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深林深处响起密集的马蹄声，两匹蹄上生着青灰色鳞片的骏马拖着马车奔来，又毫不停留地飞奔而去，将一大片葱郁的绿色甩在身后。车辙滚滚而过，留下腾飞的烟尘和两道笔直的印痕。

    车帘遮掩得严实，当听到耳边的马蹄声变化后，独孤博判断已经离了土路，这才拨开车帘看向外面。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原野，远处弧度平缓的山坡流水般起伏，高天之下晚风吹动长草，草间摇曳着大片大片嫩黄的野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笔直的墨线分割天与地，也分割了夕阳晚霞和深黑的大地。

    那道墨线就是他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饮风关，分开外域和天罗帝国的其中一道关隘，入了关就算是天罗帝国境内。他要到巽兰王国去，就必须先横跨小半个天罗帝国，在外域走了两个月，才堪堪看见第一道关隘。

    前一个月，他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连那些进外域的猎魂队伍都没见过，直到进了地图上有标注的地界，才看见些零星的村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蜘蛛背着他赶路，后来到了人类的地界，他把蜘蛛放在后脖颈的衣服里，开始自己找法子。

    好在这并不难，金魂币是全大陆通用的货币，一些珍贵的魂兽材料或珍惜矿物也可以直接拿来交换，这些他都不缺，多年的游历经验也足够他分辨真伪好恶。

    他乘过渡船，也骑过驴，也坐过那些被驯养的鸟类魂兽，因为耐力不足的问题，它们只能支撑短途的轻量运输。大多数时候他独自赶路，骡马一类的牲畜一路更换，走一段路就在附近的村长或市集上卖掉换新的，歇两天打听些情报，补充些物资就再次出发。

    如此一个月，终于看见了饮风关。

    独孤博算算时间，见天色渐晚决定不再赶路，令马车在河边停下，就地歇息。

    他已经习惯了在野外过夜，有些事做起来驾轻就熟。选好地方后，他先是把马解下来，检查它们的状态，身上有没有树枝刮的或是虫子咬的伤口，然后是肌肉的劳损情况，以及蹄铁的磨损程度。确认没深坑大问题，他就給它们吃了些回复精力的药草，让它们自己去吃草喝水。

    他在河边升起火煮些热食，魂导器里存了不少干粮也有新鲜的肉和菜，再加上特制的调料，因此味道也不算难吃。

    蜘蛛不喜欢火光，也吃不惯熟食，它站在独孤博的影子里，吃着一种白色的植物须根。那也是一种药草，对人类来说，其作用体现在炼药时调和药性上，用途广泛，同时也并非不可替代。离开碧水山庄的时候，蜘蛛特意叮嘱他带了很多，它吃肉挑嘴，一路上大半时间在吃这种须根。独孤博尝过一些，入口脆嫩，汁水丰沛，清甜回甘，味道还怪不错的。

    吃草的蜘蛛可不多见，无论看多少次，他都觉得新奇有趣，他就这这番奇景下饭，吃完后利落地收拾干净，在流水中洗去一身风尘。

    等天完全黑了，他打一声唿哨，远处的两道黑影踢踢踏踏地跑了回来，他把马栓回车上，在周围一圈洒下警戒用的药粉，自己进了车内休息。

    第二天傍晚，他终于到了饮风关脚下。一路走来，越是靠近关隘就越是热闹，到了近前，竟然发展成了一片城镇，城镇尽头的城墙高耸着，突兀地显露出来，投下仿佛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影。

    独孤博不再缩在车厢内，而是坐在外面驾着车慢慢走着。四下无人时是蜘蛛在驾车，在人多的地方便不好再这么做了。

    镇子越往前就越是热闹，来自里面八方的人都逐渐汇聚到这里，其中不乏像他这般驾着车的旅人，因此他的身影并不显眼。只是往来人群之中，仍有些戒备审视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类似的视线他一路上遇到过不少，这种程度的还算正常，没有理会的必要。

    他四下观望，先到了市集上把马车卖掉，又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已经到了近前，他并不急着入关。因为他手中有关饮风关的情报都是十几年前的了，他不知道有多少现在依然有效。

    外域形势复杂，又不归属于任何一方，三大帝国只以天险和关隘隔开外域和自己的领土，绝不干涉外域一分一毫。在独孤博看来，这差不多就是把没用的垃圾丢进海里。话虽如此，活在帝国境内的人，该来外域寻宝的猎魂的，一样不少。

    天险人力不可干涉，由魂师们修建的关隘自然而然就充当了控制人流往来的口子，边境上有数的关隘都被控制在就近的几个国家手里。因为把手关隘的国家不同，进出的规则实际上也有些差异，再加上十年一次的话事人交替，就更容易变化了。经常出入外域的人，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规矩每几年就会变一次。

    一般来讲，从关内出去再回来回容易一些，若是有人要从外域入关，首先，他不能是任何在任何一个国家的通缉令上留名，其次，他得缴纳一大笔钱作为过路费并得到一张路引。

    那笔钱是在是太多了，用常规的手段很难攒的下来，于是便有了一门新的生意：有人来到外域，收一笔低于过路费的钱，把人混在自己的队伍里带进去。因为各种原因，这生意由来已久，不曾断绝。

    照例，天罗帝国会派一位伯爵来此地驻守，并且至少有两位魂圣级别的高手坐镇，被派来的话事人拥有极高的自主权，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皇城那边也不会怎么追究。

    只有唯一一点，他们必须保证的是，在观测到兽潮的征兆后立刻向皇城预警，其他的都无所谓，只有这个规矩自饮风关建起来之后就没有变过，做不到这一点的无一例外的会被皇城处死。不止饮风关，每一座关隘都是如此。

    在今天之前，他对饮风关的所有印象只有地图上的一个小点，以及碧水山庄笔记里的一些记录。

    最晚的记录是他父亲带他回碧水山庄后留下的。当时驻守的伯爵并未失职，甚至算得上是相当宽仁了，只是十多年过去，不知现在的驻守在这里的又是哪一位。

    独孤博看向城墙高处，那里飘扬着一面巨大的绣金旗帜，再远一点的地方，露出某座华美建筑的一角。

    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会引起什么注意，但谨慎起见，还是搜集些情报后再行动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