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小手,贴贴脸蛋,徐志穹一路上都坐在大师姐身边。
不是他毛手毛脚有意占师姐的便宜,实在路上颠簸,马车里也太挤了。
到了望安河,徐志穹恋恋不舍的别了师姐,最先下了车,坐在对面的楚禾搓着手,红着脸,正想坐在师姐边上,被师姐一眼瞪了回去。
这位置已经有人了,虽然徐志穹现在不在这里。
望安河自西向东贯穿了大宣的京城,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所在,徐志穹的家在河边,住在这么繁华的地方,出身应该不会太差。
徐志穹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的出身,想着母亲和院长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想着自己的便宜老爹能不能面对残酷的现实。
随着家门口的临近,记忆渐渐清晰,徐志穹发现自己多虑了,他根本没必要为自己的父亲担心,因为他从未见过父亲。
有些记忆,原主一直不愿意想起,因为想起了会很疼。
十八年前,徐志穹的母亲有了身孕,眼看临盆,他的父亲徐勇仁参军入伍,到北方作战去了。
一去就是八年,八年之后,徐志穹九岁(虚岁),母亲收到了消息,徐勇仁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仅留下了一件满是血迹的战衣。
母亲拿着战衣,在兵部哭了三天三夜,兵部没做理会。
母亲又带着去了武彻书院,也不知道她和院长是什么交情,院长林天正破例收了平民出身的徐志穹,成了武彻书院的弟子。
在书院求学三年,母亲病逝,这个家里只剩下了这个傻小子。
接下来的七年时间里,这傻小子每个月都会回到家里住上两天,这座望安河边的房子,成了傻小子唯一的寄托。
徐志穹替原主唏嘘一番,背着行李走在了河边的大街上,路过万花楼,刚入行的姑娘章玉箫上来揽客:“公子,进来坐坐!”
另一位揽客的姑娘沈月红把章玉箫拉到了一旁:“看仔细些,看看那人的衣服上有多少补丁!”
玉箫吐了吐舌头,又去寻觅别人,可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徐志穹一眼。
衣裳虽然破了点,但这小哥还是蛮俊俏的。
两位姑娘声音不大,但徐志穹听得一清二楚。
嫌我穷?
那个穿红衣服的,我记住你了,以后我来这,每人临幸一次,就不照顾你生意……
刚走过万花楼,身后突然抬来了一顶轿子,隔着轿纱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闻到一阵阵怡人的香气。
一名刚刚走出万花楼的客人问道:“这是谁的轿子?”
另一名客人道:“七郎茶坊的潘水寒,别的不说,这香味我是真真记得。”
“要不咱们去那茶坊喝一杯?”
“不怕大哥见笑,小弟最近手头紧,三十两一壶的茶水,有点消受不起。”
“值什么?哥哥我请你就是了!”
潘水寒?
好像是京城一位名姝。
名姝长什么样子?比韩笛还美么?
比韩笛美又怎那样?难道还能比大师姐更美么?徐志穹看不上这种庸脂俗粉。
过了连理桥,到了桥头瓦市,牡丹棚子勾栏的门口上挂着一对灯笼,灯笼下面挂着两幅招子。
瓦市勾栏,是大宣最具标志性的娱乐场所,是城市里的娱乐中心。
瓦市里有酒肆、茶坊、饭店、摊铺和勾栏。其他的场所都好理解,勾栏有些特殊,这是从事商业演出的地方。
勾栏可以理解成为一座剧院,勾栏的招子,就是剧院门前的海报,上面写写画画,列明今晚的节目和演员。
今天的节目是相扑,招子上面画着两位窈窕女子。
这两个女子一个叫摘星手肖三娘,另一个叫不动山黑四姐。
她们两个是卖艺的,但不唱曲,不弹琴,也不跳舞,她们是相扑力士。
相扑,徐志穹在前世是看过的,相扑力士的服装很有特点,很省布料。
肖三娘和黑四姐的服装和那些男子相扑力士基本相同,但她们并不肥壮。
她们不算清瘦,但也绝对不胖,身材比普通女子要矫健匀称。
今晚,在牡丹棚子勾栏,两位人气极高的女力士,将上演一场精彩对决,勾栏的伙计在门口拼命吆喝:“六十文钱,包茶水,送果子!”
六十文钱门票,约合三十块钱,包茶水,还送水果,这是良心价。
徐志穹身上一共有五文钱,他决定今晚先不看这种低俗的表演。
今晚他已经选好了目标——站在胡同口的一名年轻姑娘。
这姑娘年纪在十五六左右,衣着朴实,未施粉黛,端正的五官之中带着天然和纯情的美。
徐志穹上前问价钱:“多少钱?”
姑娘道:“一文钱一个。”
徐志穹掏出一文钱:“我要两个。”
姑娘看了看铜钱,瞪着澄澈的眼眸看着徐志穹,道:“你聋了怎地?鸡蛋一文钱一个。”
徐志穹憨憨一笑,吸溜了一下鼻涕:“妹妹你这么俊,鸡蛋又这么新鲜,就多给我一个呗。”
姑娘眨眨眼睛道:“我长得俊,我的鸡蛋好,然后多给你一个?”
徐志穹点头道:“是呀,要是人长得不俊,肯定不能多给呀!”
姑娘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给徐志穹拿了两个鸡蛋。
徐志穹拿着鸡蛋,欢欢喜喜进了巷子。
如果原主的记忆没错,房子里还有半袋陈米。
杀道修者得吃肉,徐志穹吃不起肉。
有两个水煮蛋,再加上一碗米粥,今晚的晚餐也算看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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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深处比河边安静了许多,这让徐志穹能听清一些声音。
比如说身后的脚步声。
有人跟踪他。
脚步迅捷有力,是有修为的。
这人是谁?
还能是谁?
徐志穹用余光一瞟。
邹顺达跟来了!
这厮还真是纠缠!
邹顺达必须缠住徐志穹,他答应余大公子一定要弄到聚元丹。
为了能到刑部供职,邹顺达赌上了一切,连书院的辞呈都准备好了。
结果他被徐志穹的空盒子给耍了,现在甚至有杀人的心思。
听着脚步声迫近,徐志穹撒腿就跑。
邹顺达一怔,这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机敏?
既然被发现了,邹顺达也没必要藏着,健步如飞追了上去。
杀道修者的速度极快,在九品时就能达到三粒。
粒是通过测试来衡量速度的单位,测试的方法颇为讲究。
选一个没风的日子,从两丈高台上洒落一百斤稻米,被测试者从一百尺开外发起冲刺,在稻米落地之前,从空中抓取稻米。
一次只允许抓取一粒,稻米全部落地之前,抓的越多,证明速度越快。
三粒的速度算快吗?
非常的快!九品的霸道修者只有一粒的速度,像生道、儒家、墨家、灵秀、阴阳家的修者一粒都没有,没等冲到地方,稻米已经全部落地了。
八品的杀道修者速度有五粒,邹顺达是七品中的修者,速度已经达到了九粒,可他竟然追不上徐志穹。
各家修行体系中,除了宦门,杀道最快,邹顺达七品,没道理追不上徐志穹一个九品。
难道说徐志穹偷学了宦门的手段?
不应该呀,代价太大了。
宦门又叫中人门,这一门不仅速度快,而且出手狠,但是入品的代价太大。
这小子是个狠人,居然两门兼修,难怪他能打败刘德安,跟他交手,必须得加点小心。
徐志穹没有对酒裆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的这么快,眼下当紧的问题是该往哪里跑。
到了前边的胡同口,往左一转就是家。
跑回家里去?
家里就他一个人,跑回去,等于让邹顺达瓮中捉……人。
不能回家,得去隔壁童青秋大哥的家里。
童青秋是一位阴阳师,刚来京城的时候穷困潦倒,差点饿死在街头。徐志穹的母亲给了他不少接济,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等母亲去世后,这名阴阳师也一直照顾着徐志穹,遇到这种事情,他不会看着不管。
眼看到了胡同,没想到胡同口站着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
徐志穹心下恼火:这倒霉催的,这些人在这做什么?
这群人在看热闹。
大宣国的富贵人家喜欢养狗,一位夫人带着几个婢仆出来遛狗,走到望安河,狗突然跑进了巷子,两个仆人追了过来,发现这条黑狗在胡同口咬住了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身边还有个老乞丐,是他爷爷,老乞丐上前打狗,被仆人一脚踹翻在地。
“老东西,敢动我们家公子!”
小乞丐哭的撕心裂肺,老乞丐爬在地上和狗撕打,两个仆人对着老乞丐拳打脚踢。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两个仆人也担心惹事,本想把狗牵走,可这狗咬着小乞丐,就是不松口。
这孩子命大,没被咬中脑袋,只被咬住了头发,头发被扯下来好几把,孩子脸上全是血。
这两个仆人敢打老乞丐,却不敢动这条狗。
一个仆人指着黑狗,小声说道:“要不踹它一脚?”
另一个仆人道:“你想死怎地?信不信夫人打死你,你看夫人什么时候舍得动过它一下……”
话没说完,徐志穹突然冲到人群当中,一脚踹在了黑狗的下巴上,黑狗呜咽一声,松开了小乞丐,趴在地上,弓着身子,冲着徐志穹咆哮。
好大一条狗,身长一丈多,和一只老虎的体型差不多。
看热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下戏码大了。
“这人是谁呀?”
“徐家的傻小子。”
“他敢动张夫人的狗?”
“这小子算是完了!”
前有恶犬,后有恩师,徐志穹的处境有点窘迫。
他想跳过这只恶犬,可恶犬率先冲了过来。
虽说修为被废了,可好歹也在武彻书院打磨了十年,对付一条狗自然不在话下。
徐志穹上前一脚,至左向右,踢在了狗嘴上,黑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没等它站稳,徐志穹上前又是一脚,从右向左,还是踢狗嘴。
狗头往左一偏,黑狗摔在了地上,徐志穹还想再补一脚,一个仆人拎着棍子,劈头盖脸打了上来:“你个杂种,活腻了是吧!”
徐志穹躲过棍子,一拳放倒了仆人,另一名仆人上前一拳打中了徐志穹的肚子,徐志穹咳喘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这仆人好大力气,他有修为。
仆人完了挽袖子,指着徐志穹道:“小杂种,伤了我家公子,爷爷今天非得卸下来你一条腿!”
你家公子?
狗仗人势的见过不少,人仗狗势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才穿越第一天,竟然涨了这么多见识!
两个恶仆堵在眼前,那条黑狗也在慢慢靠近。
徐志穹从背架里取出了石板,准备和他们拼命。
邹顺达站在人群之中,皱紧了眉头。
他不在乎徐志穹的死活,但他担心聚元丹会出意外。
众人屏息凝神,想看看这徐家傻小子怎么死。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哪个杂种敢动我家火儿!”
火儿?
这狗叫火儿?
一名妇人带着两名婢子走了上来,扯开众人,站在了徐志穹面前。
传说中的张夫人来了。
被打的仆人和黑狗一起冲向了夫人,仆人连哭带嚎,黑狗声声呜咽。
张夫人听明白原委,拿起一条棍子道:“给我打死这个杂种,他这条贱命我要了!”
徐志穹拿着石块,连退几步,扫视着围观的众人,突然看着邹顺达喊道:“恩师,救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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