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掌灯衙门小舍,杨武正在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志穹,你能不能再和千户说说,让我留在掌灯衙门,我以后再也不见韩师妹了。”
徐志穹没作声。
你会不见韩笛?你走到天边,我都知道你想吃什么!
给你一条生路,你还不知足?
让你留在掌灯衙门,你就要因公殉职了。
楚禾在旁道:“兄弟,别难为志穹,要不是志穹帮你说情,你这条命都保不住!”
杨武被送去了潜火队,去守望火楼。
潜火队,就是消防队,望火楼,就是消防站。
望火楼高四十八尺,每座楼设置三到五名潜火兵,轮流在楼上值守,发现火情,立刻敲锣报警,潜火兵随即出动,前去灭火。
这差事显然比提灯郎差了许多,可终究也算是吃皇粮的,这也是武栩给杨武最后的宽容。
杨武离开了衙门,分别之时,哭的泣不成声。
楚禾长叹一声道:“若是还把我们两个当兄弟,日后可千万别再见那狐媚子了,快些走吧!”
杨武走了,狐媚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天下午,韩笛被逐出了青衣阁,姜飞莉可没有武栩那般好心肠,她没给韩笛安排去处。
大雨瓢泼,韩笛撑着一把纸伞,在街头落寞独行。
韩笛的父亲是京外烟州的一名通判,正六品官,她也是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可她爹现在帮不上她,失去了青衣阁的差事,京城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途径武威营,营中大排酒宴,正在为余杉庆祝。
昨晚测试一夜,阴阳司有了结论,百年不遇之奇才,便是刑部余尚书的次子余杉。
余杉自加入武威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从九品晋升至七品下,因而被认定具有不世出的天赋。
真有不世出的天赋么?
这话却得两说。
首先,余杉从武彻书院出徒之时,已经到了八品下,只是怕犯了书院门规,隐瞒了自己的修为,谎报为九品上。
不到三个月,从八品下升到七品下,算快么?
算快,非常快,这是靠丹药和日夜刻苦修行积累出来的,也足见余杉的天赋非比寻常,只是距离太卜发现的悍勇之气,还有些差距。
太卜想找的人其实不是他,太卜发现的悍勇之气远比余杉的天赋要强大。
可太卜找不到其他人了,这事情是他提出来的,总得给皇帝一个交代,无奈之下,矮子里选将军,最终只能认定余杉为英才。
余杉出身名门,修的是杀道正统,这样的人,朝廷自然要大力培养。
当天,秉笔太监陈顺才向钟参传达了旨意:任命余杉为武威营鹰扬将军,统领飞鹰军。
鹰扬将军是杂号将军,但也有七品官职,和绿灯郎相当,手下还有五百飞鹰军,余杉还不满二十岁,有此成就,可谓春风得意。
韩笛此前也收到了消息,站在营地之外,默默低下了头。
当初若是一心一意跟着余师兄,日后定能成为将军夫人,却不该乱用心思,去找怀王世子。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韩笛流着泪,走在雨中,忽见一名红衣女子,撑着伞,拦住了去路。
“好个俊俏的妮子,你哭什么?”
韩笛一惊,后退了两步。
那红衣女子笑道:“被青衣阁赶出门了,心有不甘吧?”
韩笛没作声,却也没逃跑。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很高,想杀了她易如反掌。
“我留意你很久了,像你这么好的胚子,属实罕见,”红衣女子上前捏了捏韩笛的脸蛋,“青衣阁有什么好?我红衣阁,才是你正经去处,随我磨练些时日,管他什么将军还是世子,终究都在你股掌之间。”
……
怀王府上,世子梁玉明冒着大雨,跪在了院子当中。
在他身边,跪着怀王梁贤康。
二人身前,站着一位灰发老者,苍龙殿三位长老之一,苍龙霸道三品修者——梁季雄。
大雨滂沱,梁季雄身上不见半点水痕,神色冷峻,俯视着怀王父子。
“贤康,你有何话说?”
怀王低头道:“老祖宗,我无话可说,玉明终究是梁家骨血,只求老祖宗留他一条性命。”
梁季雄厉声道:“若不看在同族血脉,这孽障焉能活到今日?梁玉明!你身为宗室血脉,却敢沾染邪门之道,你可知罪!”
梁玉明道:“玉明知罪。”
“今废你邪道修为,你有何话说?”
“无话可说。”
梁季雄一挥手,梁玉明当场倒地,抽搐片刻,从嘴里呕出一条两尺多长的蝎子。
这厮喉咙很宽啊,竟然钻出这么大一只蝎子。
这是梁玉明修炼的七品玄蝎,离开了宿主,玄蝎依旧有攻击力,从地上猛然跃起,冲向了梁季雄。
梁季雄背着手站在原地,且看着玄蝎冲到近前。
那玄蝎突然脱力,掉在了梁季雄脚边,挣扎几下,不再动了。
对付一只七品蝎子,他都不用手。
苍龙霸道,就是这么霸道!
梁季雄一脚把玄蝎踩碎,又对梁玉明道:“你怀不臣之心,有窃国之举,今可知罪?”
梁玉明挣扎起身,跪在地上,连连摇头道:“玉明冤枉!”
怀王也在一旁道:“老祖宗,沾染邪道,是玉明之罪,我父子甘愿受罚,不臣之心,实属子虚乌有,还望老祖宗明鉴。”
“还敢狡辩!”梁季雄一开口,怀王父子立刻安静下来。
“今废你宗室修为,你有何话讲?”
梁季雄要废了梁玉明的霸道修为。
就这?
只是废了修为?
谷狱br/>梁玉明泪落不止:“玉明误入邪道,只想增进修为,保我大宣江山,绝无非分之想,长老,我冤,我冤枉!”
梁季雄不容分说,再一挥手,梁玉明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霸道修为,被废了。
怀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疼的直咬牙,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梁季雄对怀王道:“贤康,你教子无方,纵容无度!明知其犯下大错,却还意图遮掩包庇!今将你三百府兵减至百人,你有何话讲?”
怀王低声道:“愿凭老祖宗裁处。”
来自苍龙殿的惩处,就这样结束了,梁季雄正要离开,忽见院墙角落,蹲着一只老鼠。
梁季雄觉得这老鼠不寻常,对着墙角伸出了右手。
老鼠发现空气突然稀薄,呼吸有些困难,本想逃走,又觉得脚下有些乏力。
苍龙霸道七品技——奸佞无息,能在一定范围内让敌人窒息,刚才梁季雄就是用了这一手段,让玄蝎失去了行动能力。
三品修者,每一项技能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若是只普通老鼠,一旦中了技能,会瞬间窒息而亡。
可这只老鼠有点特别,非但没死,还顺着地沟钻出了院墙。
梁季雄紧锁双眉,一步跃起,追到了墙外。
围墙之外,老鼠还在拼命逃窜,梁季雄抬起右手,正要杀了这只老鼠,却被一阵鸦鸣之声,扰乱了心神。
“呜啊!呜啊!呜啊!”
叫声只在耳畔盘旋,四下观望,却不见乌鸦身影。
梁季雄双臂挥舞,驱散了鸦鸣,抬头再看,老鼠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老鼠一直跑到了怀王府外,经过墙角一只竹筐,转身离去。
竹筐里站起来一个人,正是徐志穹。
徐志穹跳出竹筐,撒腿就跑,耳畔突然传来道长的声音:“呜啊!别乱走,随为师来!”
一只乌鸦在空中引路,徐志穹跟着乌鸦飞奔而去。
梁季雄追了出来,循着足迹跟了上去。
追了半个时辰,梁季雄跟丢了。
这是什么道门?速度如此之快?
难道是陛下派来了宦官?
可宦官怎么会操纵飞禽走兽?
难道是灵秀门人?
梁季雄沉思良久,默默回了苍龙殿。
……
徐志穹满身泥水回了家里,坐在草席上喘息不止。
一只乌鸦落在了案几上,看着徐志穹道:“该看的都看见了?”
徐志穹点了点头。
因为担心梁玉明日后报复,徐志穹想去看一看他的近况,他也猜到怀王府暗藏高手,不敢独自涉险,于是跑到小黑屋里向师父求助。
道长也是疼惜他这弟子,带着他走了一回,没想到竟然撞上了苍龙殿长老。
多亏有师父在,否则一百条命也不够送。
惩治梁玉明的是苍龙殿长老,这并不让徐志穹感到意外,大宣的律法不是给王室定的,但梁家的家规,梁玉明是逃不掉的。
真正让徐志穹意外的是事件的处理结果。
梁玉明练了蛊术,废去蛊术修为,还算合情。
他有不臣之心,这是苍龙殿长老确认的罪状,也就是说苍龙殿知道他要谋逆篡权。
苍龙殿知道了,皇帝肯定也知道了。
都知道他要谋逆了,也只是废去修为而已?
这就不合理了!
难道只是为了顾及皇室颜面?
不可能!
徐志穹上辈子在史书里看过不少类似的事情,王室内斗,满纸血腥,既然确定了谋逆之罪,梁玉明肯定难逃一死,怀王全族都得人头落地。
可现在只是废去了梁玉明的修为,削弱了怀王的府兵。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处理的轻描淡写?
这里边有事,有大事,有徐志穹想不明白的大事。
“想不明白吧?”乌鸦开口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凭你现在的本事,这些事不该你去想,想明白了对你也没好处,倘若你不是我道门弟子,那老儿一出手,你就没命了!却还敢招惹他们吗?”
苍龙殿长老的技能可以轻松制服玄蝎,却制服不了我。
再往前想一想,梁玉明的龙怒之威对我无效。
难道裁决判官道能克制苍龙霸道?
徐志穹看着乌鸦,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是几品修为?”
能和苍龙殿三品长老周旋几合,道长的实力很是惊人。
乌鸦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想,先想正经事,我让你去朱骷髅茶坊,你去了么?”
“弟子去了,把那信物交给了掌柜的,他把信物收了,说这两日不方便见弟子。”
“不方便?”乌鸦扑打了一下翅膀,“你今晚再去找他,若还是不见你,且把信物要回来,把他脑壳敲碎!”
师父还是这么暴躁。
徐志穹道:“不如师父跟我一起去吧!”
“我跟你去作甚?我要回去睡觉了。”
“还睡?”
“不然怎地?天天伺候你么?拿了三次功勋再去找我!”
乌鸦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徐志穹换下湿衣服,歇息片刻,穿上了新官袍。
该去巡夜了,白色的官袍和灯笼都不要了,如今是徐青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