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之夜,天气晴朗,与一墨家九品修者,在深巷之中交战,双方赤手空拳,当如何应对?
听起来是一道送分题,但实际上是道送命题。
这道题有一个非常隐蔽的陷阱——赤手空拳。
对于杀道修者而言,赤手空拳就是意味着没有兵器,直男的浪漫,就是这么简单。
但对于墨家修者来说,赤手空拳和没有兵器是两回事,尤其是在冬天。
天气晴朗不是重点,严冬之夜才是重点。
因为冬天的衣服很厚。
徐志穹对邹顺达道:“严冬之夜,敌人理应穿着棉衣,墨家修者的棉衣里可以藏很多兵器,我若贸然出手,必然会吃大亏,《杀经》十六卷第八篇有记述,在不知墨家修者用何兵器时,当取守势,迫其出手,以快破巧,寻见皮肉处猛攻,后发制之。”
如果不知道墨家修者的兵器,千万不要先出手,尤其是对方衣服厚重的情况下。
要通过防守迫使对方出手,然后凭借速度优势,后发制人,打他收招。
而且还要注意一点,必须找有皮肉的地方打,隔着衣服,大概率伤不到墨家修者,甚至有可能中了对方的陷阱。
一定要这么慎重吗?直接a过去不香么?就不能一波莽死他?
实战中或许真的可行,有时候也必须一波莽死对手。
但《杀经》之中记叙的是正常情况下的最优解,这也是《杀经》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与墨家修者必须要慎重,墨家修者的每一件武器都能让对手怀疑人生。
书院里有一个独臂武师,就是在和墨家修者交手的时候丢了一条手臂。
他当时一拳打在了对方的帽子上,谁知帽子里有铰刀,把他半条胳膊绞成了肉泥。
墨家的修者难道每时每刻都带着兵器?
还真是说中了,他们每时每刻都带着兵器,因为墨家修者知道自己不擅长肉搏,所以兵器从不离身,尤其是九品,战力弱的一匹,肯定会把兵器带在身边,遇到没有兵器的墨家修者纯属伪命题!赤手空拳就是蒙蔽徐志穹的陷阱!
邹顺达无话可说,徐志穹答对了。
余杉咬着牙,难忍心头愤恨。
隋智连声称赞:“这底子当真扎实!”
鲍敬忠咳嗽一声道:“若是在衣服里藏着一件兵刃都看不出来,你这眼力也未免太差了。”
钟参垂着眼角看着鲍敬忠:“鲍大人,别说藏着一件兵刃,如果墨家修者真穿着一身棉衣,就是在身上藏一座军械库,你也看不出来。”
鲍敬忠冷笑一声:“钟指挥使,这却强词夺理了,倘若身上真带着几十件兵器,少说也得上百斤重,举手投足之间肯定得有破绽。”
钟参连连摇头,懒得和这种外行人说话。
隋智插了一句:“鲍大人,墨家九品修者,被称之为贫生,他们要在最艰苦的条件下接受严苛的训练,一身棉衣里不管有多少兵器,他们都能行动如常,这是墨家的修行基本。”
鲍敬忠不说话了,不是他办事不尽心,是他收到的消息有误。
按照余杉提供的消息,徐志穹是个颇有心机和城府的人。
现在看来,这哪是颇有心机?这厮看着像个傻子,实则比同辈学子都要聪明,这其中也包括余杉在内。
这种聪明人,虽然出身卑微,但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想一脚碾死他,还真是不容易。
尤其是当前这种场合,林天正护着他,隋智和钟参又有爱才之心,这场大考已经没有了动手的机会。
鲍敬忠向武师挥挥手,示意徐志穹考试通过了。
隋智和钟参还在一旁争执:
“昔日我与其父在沙场之上出生入死,这份情谊我决计忘不了!”
“你说那些都没用,那场仗打成那样,咱们哪个不是出生入死?这人我非要不可!”
徐志穹神清气爽走出大殿,上前想去抱抱师姐,刚冲到师姐近前,却被楚禾插进了两人当中。
“志穹,今日却当庆祝一番!”楚禾笑的春意盎然,徐志穹马上明白了“庆祝”的意思。
“你,你这人,好,好龌龊。”当着师姐的面,这厮成心让我丢脸。
徐志穹一脸厌恶的看着楚禾,转身走到了远处。
楚禾跟了上来,搓着双手道:“志穹啊,有些地方你没去过的,你不知道那里的好……”
“有什么好!”徐志穹看了看师姐的位置,距离还不够,他又走远了一些。
楚禾吸吸鼻涕跟了上来,低声道:“上次我和杨武要带你去,你死活不肯,现在大考都过了,我们就去吉庆班……”
吉庆班?
徐志穹一听这名字就觉得低俗,他义正言辞对楚禾道:“去万花楼吧!”
“万花楼?”楚禾打了个寒颤,今天的徐志穹不断刷新着他的认知。
有些事情是要刷新了,先从消费理念开始!
吉庆班那是什么地方?
风月之所分五等,一等叫院、二等叫馆、三等叫阁、四等叫楼、最末一等叫做班。
那等粗俗的地方完全不适合徐志穹。
楚禾挠挠头道:“可,万花楼,贵了点。”
徐志穹回头指着杨武道:“他请!”
杨武一挑眉毛道:“凭甚来!”
“你说呢!”徐志穹恶狠狠的瞪着杨武。
想起昨夜的事情,杨武依然觉得心中有愧,看了看神情冷漠的韩师妹,心里越发觉得懊恼。
为了那无情的师妹,伤了自家兄弟的心,作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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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武咬咬牙道:“罢了,就去万花楼,我请!可上等席面我可请不起,只能在一楼点个小桌,叫四五个小菜,喝两壶酒就好,唱曲的就不找了,一人找个姑娘就是,但得是下等的……”
楚禾听得津津有味,徐志穹当即没了兴致,一摆手道:“莫说了,不去了!”
万花楼就不是什么高级地方,还不敢吃不敢喝,连个唱曲的都不敢要,姑娘还得选个下等的,与其这么抠抠搜搜,还不如一起去勾栏。
徐志穹道:“到瓦市牡丹棚子看戏吧,今晚有相扑,肖三娘对仇金凤,门券和酒水你出,果子和茶水我请!”
楚禾连连摆手道:“你有几个钱,果子和茶水还是我出了。”
“使不得,”徐志穹连连摆手道,“平时兄弟们都照应着我,我也不能总占你们两个便宜。”
楚禾皱眉道:“这话便是见外了,咱们说什么便宜,这茶水果子我请定了。”
徐志穹道:“兄弟不缺这两个钱。”
楚禾道:“这两个钱还就不让你出!”
杨武在旁插一句道:“小弟时才没听清楚,两位师兄说的是牡丹棚么?”
两人异口同声:“正是。”
杨武道:“小弟没记错的话,这牡丹棚的茶水和果子是送的。”
楚禾和徐志穹闻言,继续争论:
“这顿还是我请吧。”
“不能让你破费。”
“咱们兄弟不计较这些。”
……
最终还是杨武扛下了所有。
虽说如此,但去一趟勾栏,比去万花楼的开销小多了。
这是徐志穹第一次去勾栏,在前世,通过一些网络文学作品,也看过一些对勾栏的描述,很多作品都把勾栏直接写成了不正经的生意,这是一种误解,在大宣,勾栏是剧院,是非常正经的文艺表演场所。
勾栏源于大宣,也兴于大宣。
最早的勾栏就是一个瓦棚子,围上一圈栏杆,艺人在棚子中央说书唱曲,客人买一张门券,进棚子里观看。
时间久了,艺人多了,演出的花样多了,有说书的,说经的,说史的,有耍傀儡的,有演皮影的,还有作勾栏合生,专门吟诗作对的。
观众越来越多,站在栏杆外面不给钱蹭戏看的也越来越多,勾栏的结构因此发生了变化,周围有了木墙,只有一个门进出,门口有一位伙计,专门售卖门券。
牡丹棚勾栏的门券只要六十文,但却是后排的末座,连张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坐墩上观看。
杨武好歹也是八品官家的公子,肯定不能坐末座。他掏了两吊钱,交给了伙计,定了前排一张大桌,茶水、果子管够,还有一坛黄酒和几道下酒的凉菜。
和电视节目一样,勾栏演出也分时段,眼下时候尚早,日场没散,夜场还没开。
日场,也就是白天的表演节目,多以说书和吟咏为主,正在台上说书的是京城当红的女书匠史慧英,说了一段《白家客栈》,讲的是一个姓白的阴阳师在深山开了一间客栈,终日招待一些妖魔鬼怪住店。
还别说,这故事挺好听的,徐志穹刚听到入戏,书匠下去了,戏台换灯了。
伙计在棚顶挂上了几十盏大灯笼,原本幽暗的戏台,被照得一片通明。
杨武吃着一串葡萄,抿了一口黄酒,笑道:“夜场来了!”
一声鼓响,丝竹管弦之声随之而起,十几个舞娘穿着薄纱上台暖场。
只是暖场舞而已,楚禾和杨武是勾栏的常客,对这样的表演司空见惯。
但徐志穹是第一次,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他从未在现场看过如此惊心动魄的表演。
这薄纱也太薄了……
徐志穹的心跟着舞娘们一起摇,摇到神清气爽,舞娘们下场,正戏开始了。
想看跳舞得去腊梅棚或是红芍棚,牡丹棚是看相扑的地方。
两名女子率先登场,弯腰,深蹲,准备角逐。
徐志穹觉得一阵阵眼晕,这相扑比赛好白,白的耀眼。
他吞了吞唾沫,问杨武:“哪个是肖三娘?”
杨武笑道:“急什么?肖三娘哪能现在出场?这都是小人物,想看肖三娘,至少要等到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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