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王府里,洪振康在书房来回踱步。
神机司被灭了,虽然录王本人什么事都没做,但仔细想来,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指向了他。
他出兵包围神机司,神机司便有罪囚逃狱。
他攻入神机司,整个神机司只剩下了满地尸首。
就连枢首楼,都是在他面前起的火。
他知道自己肯定中了算计,可他却找不到洗脱嫌疑的方法。
幕将温秉国提醒一句道:“殿下,神机司那厢是不是该做些处置?倘若置之不理,这局面却对殿下极其不利。”
录王摇头道:“处置?你要如何处置?替他们收尸么?
无论神机司的军士还是罪囚,他们的死都和咱们没关系,若是贸然动了尸首,咱们反倒牵扯不清。”
温秉国道:“别人的尸首纵使不去理会,可王府也有几十名军士死在了神机司,这些军士的尸首若是一直留着,只怕难以摆脱干系。”
录王摇头道:“从咱们出兵神机司,这干系肯定脱不开,现在若是去把尸首清理了,有人又要说我们欲盖弥彰,
尤其是洪振基的那条疯狗,这事情肯定会咬住不放,说来也是奇怪,都到这个时候了,洪振基怎么还没召集朝会?
莫去理会他了,是寡人做的事情,寡人绝不推脱,不是寡人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冤枉寡人。”
正说话间,侍从上前耳语了几句。
录王离开了书房,来到了西院凋楼,但见那耄耋老者身上有伤,面色凝重,坐在凋楼正厅之中。
“梁兄,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老者垂着眼角道:“千乘神君苏醒了。”
录王一怔:“梁兄,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老者冷笑一声道:“此乃老夫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录王皱眉道,“梁兄,你去了神君大殿?”
“去了又如何?”
录王沉下脸道:“梁孝恩,你太不守规矩,当初咱们且说定,你若是要去神君大殿,事先得同我商议!”
老者恨道:“袁成锋,我没与你商议,此去尚且九死一生,若是与你商议了,这条性命恐怕已经留在了洪俊诚手上,我且问你,洪俊诚到底是哪个道门的修者?”
录王道:“神君修过阴阳道,有六品修为,此事我告知过你。”
“一派胡言!”梁孝恩咬牙道,“他修的是霸道,而且修为不低于三品!”
洪振康神情愕然,梁孝恩怒目相视。
徐志穹坐在神机眼旁,靠着唇形和意象之力,弄懂了两人交谈的内容。
录王果真是袁成锋,这点徐志穹早有猜测,倒也没太惊讶。
可对面这名老者居然是梁孝恩!
那位曾无限接近于一品的星宿,被薛运废了部分修为,变成了苍龙四品。
他居然来到了千乘国,还和录王有来往。
他昨晚还去了神君大殿!
一真一假两位神君,那位假神君就是梁孝恩。
仔细想想梁孝恩的能力,从技术层面来看,冒充神君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难度。
他是混沌无常道的八品修者,但晋升的路数与何芳完全不同,他的九品技是淆乱,八品技却是矫妄。
运用矫妄之技,他能真实的改变容貌,并且无法用常规手段识破,所以他趁着洪俊诚病重,潜入了神君大殿,意图取代洪俊诚,成为千乘国的皇帝。
可他为什么会输给洪俊诚?
修为虽然被废了一部分,可他还是四品修者,总不该连一个病入膏肓的洪俊诚都打不过。
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洪俊诚一直在装病。
二是洪俊诚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即使重病,也能轻松击败同道门的四品强者。
徐志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通过神机眼,看看洪俊诚的状况。
他只见过洪俊诚一次,但对他的印象还算清晰。
徐志穹把手伸向神机眼,释放了些许混沌无常道的气机。
他用意象之力复现着洪俊诚的模样,口中默默诵念着洪俊诚的名字:“千乘神君洪俊诚,千乘神君洪俊诚……”
意象之力注入许久,神机眼的童孔之中没有呈现任何画面。
这种状况很少见,也就是说神机眼找不到洪俊诚。
难道神君洪俊诚的状况和录王洪振康一样,都是被冒充的?
现在这位神君,根本不叫洪俊诚?
徐志穹思索片刻,更改了诵念的语句:“千乘神君,千乘神君……”
诵念许久,神机眼童孔之中,依然没有任何画面。
这是怎地了?神机眼坏了?
徐志穹去找沉维义,问他到底是什么状况。
一听是神机眼,沉维义惊呼一声:“这位好汉……”
啪!
徐志穹抽了他一记耳光:“不要叫我好汉!”
沉维义捂着脸道:“这位英雄……”
啪!又是一记耳光:“英雄也不是你该叫的。”
沉维义捂着两边脸颊,不知该叫些什么。
徐志穹道:“你师娘没告诉你,该叫我师父么?”
原来那位姓夏的判官是他夫人,她确实说起过,这人是他们判官道的师父,还说他叫马尚峰。
“师父,您从哪看到的神机眼,难道您去了神机司?”
徐志穹皱眉道:“你哪那么多话,我问你神机眼是不是坏了?”
沉维义道:“没见到神机眼,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可若神机眼的形状完好,而且眼珠能动,这神机眼应该是没有大碍,之说以在眼珠里看不见人影,是因为神机眼找不到这人。”
徐志穹一怔:“在千乘国,还有神机眼找不到的人?”
沉维义道:“这事情很常见,如果要找的人,不是千乘的种血,神机眼都找不到,只能通过千乘人看到。”
“只能通过千乘人看到?”
沉维义点头道:“比如说,您要用神机眼找一个图努人,神机眼不能直接找这个图努人,图努人不是千乘人的种血,
但如果这个图努人身边还有一个千乘人,这个千乘人是能找到的,就能通过千乘人的行踪,看到这个图努人。”
沉维义说的有点绕,但徐志穹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意思听明白了,逻辑上却不通。
徐志穹要找的是千乘神君,千乘神君怎么可能不能是千乘人?
不过这也难说,这位千乘神君有霸道修为,还真有可能是大宣皇室的种血。
这种血是怎么定义的?
祖上在宣国就算宣国的种血?
还是出生在宣国,才能算宣国的种血?
徐志穹脑壳阵阵抽痛,且拍了拍沉维义的嵴背,旋即消失不见。
沉维义突然觉得很是乏累。
这两日,不知是何缘故,他总是觉得乏累。
……
重新回到神机眼旁边,徐志穹做了个验证。
他刚刚看到了梁孝恩,现在他用神机眼搜寻梁孝恩的下落。
他想象着梁孝恩的模样,诵念这梁孝恩的名字,等了许久,童孔之中没有任何影像。
沉维义没有撒谎,梁孝恩不是千乘的种血,神机眼找不到他,但神机眼能找到录王,徐志穹通过录王的行踪,看到了梁孝恩。
要如何才能看到神君洪俊诚呢?
徐志穹想起了一个人。
内侍秦燕。
这些日子一直是司礼监照料洪俊诚。
徐志穹想象着秦燕的模样,诵念着秦燕的名字。
不多时,童孔之上有了画面。
秦燕在内殿之中,正和两名内侍一起,给洪俊诚擦拭身体。
洪俊诚一动不动,身体毫无反应,若不是眼皮偶尔颤动一下,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活人。
他果真不是千乘的种血!
难道他是宣人?他真是梁家人?
内侍端来一盆热水,秦燕刚试了试水温,另一名内侍从外殿走了进来,对着秦燕耳语了几句。
秦燕皱了皱眉头,把手上的事情交给手下的内侍,转而离开了寝殿,来到了长廊中。
长廊下,都知监掌印范宝驹对秦燕道:“秦掌印,劳烦您给神君带句话,春弦宫都乱了套了,几位圣子非要出宫,去找录王论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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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苦笑道:“范掌印,这事你跟我说没用,我也劝不住那几位圣子!”
范宝驹皱眉道:“我说老兄弟,谁让你劝那几位圣子了?你跟我装什么湖涂?我就是想问问神君身子怎么样了,能不能请神君给几位皇子带句话?”
秦燕摇头道:“哥哥,这事你可找错人了,你知道我这人从来不犯这规矩。”
“你这是要看着我出事!秦老弟,哥哥这些年没少照应你吧?火烧眉毛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规矩?”
秦燕无奈,范宝驹负责看守春弦宫,如果几位圣子当真惹出祸事,范宝驹的罪过就大了。
秦燕四下看了看,确系无人,先指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耳朵,摆了摆手。
范宝驹一惊:“这是神君?”
秦燕点了点头,示意神君听不见,也说不了话。
“这可如何是好呀!”范宝驹跺了跺脚,回了春弦宫,去了五圣子的寝殿:“殿下,神君怕是不行了。”
“当真么?”五圣子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当真,神君现在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
……
神机司里,满地灰尽。
大大小小几十座建筑,被烧毁了七八成,只有一些特殊建筑躲过一劫。
神机司大牢没被烧毁,因为在地下。
神眼阁也没被烧毁,因为是石制的建筑,但神眼阁里的石桌和烛台,被砸了个粉碎。
卷宗库也没被烧毁,因为有特殊防火的工法。
二十多名黑衣人,仔细搜索一番,逐一抄录着关键线索。
一名黑衣人从地牢里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一名罪囚。
这名罪囚正是神机司副枢首,葛君信。
一名黑衣人道:“地牢里,只剩这一个人。”
黑衣首领点点头:“带回去吧。”
葛君信刚要开口,黑衣人示意他不要作声。
葛君信看着一群黑衣人,愣了片刻。
这,这难道就是黑衣卫?
在千乘国,传说一辈子见不到第二次的黑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