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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纸面之外的盟约
    ,掌灯判官

    大宗伯墨迟当即允诺了一千万两银子。

    徐志穹对此深表怀疑,因为一千万两这个数字,超出了很多王国的承受范围。

    大宣在正常运转的情况下,国库里常备着八千万两白银和两三千万的黄金,据长乐帝所说,在大宣的鼎盛时期,库银曾经达到过两万万两白银。

    在这样的经济基础上,一千万两白银或许真不算什么。

    可这是大宣,不是郁显。

    一个连疆土都四分五裂的郁显国,能拿得出来一千万两白银?

    就算能拿得出来,这个叫墨迟的人,能做主么?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这事情,最好还是和大郁国君商量妥当,再做定夺。”

    墨迟一笑:“运侯这是信不过我?”

    “一千万白银,说答应便答应下来,还说三天之内送来五百万,大宗伯,大郁国也不是你家的,这等数目,若是换个人对你说起,你信是不信?”

    墨迟没作声,山艳在旁道:“运侯,你想必还不知道大宗伯的身份。”

    徐志穹诧异的看着山艳。

    大宗伯的身份就是大宗伯,还能有什么身份?

    山艳看了看墨迟,墨迟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说出来。

    山艳对徐志穹道:“墨迟大宗伯,是我大郁皇三子。”

    徐志穹眼角一抽,盯着墨迟看了半响。

    他是皇子?

    皇子跑到大宣来做大宗伯?

    而且还是在两国交恶之时,坐在了这风口浪尖的位子上?

    郁显皇也真舍得?

    他就不怕大宣皇帝哪天动怒,直接要了他儿子的命?

    想必他儿子多,也不在乎折了这一两个。

    “恕徐某冒昧,敢问贵国一共几位皇子?”徐志穹还真就问了一句,倘若郁显皇有个百八十个儿子,这一个皇子还真就未必有实际价值。

    这个问题问的的确冒昧,连山艳都有些局促。

    墨迟倒是不介意,坦言道:“长兄早逝,父皇膝下只剩两个儿子。”

    就两个儿子,还送出来一个?

    徐志穹对此越发表示怀疑。

    墨迟笑道:“运侯若依然信不过我,不妨等上三天,且等五百万银子到齐,再做甄别不迟!”

    闲叙片刻,徐志穹告退,回到皇宫,把消息告诉给了长乐帝。

    得知对方愿意出价一千万两银子,长乐帝甚是欢喜,却没见多少惊讶:“兄弟,我就知道你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这场战事却是大赚!”

    徐志穹颇为费解的看着长乐帝:“一千万两银子,这等数目,你却不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长乐帝挺起胸膛,整理了一下发冠,“我乃一国之君,难不成还没见过钱么?”

    一国之君,现在连修河堤的钱都拿不出来,到了这等境地,却还是不影响你吹牛笔的力度。

    长乐帝喝了口茶道:“要是图奴王说他拿出来一千万,我断然是不信的,可要说郁显皇拿出来一千万,还真就不是什么难事。”

    徐志穹诧道:“郁显皇帝难道比图奴皇帝富有?图奴再不济,疆土终究是完整的。”

    长乐帝笑道:“郁显要比图奴富庶的多,郁显皇是朱雀生道的正统所在,国中有大量朱雀修者,还有大量的祈丰秘术,

    再加上郁显国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一亩地的产量是咱们大宣的两倍有余,

    这还是因为咱们大宣得了朱雀宫的照应,和其他国家相比,郁显国一亩地的产量,是他们的四五倍。”

    四五倍?

    徐志穹愕然道:“也就是说,郁显国从来没有过饥荒?”

    “他们怎么会有饥荒?就算一地受灾,其他各地的粮食也能立刻周转过来,挨过三五个月,新一茬粮食又丰收了,

    郁显国从来没有缺粮的时候,加上国中河道交织,航运发达,每年光是卖粮食的收入,就有两三千万两入库,梵霄、烈阳诸国都向他们买过粮食,

    去年咱们收成不好,若是粮食实在周转不开,我也要向郁显买些粮食的。”

    徐志穹更不能理解了:“既是如此富庶,郁显的国力为何如此不济?”

    “钱粮他们是不缺的,但这个国家缺两样东西,一是人,二是铁。”

    郁显缺铁,这件事徐志穹是知道的,他们国家境内没有铁矿。

    但缺人这事,徐志穹无法理解。

    “不缺钱,不缺粮的地方,怎么可能缺人?使劲生不就完了么?”

    “因为他们总打仗,钱粮虽是够多,可养育一批青壮男子,至少要十五年,但一场仗打下来,三五万人在个把月间就打光了,

    郁显一年接一年打仗,青壮男子越打越少,有些人家生了男孩,不想送去战场,都送来了大宣,朱雀宫的朱雀修者,大部分来自于此。”

    徐志穹端着茶杯道:“也不是年年都打仗吧?”

    “还真是年年都打仗,郁显国四分五裂,郁显皇的势力之下,土地最为肥沃,朱雀修者也最多,自然成为众失之的,连年战火,男丁已所剩无几,

    咱们大宣男子的数量和女子基本相当,在郁显国却有十人九女的说法,最窘迫的时候,郁显国是不允许成年男子成婚的?”

    “这是什么道理?明知道人少,还不准男子成婚?”

    “成年男子要集中起来,留作种血,各家各户,每年到官府去取种,郁显国民间称之为种牛。”

    噗嗤!

    徐志穹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世间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长乐帝道:“你别不信,莫说平民家的孩子,就连郁显皇的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墨迟作为皇三子,就算不能继承皇位,也是整个郁显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郁显皇帝肯把他派到大宣来,足以看出他是个成大事的人。”

    生意上的事情,长乐帝答应了,但交货和出兵的日期,还需要商量。

    “他说先送来五百万银子,但我一时拿不出任多军械,各营的库存也不能轻动,先把钟参调到苦修工坊,让工坊全力开工,

    另外,运州的兵马久疏战阵,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得有人去好好拾掇一番。”

    徐志穹点点头道:“还得选个合适的人挂帅。”

    ……

    三天后,徐志穹来到了朱雀宫,墨迟在宫门相迎。

    进了大殿,墨迟直接把五百万两银子摆在了殿堂之中。

    官银五十两一锭,两百锭银子,整一万两装作一箱,五百箱银子几乎将大殿堆满。

    “运侯,此番却信得过墨迟么?”

    肯定信得过呀!

    他有证据呀!

    五百箱证据放在这呢!

    徐志穹连连点头道:“殿下果真一言九鼎,我一会便叫人告知皇帝,将这些银子搬到国库。”

    墨迟一笑:“运侯,这却不忙,且先说说盟约的事情。”

    徐志穹将盟约拿了出来,摆在墨迟面前。

    三天时间,长乐帝成功说服了内阁,盟约由严安清亲自起草,将此次结盟的细节写的清清楚楚。

    关于军械,盟约之中写的清楚,两个月内交付五万人军械,五个月内,所有军械交齐。

    郁显皇麾下,具备作战能力的军队也就五万多些,这个时间能够接受。

    至于出兵的事情,要给大宣三个月整军的时间,三个月后,再视战局,由两家商议决定出兵时机。

    这个条件提的也合理,但墨迟似乎并不满意。

    “盟约之中,没说由何人领兵。”

    徐志穹笑道:“殿下,盟约之中不能把每件事情都说到。”

    墨迟叹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有些事情盟约里没有说到,日后却成了争执,争到最后,不了了之,吃亏的却还是我大郁,毕竟战事不在你大宣境内。”

    这话说的刺耳,但事实情况的确如此。

    郁显不是第一次与大宣结盟,但因为其处境艰难,每次都是在近乎哀求的状态下,恳请大宣履行盟约。

    以往几任皇帝的态度还好,到了昭兴帝这一朝,每次郁显有难,昭兴帝都能从盟约之中钻到空子,拒绝援助,墨迟知道自己的国家吃过太多亏,他实在是吃亏吃怕了。

    “运侯,依我之见,咱们此次既然是诚心结盟,盟约就不能只留在这纸面上。”

    徐志穹思量片刻道:“那咱们刻个石碑,你看如何?”

    墨迟笑道:“运侯真是风趣,在下之意,是这盟约得动点真格的,不知大宣可愿与我大郁交质?”

    交质?

    交质是什么意思?

    徐志穹带来了几名懂得外交的随从,一名随从解释道:“交质,就是质子互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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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质子互换?

    这是高等物理学么?

    随从又解释了一遍,徐志穹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所谓质子互换,就是互相交换人质,以此保持盟约的有效性,这是外交的常用手段。

    墨迟道:“待两国签下盟约,我愿留在大宣,这条性命便交给大宣,大宣可愿把一条宗亲的性命交给我大郁?”

    墨迟作为皇子,是一个身价高、分量足的人质。

    如果要求大宣出一个同等分量的人质,又能出谁呢?

    徐志穹谁都不想出。

    如果不是因为大宣急等着钱用,如果不是因为怒夫教的威胁太大,徐志穹都不想做这生意了。

    他把消息告诉给了长乐帝,没想到长乐帝对墨迟的要求表示理解。

    “郁显皇被大宣骗了太多次,他想要交质,也在情理之中,可关键是我没孩子,拿什么跟他换呢?”

    长乐帝非要把生意做成,徐志穹无奈道:“且把宗室成员一一列出来,看哪个身价与墨迟相当。”

    第一个列入名单的是梁季雄,徐志穹当场否定。

    梁季雄对大宣的意义远远超过墨迟,倘若出了变故,十个墨迟也换不来一个梁季雄。

    皇室男丁被昭兴帝杀了个干净,接下来能考虑的,就剩下各位公主了。

    公主之中,身份最显赫的,一个是梁玉瑶,一个是何芳。

    这两个人都不该离开大宣,她们现在是大宣政体的重要部分。

    可如果不从她们两个当中选一个,其他人的身份都和墨迟不匹配。

    没奈何,长乐帝先和梁玉瑶商量。

    “六姐,事情就是如此,你也知道我苦衷,我都恨不得自己去郁显国做人质,

    我答应你,至多让你去一年,一年之后,我亲自将你接回来,

    六姐,你点头了,这事情就算你答应了,

    六姐,你怎么哭了……

    六姐,我,我不是要害你……

    六姐,你拿绳子做什么?

    六姐,你听我说,不至于,不至于的,不让你去了还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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