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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我当真听不腻
    ,掌灯判官

    乞儿寨里,陈顺才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

    常德才见他一个人很是吃力,且上前帮他包扎,嘴里数落一句:“笨手笨脚,也不像是宫里出来的。”

    陈顺才一怔,皱眉道:“我在宫里当了半辈子内侍!”

    常德才嗤笑一声道:“猴崽子,年头长一点能怎地?咱家比你辈分高的多!”

    杨武一愣,常德才很少自称咱家了。

    这是要撕比么?

    一听对方自称咱家,陈顺才眼角一垂:“你是内侍?你有几品修为?”

    常德才道:“你管我几品修为,先叫一声前辈再说!”

    看着常德才的模样,绝对是倾国之姿,除了残柔星,这世上恐怕也没有比她更美的人。

    陈顺才推测出了她的身份,估计这就是祖师说过的,人见人爱的俏妮子。

    “你有福了。”陈顺才对常德才笑了笑。

    “什么福?”常德才一怔。

    “你要晋升了,就要到三品了,我给你腾地方。”

    常德才皱眉道:“拐弯抹角,却不爽利,你到底要说甚?”

    陈顺才也皱起眉头:“你说话怎就那么横?辈分高就了不起么?我修为一直压着你,你不服气么?”

    常德才勐然勒紧绷带:“猴崽子,反了你了!”

    陈顺才痛呼一声:“恶婆娘,你可真毒!”

    两人拌嘴,杨武在中间劝解:“这种事,必须争个分明,谁也不能让着谁!”

    争执之间,徐志穹从夜雾之中走了过来。

    他把一小截罪业收进了怀里,那截罪业只有一寸多长,是从龙秀廉头上摘下来的。

    龙秀廉能改变自己的罪业,这一点徐志穹早有预料。

    短一点没关系,反正他的魂魄在里面,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徐志穹先来到了陈顺才面前,深施一礼道:“陈秉笔,却不知该如何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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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顺才摇头笑道:“谈不上谢,我是来找这鸟厮报仇的,他死了么?”

    徐志穹点点头。

    陈顺才起身道:“那我也该告辞了,适才与这位常姑娘一见如故,来日若不嫌弃,诸位且到寒舍一叙。”

    常德才眉毛一挑:“我们可是爱当真的人,你这话是随便客套两句,还是真请我们登门?”

    陈顺才一笑:“还真不是客气,两天后,我与拙荆在家中备下薄酒,请运侯、常姑娘、杨兄弟一聚。”

    徐志穹一怔:“这是请我们喝喜酒?”

    陈顺才低下头,微微笑道:“来的匆忙,却也没备下请帖,唐突之处,还请运侯不要见怪。”

    徐志穹抱拳道:“先为秉笔道喜。”

    杨武笑道:“我们一定去,得给秉笔准备份好贺礼。”

    常德才道:“既是喝喜酒,也得把我们家夫人带上。”

    徐志穹点头道:“是该带上,秉笔是拙荆的救命恩人。”

    陈顺才一笑,再度抱拳:“恭候诸位尊驾。”

    陈顺才走了,一众判官也都回来了。

    徐志穹赶紧拿出伤药给众人治伤,妹伶的医术十分精湛,加上徐志穹的上等伤药,众人的伤势都得到了及时处置。

    得知徐志穹杀了龙秀廉,一众判官甚是欢喜,连勉强吊着一口气的上官青,都露出了笑容。

    只有一个人没笑。

    白悦山没笑。

    他坐在瑶琴旁边,一下一下拨弄着不存在的琴弦。

    徐志穹坐在白悦山身边,默默看着白悦山的手,在没有琴弦的琴上空弹。

    妹伶走到白悦山身边,伫立片刻,道:“他虽是你道门中人,但更有我道门天资,他是乐痴,且仗着对乐曲的痴迷,让他在魂魄留下了残念,

    只是我没想到,在这残念之中,他不光记着弹琴,还没忘了为判官道一战。”

    徐志穹点点头:“他是好乐师,也是好判官。”

    妹伶叹道:“恐怕你永远不懂他的痴迷,只怕连我也不懂。”

    徐志穹看着白悦山的手,突然笑了:“这一曲,是《画堂春》吧!”

    白悦山手突然停住了。

    妹伶也跟着愣住了,她惊讶的看着徐志穹,问道:“你也精通琴艺?”

    徐志穹苦笑一声:“这可怎么说……”

    白悦山换了手型,继续在琴上空弹,徐志穹看过片刻道:“这是《离亭燕》。”

    白悦山又换了手型。

    徐志穹看过片刻又道:“这是《解连环》。”

    妹伶叹道:“看来是我说错了,你对乐曲,却和他同样痴迷。”

    “痴迷,那时却不是痴迷,”徐志穹吸了吸鼻涕,脸上带着笑容,眼圈却有些泛红,“当初,他一直逼着我听,听不出来还不行,

    我当时是真心觉得他烦,他多弹一声,多唱一句,多跳那么一步,我都烦的青筋直跳……

    可我现在还真就想听,听多长时间都不腻,听个几天几夜都不腻,

    有本事你别一直弹,你唱一曲,你跳一曲,我肯定能猜的到《曲牌》,我就这么看你跳一天,我一首曲子都猜不错!”

    白大夫的手在琴上放了许久,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徐志穹的话。

    妹伶剪下几根发丝,在瑶琴上一捋。

    琴上重新有了琴弦,白悦山弹了一曲《雪花飞》。

    天下雪了。

    徐志穹坐在雪地里,默默听着琴声。

    他真想坐在这听一夜。

    妹伶叹道:“且盼这点残念,能养回那一缕残魂。”

    ……

    苍龙殿里,满地龙鳞。

    梁孝恩摇摇晃晃,站起身躯,一跃而起,撞破了苍龙殿,消失的无影无踪。

    顿顽星君抓住祭台一角,咬着牙,没摔倒。

    李沙白是个洒脱的人,直接靠着墙壁,先坐下了。

    韩辰觉得坐着不如躺着,他决定再躺一会。

    梁季雄站的笔直。

    长乐帝在身后艰难的扶着,毕竟老祖宗是个要面子的人。

    顿顽星君把嘴里的血沫吞了吞,对众人道:“看他还是个识趣的人,今天就饶了他一命吧。”

    梁季雄道:“看在他也是宗室星官的份上,就听顿顽星君的,饶他一命。”

    李沙白没说话。

    韩辰点点头,表示大家说的有道理。

    “季雄,这鸟厮若是再来,只管呼唤我就是。”说完,顿顽星君又看了看李沙白和韩辰,“我代梁家,谢谢两位兄弟了。”

    李沙白抱拳。

    韩辰眨眨眼睛,算是回礼。

    顿顽星君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原地!

    他没飞起来。

    顿顽星君的脸,很红。

    他干笑一声:“这地,有些滑了。”

    梁季雄应一句道:“是有些滑了,我一会叫人打扫。”

    顿顽星君纵身又一跃,再次落回原地。

    李沙白从背后拿出一幅画,欣赏起来。

    韩辰把眼睛闭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长乐帝一直盯着顿顽星君。

    梁季雄假装沙子进了眼睛,一边揉,一边踹了长乐帝一脚。

    长乐帝慢慢低下了头。

    尝试了十几次,顿顽星君飞走了。

    没多久,徐志穹进了苍龙大殿,看到众人遍体鳞伤,再看满地一片狼藉,基本能推测出战事的惨烈。

    梁季雄笑一声道:“志穹,这厢来了个毛贼,已经被我等战退了。”

    毛贼。

    人间星君李沙白。

    霸道三品梁季雄。

    阴阳三品韩辰。

    三个顶级人物,被打成这副模样,还说来了个毛贼。

    这得是多大的毛贼?

    徐志穹没有追问,赶紧拿伤药给众人治伤。

    韩辰看到是童青秋配制的伤药,心下稍安,且指导徐志穹用量用法。

    处置好众人伤势,徐志穹问道:“叶安生和何水灵今在何处?”

    韩辰思量片刻道:“杀了,被李画师一并杀了。”

    他清晰的记得这两个人都死了,李沙白用朱砂直接要了他们两个的命。

    但说话的时候,韩辰并不坚决,总觉得事情当中好像有些变化。

    李沙白半响不作声。

    印象当中,他确实扬起一片朱砂,杀了何水灵和叶安生,但总觉得这记忆不真实。

    “不对,我没杀他们!”李沙白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拿到叠念傀儡的工法,我断然不会杀了叶安生。”

    李沙白相信自己的执念。

    韩辰也开始怀疑这段记忆。

    他曾劝过李沙白不要伤了这两个罪囚的性命,因为他们是要犯,知道很多怒夫教的内情。

    李沙白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当时说杀了他们,完全是出于恐吓。

    到底是什么缘故,让李沙白决定杀了这两个人?

    韩辰想不起来。

    这段记忆看似很清晰,但有很多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

    韩辰的思绪有些混乱,却见李沙白从半空之中抓来了一幅画卷。

    画卷上面画着一座囚室,囚室中央有一个窟窿,很齐整的圆形窟窿。

    李沙白喃喃自语道:“我想起来了,我没杀他们,我把他们两个关在了画卷里。”

    李沙白又摸了摸画卷上的窟窿,仔细摸着那窟窿的边缘。

    “好齐整的工法,这难道是叶安生的工法?他逃了!”

    李沙白有些不敢相信,叶安生是墨家四品修者,他却两次破坏了李沙白的画卷,这不是四品修者能做到的事情。

    更诡异的是,在李沙白的脑海之中,确实有杀了叶安生和何水灵的记忆。

    到底哪段记忆是真的?

    难道说,我把他们从画卷之中放了出来,然后又把他们给杀了?

    徐志穹拿过画卷,看了片刻:“李画师,这幅画借我用一下。”

    他独自去了苍龙殿的后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回了星宿廊。

    对着孽镜台,徐志穹摸索着画卷,想象着李沙白、韩辰、叶安生和何水灵的模样。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片刻,徐志穹从小黑屋里回到了苍龙殿。

    他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终于知道谁是大司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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