过儿子女儿手里的遥控器,总会摆出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姿态,说:“今天女排有比赛。”
没一会儿,学校院门外就站满了大人孩子……
“哦呀,这个不给玩的喏,我们江老师说了,这是体育课,不上学就不能上课。我们四个都是要上学的。”
曲冬儿两手抱着球站在院门口,歪着小脑瓜,一本正经的传达司令官的指令。
体育课是什么玩意啊?好想玩那个球。
眼馋的孩子们郁闷地散去,没一会儿,村里开始各种骂娘打娃,鸡飞狗跳。
…………
天清气朗,视线开阔,南关江在阳光下如一条银龙在舞动奔腾,对面沙洲一片银芒芒。
江澈的第一个核心目标就是先拿下这块小型冲积平原,茶寮村只要不迁下山,再怎么变化都不会很大,前世泥石流后村子重建还是在山上……
这次,江澈想趁泥石流让村子重建在江岸。
这很难,几万块钱看起来很容易,但是没有政策的支持,江澈捧着再多钱也根本拿不下它。这个年代本国企业、个人,除非知名大企业且背景雄厚,否则在与港商、外商的竞争中处于绝对劣势。
为此江澈甚至都想过,能不能想办法,给自己也套一个港商、台商的身份。
1992年,这个国家最风云的经济人物其实后来不太知名,他叫黄鸿年,华裔,印尼第二大财团金光集团董事长的次子。
论及眼光、布局之长远,这位的父亲堪称超级恐怖,早在六十年代初,他就不顾物质匮乏、信息闭塞,将次子黄鸿年送回国内,进入当时高干子弟云集的燕京26中读中学,甚至黄同学还参加了下乡插队,结交人脉。
30年后,当44岁的黄鸿年顶着外商投资和华侨感恩两顶帽子重返故国,他的同学、朋友,已然有很多手握大权。
就是这么一个疯狂的年代,江澈将面临与港商和外商的双重竞争,还要争取政策倾斜。
所以表面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其实很难,他本身要做的准备自不必说,除此之外他还需要整个茶寮村近乎膜拜的信任,大秋庄和华希村的崛起之路很相似,
江澈要在茶寮村折腾出一番动静,也要走这条路,走通了不光是财富,只要不做死,还能拥有一块超级护身符。这首先需要茶寮连同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愿意蒙着头跟他一起拆家,跟他一起耍赖,跟他一起折腾……
所以只做到前世那样远远不够。情、钱,两样都要抓。
在怎么带领茶寮村村民先赚一笔这件事情上,江澈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主意,但是很显然,都不可能行得通。
什么农家乐、生态养殖,全都超越时代太远,除了在小说里,全都无从实现。
“小江老师,你咋站门口嘞?皱眉头愁啥?”一个挽着发髻的妇女穿着薄花衬衫向他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
碗里是山粉面,这地方不种麦子,不产面粉。
“呃……杏花婶。”江澈有点慌了,脱口而出。
对面杏花婶开心一乐,“哦呀,你知道我呀?”
“……哦,刚你走过来的时候,里头孩子们叫了一声。”江澈把毛巾挂肩膀上,说:“婶子你这是去哪?”
“哦,我跟你送碗山粉面。”
“呃,我今个儿村长家吃。”
“他家那几个婆娘做饭又不好吃。”杏花婶说着自己就进了院门,再进厨房,把大瓷碗搁桌上,说:“吃,晚些我再来拿碗。”
江澈不敢跟进去。
扭身出门,搁门口从头到脚把江澈又打量了一遍,杏花婶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笑着说:“能文能武,好模样……不是,是好样的。”
说完款款扭腰走了。
这一刻江澈很想卷铺盖跑路……
他也有怕的人。
县里怕柳将军,柳将军其实叫柳嫱君,很温婉的名字,但是当地人不懂那个,都管她叫柳将军,结果就长成将军了。
村里他就怕杏花婶——杏花婶四个女儿,男人被计划生育抓去结扎结果扎坏了,一家从老到小决心一致,不放弃,死活想要个儿子,不惜代价。
江澈前世吃了她几碗面,没防备,一次乡里下来放电影的时候,生生被她拖进过稻谷堆,留下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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