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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五章 天理不容
    ,掌灯判官

    “兄弟,你先跟哥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史勋给徐志穹沏了壶茶,又端来几盘点心,问起了事情的始末。

    徐志穹喝下一杯茶水道:“今晚我去城北巡夜,你也知道,我总爱往北垣跑。”

    史勋点头道:“我听说过,你喜欢那边的桃花棚。”

    “倒也不光是桃花棚,有几个茶摊子也不错,老板娘长得水灵,人也大方,你只要多叫两碗茶汤……”

    史勋急得满脸是汗:“兄弟,咱一会再说茶汤……”

    “好!”徐志穹点点头到,“咱先说老板娘,有一个老板娘,桃子特别大,还有良心……”

    “兄弟!老板娘也等一会再说,你先把眼前这事说清楚,只要你跟哥哥说清楚了,除了莺歌院那样的地方我够不上,京城各馆各楼的姑娘,你随便挑!”

    徐志穹点点头道:“我看好了七郎茶坊的潘水寒!”

    “那个不行!”史勋摆摆手道,“兄弟,咱先别说姑娘,先说这护国公的事。”

    徐志穹道:“我今晚出去巡夜,北垣这地方,人少事也少,我本想着转一圈就回来了,哪成想路过乞儿寨的时候,突然看到有火光,

    那地方多少年来都不见个人影,今晚怎么会有人生火?我就想进去看看,结果还真就遇见了一群人,一个是护国公,还有他一群部下!你说他们藏在北垣作甚?那么多好地方不去,为什么非去乞儿寨?”

    史勋一拍大腿,乞儿寨还真让他给忽略了。

    那地方没人去,最适合藏身。

    徐志穹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还不出城?”

    史勋道:“他们出不去!圣上下令通缉,哪能让他们出城!”

    徐志穹长叹一声,看着史勋道:“史千户,说实话,这事我不想管,钟指挥使把命令压在了你身上,这事本来和我没什么相干。”

    史勋摇头道:“老弟,这话你可就说的不对了,咱们掌灯衙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吃了亏,咱们兄弟都没好日子过。”

    徐志穹一撇嘴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任颂德手下十几个人,我就想找个地方先躲躲,没想到任颂德不饶我!”

    史勋笑道:“志穹,你觉得护国公会饶你吗?他走到今天这步,原本就是你害的!”

    徐志穹闻言,怒视史勋:“史千户,这话可得说明白,什么叫我害了他?他招来图奴在京城胡作非为,我为民除害,这有错吗?

    你若是说我做的不对,咱们可得好好理论一番!”

    史勋赶紧劝道:“兄弟,哥哥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跟哥哥计较,咱们接着说护国公的事。”

    徐志穹道:“他不饶我,我只能和他拼命,护国公这些手下修为不高,可他们人多,一直打下去,我肯定吃亏,情急之下,我先抓了护国公,要挟他们。”

    史勋道:“任颂德的部下不怕你?”

    “怕!他们不敢动手了,可任颂德还跟我撕打,他把丹书铁券亮出来了,这么重的东西,他居然带在身上!史千户,你知道,有这东西,我不能杀他!”

    丹书铁券确实有免死的功能,任颂德的丹书铁券上刻有,

    “免卿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这句话的意思是,任颂德如果犯了死罪,可以免除九次,他的子孙如果犯了死罪,可以免除三次。

    那么拥有了丹书铁券,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作死了呢?

    当然不是。

    说明书是一回事,解释权是另外一回事,真能有九条命,任颂德也不至于四处逃亡。

    皇帝如果想杀了任颂德,只要内阁同意,群臣不反对,别管什么券,都保不住任颂德这条性命,只要一句情节极其恶劣,就能让丹书铁券作废。

    内阁会反对吗?

    群臣会反对吗?

    就凭任颂德的品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反对!

    史勋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得让徐志穹心存恐惧,他得把功劳抢过来!

    徐志穹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就等着史勋抢功劳!

    看着桌上的人头,又看了看丹书铁券,史勋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且把满满的愁容,挂在了脸上。

    “志穹,你既然抓住了护国公,为什么还要杀了他?是出于私怨么?”

    先给徐志穹扣个帽子。

    “怎么能是出于私怨!”徐志穹故作慌急,“他一直和我撕打,手底下还有那么多人,我要是不杀了他,今天还能活着走回衙门吗?”

    史勋咂咂嘴唇道:“可这事也没人看见,哥哥我是信你,可圣上未必信你!”

    徐志穹喝了口茶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把他人头砍了,把丹书铁券也带回来了,史千户,你看这事怎么办?你要是帮不了我,我这就去找指挥使请罪!”

    “兄弟!你可千万不能去!”史勋拉住徐志穹的手道,“志穹,你确实惹祸了,你太年轻,不知道护国公的根基,也不知道这丹书铁券的分量!”

    徐志穹高声道:“可抓捕任颂德,是圣上下的旨意!”

    史勋压低声音道:“你喊什么?不要命了怎地?圣上是让抓捕,不是让你杀人!

    这丹书铁券能免死,圣上都不能杀了护国公,你就敢下手?

    你在圣上眼中是个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么?这是实打实的重罪,让圣上知道了,你还活的了么?”

    徐志穹一咬牙道:“横竖都是一死,我干脆……”

    “别说那气话!”史勋又给徐志穹倒了一杯茶,“兄弟,你和我之间一直有些过节,哥哥我一直想把这过节化开,

    你是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和武千户的性情一模一样,无论到哪,我都护着自己的兄弟,哪怕我保不住自己这颗人头,也得先护住兄弟你的性命!”

    徐志穹喝了一大口茶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眼中含着虚伪的泪光,凝望着史勋。

    史勋一脸刚毅道:“兄弟,今晚的事情,别和任何人提起,护国公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这件事情,哥哥我替你扛下来了!”

    徐志穹咬咬嘴唇,握住史勋的手道:“哥哥,我,我一向误解了你,我,我这……”

    史勋摇头道:“什么也别说了,兄弟,你先去巡夜,只当今晚什么都发生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置。”

    徐志穹点点头,提着灯笼离开了衙门。

    史勋把他弟弟史川叫了过来。

    史川看到任颂德的人头,激动的喊道:“恭喜兄长,这可是立了大功!”

    史勋瞪了史川一眼:“嚷嚷什么?你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

    他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史川闻言,紧锁双眉:“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他的功劳不好抢。”

    史勋看着人头道:“功劳能抢,就怕这小子不说实话,你先去北垣看一眼,看清楚了状况再来告诉我。”

    史川一熘小跑去了北垣,徐志穹坐在茶摊上,看着他一路跑向了乞儿寨,史川这傻子却没看见徐志穹。

    徐志穹活动了一下筋骨,捏着老板娘的脸蛋亲了一口,提着灯笼去了桃花棚子。

    好久没去桃花棚了,这是启蒙修行之地。

    来到北垣瓦市,今晚还挺热闹,瓦市里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一百多客人。

    北垣瓦市热闹……

    这不合情理。

    现在已经是丑时了,平时到这个时候,门口能有十来个客人也算生意兴隆。

    开新棚子了?

    这穷地方连三座棚子都养不活,谁还跑这来做生意?

    徐志穹进了瓦市,看见桃花棚掌柜站在门口,正往瓦市深处张望。

    “老掌柜,这是看甚呢?”

    “徐灯郎!您来了,您里边请!”

    “今晚怎么这么热闹?开新棚子了?”

    老掌柜搓搓手道:“这可怎么说,是有个新棚子,要不您去看看?”

    老掌柜的表情很复杂,眼神之中有几分难掩的恨意。

    “怎么了,”徐志穹笑道,“你这是怕人抢了你生意?”

    “小本生意,来的都是主顾,倒也不怕他抢,只是这群人呐……”

    掌柜的吞吞吐吐不愿说,徐志穹皱眉道:“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跳舞?唱曲?说书?傀儡戏?”

    掌柜的摇头道:“他们是做杂耍的,老朽若是没看错,他们是……”

    掌柜对着徐志穹耳语几句,徐志穹目露寒光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灯郎爷,我也是今晚才知道。”

    徐志穹脱了彪魑服,吹熄了灯笼,连同佩刀一起交给了老掌柜,问他借了一身直裰,带上几个散钱,去了瓦市深处。

    里面果真有一座新开的棚子,上面挂着块布叫神算斋。

    神算斋?

    算卦的?

    棚子门口有个伙计收门券,一张门券八十文。

    “八十文?”徐志穹一撇嘴,“小哥,桥头瓦市牡丹棚子,一张门券才六十,北垣这破地方,你要八十?”

    伙计一呲牙道:“牡丹棚子看的那是什么?无非看几个婆娘打相扑呗?客爷,您上我们棚子看点新鲜的,保证是您没看过的。”

    “没看过的?”徐志穹挖了挖鼻子,一副市井痞子的模样,“行,我给你八十文,咱可说好了,里面这东西要是不新鲜,这钱你还得还我!”

    伙计笑道:“客爷您里边请,一看就知道。”

    徐志穹进了棚子,这棚子比桃花棚还要简陋,没有像样的座椅,只有几十条板凳,一条板凳上挤着四五人,小小一间棚子里,挤着一百多号。

    男女老少都有,还有满身绫罗绸缎的有钱人。

    有钱人来北垣,就很不正常,大半夜来北垣的勾栏看戏,就更不正常。

    戏台子很小,也很简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站在戏台中央,一边作揖,一边问好。

    “诸位客爷,谢您捧场,老朽这厢给您道喜了!”

    看台地下有个托儿,喊一嗓子道:“喜从何来呀?”

    老头子笑道:“来了我神算斋,我给诸位先算了一卦,诸位客爷身体康健,百事顺遂,财源滚滚来!”

    托儿喊道:“你说发财就发财?这财从哪来呀!”

    老头子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我们家宝贝说的!”

    “你们家宝贝在哪呢?”

    老头子往后台招呼一声,“宝贝,出来见客了。”

    一只两尺多长的小黑狗爬了出来,绕着老头子打了个滚儿。

    老头扔了个球,狗儿一口接住。

    老头又扔了个铁圈,狗儿顺着铁圈钻了过去。

    训狗。

    这在桥头瓦市很常见。

    这些客人花了七十文钱,肯定不是来看训狗的。

    跳木桩,翻栅栏,走钢丝,踩滚球……狗儿表演了一番,坐在台上,向客人作揖讨赏,客人不买账,纷纷起哄。

    “就这,就这也值七十文。”

    “谁没见过训狗呀,来点真格的!”

    老头冲着狗儿道:“客爷不高兴了,赶紧给客爷赔个礼。”

    那狗儿一边作揖,一边喊道:“给客爷赔礼了!”

    狗说话了!

    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客人们看的目瞪口呆,老头又问那狗儿:“今天来的客人能发财么?”

    “能!”狗儿回答道,“都能发大财!”

    客人们连声叫好。

    老头又问:“发多大的财呀?”

    狗儿道:“每人一千!”

    老头又问:“一千两银子还是一千两金子?”

    狗儿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uu看书得问咱家那朵花!”

    “是么!”老头喊一声道,“把花搬上来!”

    一匹小马走上了戏台。

    这是个什么马?

    二尺多高,满身红毛,还长了个人脑袋。

    没错,就是人脑袋,一头长发,带着簪花,还是个姑娘!

    客人看的惊奇,但见这匹马的背上驮着一个三尺多高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株牡丹,牡丹下面还有一张人脸。

    老头问那花:“宝贝呀,今天来这的客爷,能发多大的财?”

    牡丹下边的人脸开口了:“前排的客人过两年就能得一千两金子,后边的客人过了年能赚一千两银子!”

    “好!”

    “好!”

    客人们连声叫好,还有不少人往看台上扔赏钱。

    好,好啊!

    徐志穹面带笑容,攥紧了拳头。

    采生折割!

    好你个老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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