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博要开始修炼了，在修炼之前，他要先学认字。

    有前一世修炼到封号斗罗的经验，还有教他儿子和孙女的经验在，他对低等级魂师修炼的那一套已经很熟悉了，他知道怎么避开错路，知道怎么做才能不浪费一点时间，也知道什么是碧磷蛇武魂的最优解，他几乎不需要其他什么人再来指导他。

    但是这里显然不是他熟知的那个斗罗大陆，他的经验还管不管用得两说。

    魂力只要静心冥想就能修炼，有先天魂力在，魂师在武魂觉醒之后，自然而然就能知道怎么将灵气纳入己身。只不过若没人指导，纯靠自己琢磨或多或少都会走些弯路，而且由于自身悟性的差异，悟出来的灵气流转方式不一定是最有界，因此长辈的指引也至关重要，他们能够帮忙及时纠正错误。

    最多是效率高低的问题，和认不认得字没什么必然联系。但一来他很好奇书上会写些什么，二来雪鸮坚持认为他不能当一个文盲。

    “在离开碧水山庄之前，你至少得认得两种通用文字，不然你会被骗去修城墙。”雪鸮的警告听起来未免儿戏，它瞪着黄猴，黄猴就捂上嘴不笑了。

    独孤博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动，先记下了这件事。

    有那块悬浮在精神空间中的红石头在，他不觉得在修炼之前花点时间学习会耽误什么，更何况这些东西他早晚都得学的，因此他要求黄猴先教他认字。

    黄猴很为难地带他去找那些启蒙用的书，“老实说，这事儿我以前真没做过，本来该是你爹妈教你的，我也是头一次，我们彼此担待。”雪鸮一巴掌扇到它脑袋上。

    偌大的碧水山庄总共就没几个活物，那些茂盛生长的绿植，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它们为了接触阳光几乎占据了每一个角落，在绿叶的缝隙里，间或盛开着些色彩斑斓的花，似有似无的迷醉香气，纠缠着散在空气里。

    在去书室的路上，它们带着独孤博避开了那些植物，小心地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

    “你家里的人都很擅长用毒，这些植物很多都是有毒的，对你还太危险，能避开就先避开。”

    书室是一个一半在地上，一半深埋地下的巨大空间，高至穹顶的木架上，成列成列码着装订成册的纸质书籍、残破的羊皮卷和成捆的竹简，还有前人们收集来的各式宝物和收藏品。墙边形如花枝的青铜灯盏上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颗通透无光的透明晶石。黄猴向晶石吹一口气，晶石内部立刻亮烛火般跳跃的光彩，照亮满室的琳琅珍宝熠熠生光。

    雪鸮并不看这些，径自飞入火光找不见的深处，不一会儿它回来时，喙中衔着一颗龙眼核大小的深绿色玉珠。它把玉珠放在独孤博掌心，叮嘱他放在舌头底下含着，没事不要拿出来。

    “这是不尘珠，可以保护你免受一般毒素的影响，有这颗珠子，你就可以到山庄的大部分地方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山庄外面的东西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如果你想去什么地方，不要自己去，一定要喊我们一起。”

    独孤博依言应了。

    许是因为之前独孤博看起来太像个傻子，他的父母一心要找法子救他，以至于没来得及准备给小孩子启蒙用的书，黄猴在书室里找了好久，找到的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启蒙书了，书页已经泛了点黄，好在纸张仍然结实，字迹也很清晰。

    “有点久了，应该还能用。”黄猴宽慰道，心中暗自祈祷人类世界不要变得太快。魂兽的寿命漫长，几十年于它们很短，根本不算什么，可已经足够人类世界翻一回天，若是四境不平，战事连绵，传两代人也是有可能的。

    在黄猴找书的时候，独孤博随便抽了几本书来看，他注意到这些书大多数是用两种文字写成的，一种是笔画好似鸟爪虫迹的方块字，一种则好似刀刻上去的波痕和星点，连绵不绝地连成一长串。

    他翻开黄猴找到的书，看到的多是方块字，他想可能他的前辈们活动的地方多是那些用方块字的国家了。

    黄猴一个个把字念给他听，他对照着黄猴的解释和书上的简笔图形去理解字的意思。基本上黄猴说一遍，他就能记下来了，他的好记性让黄猴高兴了好一阵，也让原先预设的进度往前推了许多。

    往后的时间里，独孤博就和黄猴在书室里读书，连房门都很少出，而往往是黄猴先忍耐不住要休息。以它的本性，要它长时间待在一个相对狭小的地方也太折磨了。

    这事儿只有它适合做，蜘蛛刚刚复活脑子不清醒，雪鸮的爪子很容易划破书页，而白狼，它是它们中唯一一个没有去过人类城市的，他对人类知识的理解仅限于独孤家的人游历回来时带回的传闻，还有黄猴和雪鸮三言两语的描述。于它而言，单是要求它说人话就足够为难，它至今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

    他请黄猴再说说蜘蛛的事，能死而复生的魂兽可不多见，很少一部分植物系魂兽确实有类似的能力，但动物系有这种能力的他并没有听说过。

    黄猴于是告诉他，蜘蛛的天赋可以让它在死后结茧，在几个月，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重新从茧里钻出来，从茧里出来后，它会丢失一部分记忆，同样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但是每次复活，它都会比过去更强一点，有时候也会获得一些新的能力，通常是杀死它的或是它在茧中吃掉的东西。

    有一次它和一只红羽隼同归于尽，复活之后就获得了和红羽隼一样敏锐的视觉。也就是在这次之后，它开始对药理感兴趣，而这个时候它的智能水平已经足够它看懂人类的文字。于是它花了大量的时间来读人类写的医书，甚至它自己也写过几本草药书。

    “你见过蜘蛛写字吗？”黄猴眉飞色舞，连手带脚地比划，“一只这么大的蜘蛛，把笔杆子用蛛丝黏在腿尖上，然后写字，一笔，又一笔……哈哈，你别说，那字还挺齐整的，对了，我怎么忘了找出来给你看看呢。”

    黄猴没等独孤博说什么，就跑到深处翻书去了。

    这算是蜘蛛为数不多的爱好，只是每次死后它都会忘记很多东西，几乎只剩下本能，所以它往往要好久以后才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写过什么。

    独孤博认多了字，就开始自己看书室里的藏书和笔记，肯看书是好事，黄猴也不拦着他，只是让他修炼魂力之前先和它们说一声，让它们好来护法。

    他发现这些书上有一大半是有关毒理和药理的，那些记录详尽而完善，哪怕是在他看来也是颇为精深的东西，看得出来写书的人花了大量的心血，有很多内容明显已经和碧磷蛇武魂无关了。

    他正在看的是一本又厚又重的草药图册，上面连图带文记着几百种草药的样式、生长条件和药性等一干信息，图册最后七分之一是几种丹药的炼法，记录很简略，独孤博估计更详尽的药方写在专门的炼丹书上。

    里面的很多灵药他都见到过，就在冰火两极眼边上。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他那时候他的时间有限，在压制毒功之外并不剩下多少精力，他并不认识这些灵药，也不清楚它们的价值，想不到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人研究出来，并毫无保留地记在书上了。

    他问道，“我们家以前是学医的吗？”

    “当然。”黄猴理所当然地说，“还是很有名的医者，当他们游历大陆的时候，可是救了不少人，以他们对药理的理解，绝大多数绝症都拦不到他们。你看这里的宝物，差不多有一般都是病人们的赠礼。”

    “……”却也不是很意外。

    不知不觉间，独孤博和黄猴已经在书室里待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他没怎么修炼魂力，只偶尔分出精神看一眼精神世界里一动不动的红石头。越是看书，他越是觉得在修行之始，不急这一会儿工夫。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白狼敲开了书室的大门，雪鸮依然立在它头顶上，爪子下踩着一条金属手链。

    “我们要去采一点性灵草。”它对独孤博问道，“你要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