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缓缓坐起身子。
吸饱了气机,徐志穹的精神非常亢奋。
但经脉鼓胀,他的身躯有些笨拙。
得想个办法把身上的气机散出去。
最快的方法是用虎杀斩,连砍个几十刀,多余的气机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可这是东宫,门口还蹲着吕运喜,徐志穹要是不慎把房子给拆了,吕运喜肯定不会放过他。
咱是判官,又不是那粗鄙的武夫,消散气机而已,不必弄出这么大动静。
况且徐志穹还有正经事要做。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倒出了几颗豆粒。
这是他特殊配置的饵料,对老鼠有着难以抵抗的诱惑力,哪怕在两三里之外,都会迫不及待冲向徐志穹的怀抱。
不多时,真有一只老鼠冲了过来。
徐志穹一个虎扑上去,没能抓住,一头戳在地上,还不慎吞了颗饵料。
气机过剩,徐志穹的身手极不协调,接连努力了三次,终于抓到了一只老鼠。
徐志穹附身在老鼠身上,顿时觉得身边轻便了许多,顺着门缝钻到了门外,看到吕运喜和一群内侍瞪圆了眼睛,紧盯着门口,不敢有丝毫懈怠。
徐志穹抬起前爪,坐在自己尾巴上,得意洋洋看着一群内侍。
你们在这盯着吧,且看你们能盯出个甚来。
一名内侍忽然喊道:“这有只耗子!”
吕运喜喝一声道:“打死!”
内侍抄起扫把就来打,徐志穹一熘烟跑出了东宫。
沿着东宫往北走,徐志穹的目的地是秘阁。
皇宫里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因为皇帝不在这里。
昭兴帝死了,新君尚未登基,宫里的内侍和禁军都清闲了许多。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想来这也是句笑话,在没有紧急事件发生的情况下,国君基本是多余的存在,内阁和群臣能把日常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穿过左掖门,走过崇文院,徐志穹一路来到了秘阁。
门口站着几名侍卫,东倒西歪打着瞌睡,睡得非常深沉。
为什么睡得这么沉?
皇宫侍卫不该是这副模样,就算偷懒,打个盹也就罢了,现在连鼾声都响起来了。
难道是中了手段?
徐志穹提起了戒备,小心翼翼钻进院子,没有急着往秘阁里钻,而是趴在床下,静静聆听。
有人!
不止一个人。
秘阁之中淅淅索索,似有几十人的脚步声在秘阁之中穿梭。
这多人深更半夜来秘阁作甚?
有大臣在这里议事?
不对,这些人脚步极轻,都有修为在身。
十六个、十九个、二十六……一共三十一人。
就这么贸然进去,难说会不会有危险。
可自己是只老鼠,只要对方修为不太高,应该看不出破绽。
徐志穹伏着身子,小心翼翼从门缝钻了进去,秘阁正厅虽说漆黑一片,但老鼠夜视能力极好。
可徐志穹看了半响,没看到半个人影。
脚步声还在,人都哪去了?
四下寻觅之间,忽见一个一寸多高的身影从身边经过,徐志穹仔细一看,竟然是个纸片人。
那纸片人在花瓶之下四下摸索,花瓶上边也有一个。
书架上有六个,正在一层层搜寻。
墙壁上爬着五六个,正在摸索墙上的缝隙。
难怪脚步声这么轻,一张纸片的动静能有多大?
是谁操控这么多纸人夜探秘阁?
这显然是阴阳术。
要是徐志穹本尊在这里,应该能找到术法来源。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本尊在这,对方要么跑路,要么得和徐志穹打一场。
一张纸人钻到了坐榻之下,被老鼠夹夹住了。
徐志穹差点笑出声音,这也算是替他踩雷了。
还有两个纸人钻到了书桉下面,这回徐志穹笑不出来了。
书桉下房有一个脚蹬,陈顺才说过,连踩脚蹬五下会打开一个暗格。
这个暗格里有徐志穹想要的东西,该不会被这些纸人捷足先登了吧?
作为一只老鼠,对付这些纸人倒也不难,但关键问题是,徐志穹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些纸人,贸然出手,会让自己附身老鼠的技能暴露给别人。
一个纸人在书桉之下搜索半响,似乎有了收获,他钻进了地板,不多时又钻了出来。
它找到暗格了。
所有纸人立刻停止了搜寻,在大厅中列成一队,从门缝钻出了秘阁,只剩下一个纸人躺在了老鼠夹上面。
徐志穹悄悄熘到院子外面,看着纸人迅速走远。
操控他们的人就在皇宫,那人随时可能出现,把暗格里的东西偷走!
事不宜迟,徐志穹必须尽快把本尊带过来。
他在地上不停刨土,转眼之间留下了一个桃花形的记号,借助这一记号,徐志穹可以通过阴阳法阵,把自己送到秘阁。
现在老鼠只剩下一个任务,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东宫,确保徐志穹的本尊能抢在对方前面来到秘阁。
还没等跑出院子,徐志穹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来了?
这么快!
“志穹,志穹!”
他怎么还知道我的名字?
他怎么知道这只老鼠就是我!
徐志穹大惊,眼前突然一黑。
怎么黑了?
中埋伏了?
徐志穹奋力睁眼,看到了一幅奇景。
他先看到了太子,而后又看到了秘阁的院子。
太子来秘阁了?
不对,两个视线不再同一个空间里。
徐志穹揉了揉眼睛,两个画面渐渐分开。
左眼是太子,在厢房里的太子。
右眼是秘阁的院子。
中间有一条漆黑的界线。
这是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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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进了徐志穹住的厢房,叫醒了沉眠中的徐志穹。
这倒不是太子的错,太子是真的担心徐志穹。
但主要问题是,徐志穹为什么会被叫醒?
躺在厢房里的本尊徐志穹慢慢坐了起来。
是的,他坐了起来。
附身于老鼠的情况下,他的本尊没有意识,也不能行动。
但现在意识恢复了,人也能动了。
徐志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了看,确信自己能动了。
与此同时,秘阁院子里的老鼠也坐在了地上,也抬起了自己的左前爪。
太子握住徐志穹的手,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我睡不着,一直挂记着你。”
“好,好些了。”徐志穹还能说话!
他的声调有些紧涩,神情也有些僵硬。
太子见徐志穹状况不是太好,急得满头是汗:“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太卜吧?”
“找太卜?找他作甚?他疯了,我,我现在当真好了不少,就是觉得乏困。”徐志穹思绪凌乱,秘阁那边情况又非常紧急,他现在只想把太子尽快支走。
吕运喜在旁赶忙说道:“殿下,徐千户既然觉得乏困,就让他早些歇息吧,我明天一早就把太卜请来。”
太子怒道:“我早就让你派人去请,你为什么非要等到明早?”
“老奴叫人去了,太卜睡下了,请不动啊!”
“我亲自去请他!”
徐志穹扯住太子道:“殿下,且让我小睡片刻,再睡片刻便好!等天亮了,咱们再去阴阳司。”
吕运喜在旁拉着太子道:“殿下,就听徐千户一句,明日再做区处!”
费尽力气把太子劝走了,徐志穹在不停的揉眼睛。
再怎么揉也没用,还是两个视线,一个在本尊,一个在老鼠身上。
这是……分魂了?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分魂之术?
当初他说我学不会,现在突然就会了。
到底什么缘故?
是因为吸那个怪物吸得太狠了?
是因为真神的气机触发了潜能?
现在魂魄分出去了,可怎么收回来?
徐志穹调动意象之力,想把老鼠身上的魂魄召回来,右半边脸整个扭曲了,也无济于事。
用法阵,去秘阁,和老鼠汇合了,徐志穹就有办法把魂魄收回来。
他拿出了水银和两片桃花瓣,在地上画好了法阵,把水银洒了下去。
没反应,法阵不灵!
是因为皇宫里对阴阳术的限制吗?
不是,不是受了限制,是法阵根本没有启动。
徐志穹的法阵画的不准,他只有一只眼睛的视线,距离感出了问题。
尺,还有尺子。
徐志穹拿出尺子,重新画了一次法阵,这次法阵生效了。
徐志穹走到法阵上,桃花瓣化作桃花雨,带着他来到了秘阁。
视线多少统一了一些,虽说视角不同,一高一低,但至少环境相同。
老鼠站在徐志穹身前,背对着徐志穹。
徐志穹向前走,老鼠也向前走。
魂魄分开了,但意识分不开,徐志穹做什么,老鼠也跟着做什么。
好在徐志穹步幅比老鼠大,艰难绕到了老鼠前面,两下对视,老鼠得了自由,跑出了院子。
徐志穹揉着眉心,视线终于恢复了正常。
头皮一阵阵抽痛,第一次分魂的感觉非常恶劣。
徐志穹迅速恢复过来,小心翼翼走向秘阁,正要推门进去,忽然想起一件事。
还有一个纸人在坐榻下面,被老鼠夹子夹住了。
不能让那纸人看见自己,徐志穹用了八品技化身无形,潜入了秘阁,俯身一看,见鼠夹碎了,纸人静静站在坐榻下面。
徐志穹没有贸然出手,且在坐榻旁边静静观望。
但见那纸人站立片刻,忽然慢慢变大,直至变成了七尺多高。
变高的纸人身形渐渐隆起,从一张纸片,变成了一具纸傀儡。
傀儡表面溶解,再度变化,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好高明的术法!
这人蒙着脸,但徐志穹一眼认出了他的身形,因为这身形实在太熟悉。
昔日掌灯衙门的绿灯郎,而今怒夫教的肖司徒——肖松庭。
肖松庭悄无声息来到了书桉之下,轻轻触碰着地板。
他知道下面有暗格,但他不知道打开暗格的方法。
他想试着用阴阳术把地板掀起来一块,但暗格对阴阳术有限制,试了两次没成功。
而此时,一把鸳鸯刃悄悄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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