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黄师爷感受着从地板上传来的冰凉，紧闭得双眼刷地睁开了。
老子没死！
神力啊！
是仙长赐下的神力保了我一条性命啊！
劫后余生的黄师爷心头狂喜，士气大振。
“死！”
炸雷一般的暴喝声骤然响起。
“想不到吧！你爷爷就一条胳膊！”
黄师爷怪叫一声，满脸神勇，手握着台灯，身子一翻，轰然就朝追击而来的恶鬼迎面砸了过去。
砰！
灯罩碎裂，哗啦啦的玻璃碴子扬落，就像是黄师爷同时碎掉的勇气。
恶鬼甩了甩脑袋，毫发无损，举起刀对着地上就是一斩。
“鬼！鬼啊！”
黄师爷顿时屁滚尿流，连翻带爬，好生生躲过了这一击。
他龟缩到墙角，眼睁睁看着那恶鬼向自己走来，只觉裤裆一阵温热。
“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你…我…老子跟你拼了！”
黄师爷愤而起身，弓着腰，一脑袋顶在了这恶鬼的肚子上。
砰！
这恶鬼竟被他直挺挺撞倒在地。
“我！我杀鬼啦！我杀鬼啦！”
黄师爷目光呆滞，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那恶鬼，忽而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呸！亏你还是个男人，竟被一个装神弄鬼的小贼，给吓尿了裤子。”
闻此娇喝，黄师爷猛然抬头。
只见小红正满脸嫌弃地看着他，手中还拿着一条棍棒。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赶忙抱拳作揖，“多谢红姑娘出手相救，不过你刚才说的装神弄鬼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喽！”
小红蹲下身，一把将那恶鬼的脸面撕开，赫然露出一张人脸。
面容清秀，二十来岁的青年。
“我那边还有一个呢，刚才还想用迷香害我。哼，那东西，还没我的屁劲儿大呢！”
“姑娘威武！”
黄师爷嘻嘻一笑，心思便转了起来。
“看来这宏公馆闹鬼一事全是人祸啊！走，我们去你那儿看看。”
说完，他朝那青年脸上啐出口唾沫。
两人来到屋外，只见走廊上还躺着个红脸恶鬼。
黄师爷将那人的面具摘下来，陡然一惊，“是他！”
将这两个装神弄鬼的恶人绑了，两人便去寻田不满。
走到宏老爷的房间，看到床褥上的人形凹印，小红道：“田大哥下去了，我们去找他。”
“等等！”
黄师爷环顾屋内一遭，当视线掠过床头上的照片时停了下来。
“红姑娘，能不能帮我把那个取下来。”
“你干什么？”
黄师爷神秘一笑，“您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最喜欢把票据啊、存折塞在这相框里，咱俩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你想做贼！”
“姑娘，您可误会我了，我这是为您好啊！您想想，您跟着仙长走南闯北，总要有所花销不是。仙长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像个会来财的主。若他碰见难处了，您啪一下，掏出一笔钱来帮他解了围，他是不是得感激你？”
小红眼睛一转，身子向前一跃，举手将那相框摘了下来。
“管好你的嘴！”
她回头瞪黄师爷一眼。
“是，是！”
黄师爷走到床边，接过相框动手一拆。
霎时，一张藏在相框夹层里的泛黄纸张展露了出来。
小红目光一亮，问道：“这东西值多少钱！”
“别急，让我来瞧瞧。”
黄师爷将纸张展开一看，瞬间面容凝重，“这是遗嘱！”
“遗嘱？”
突然，楼下传来“轰”一声炸响！
“是田大哥！”
“我们下去！”
“去你的！”
客厅内，田不满拧了拧手腕，将两个“女鬼”，一个“男鬼”扔在地板上。
还以为对付他们要废多大的周折，没想到都是不堪一击的普通人。
“仙长啊！我们这里还有两个！去你的吧！”
黄师爷站在楼梯口，将两个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男子踹了下去。
砰！砰！
两声闷响过后，两个人硬生生摔在地上。
田不满回头看，“是你？”
“是我。”
守夜人咧嘴一笑，满嘴鲜血。
田不满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黄师爷递给自己的遗嘱。
小红端来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将跪在地上五个人的面孔照亮。
枯瘦的老者、面容阴鸷的中年、肥胖的嬷嬷、俊秀的青年，还有面容温婉的姑娘。
每个人的身前都摆放着一面造型狰狞可怖的厉鬼面具。
有一瞬间，田不满觉得，这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守夜人，管家，厨娘，园丁，丫鬟。宏家七口是被你们杀的，之后住进这里的人，也是你们杀的。”
“不错，都是我们杀的。”
守夜人语气轻松，没有半分忏悔。
田不满仔细将宏老爷的遗嘱读了，上面写，他身患重病，已经不久于世。
等他百年之后，就将这处公馆卖了。
得来的钱，一部分留给家人，让他们拿着这笔钱回到自己的故乡，叶落归根。
而另一笔钱，则分发给在宏公馆干活的仆人。
这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拿了钱，足够买田置地，或者做些小买卖，每个人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宏老爷对你们不薄啊，你们怎么忍心将他们一家七口活活烧死，连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
田不满语气阴沉，目光冰冷。
“不薄？”守夜人嘿嘿一笑。
厨娘脸上肥肉轻颤，骂道：“他就是个畜生！如果不是他，我们又怎么会将乡下的地还有房都给贱卖了！”
“嗯？你是说宏老爷强买强卖你们的产业？”
“比这还恶毒！”丫鬟银牙轻咬，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管家，“谁让他给宏公馆的仆人发那么高的薪水！还包吃包住！却只收留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浪汉！为了混进这里，我们只能贱卖了祖产，装成无家可归的难民！在这里干活，我有娘不能认，有爹不能叫！你说他恶不恶毒！”
闻言，田不满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竟是一家人！
管家冷哼道：“那天，宏老爷把我叫去，嘱咐我将这处别墅卖了，还让我将仆人全都遣散。凭什么！这里是我们的家，他凭什么赶我们走！”
厨娘颇为自豪地接茬道：“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在晚饭里下了迷药。吃吧！吃死他们！等他们睡着了，就把他们烧死！这里是我们的家，谁都不能赶我们走！”
“记录在案！”
田不满一声厉喝。
“是！”
黄师爷坐在一旁，提笔书写，又干起了老本行。
“厨房里的牌位，是之前被法办了的那个仆人的吧！他跟你们也是一家子！”
“是！他是我儿子！”
守夜人愤怒又骄傲，“他死得值！死了他一个，却为我们柳家保住了这处宅子！谁想霸占这里，谁就得死！”
“对！死！”
“死！”
“死！”
几人纷纷慷慨应声，不知情者，还当他们才是受害者。
田不满一时恍然。
五十年前，一个乞儿崛起于微末。
虽历经人世疾苦，但功成名就后，却仍怀济世之心。
如此豪杰，却惨死于此等蛀虫之手！
田不满越想越气，一时间怒发冲冠，砰一脚踹在守夜人的胸口。
残破的身躯陡然倒飞出去，化作一道黑色弧线，轰然撞在门板之上，哇哇吐起了鲜血。
剩下四人见状大骇，抱成一团，目光惊恐。
田不满气息粗重，他强压下满腔怒火，喝道：“让他们画押！”
“是。”
黄师爷将供词拿过来，让几人按上手印。
没印泥，就用自己的血。
“仙长，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他们移交法办？”
“法办？他们也配！当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冤有头，债有主？”
道术，通幽。
忽然，漫天的火光升起。
大火中，人影憧憧，他们的面容变得扭曲恐怖。
缓缓朝几人走来。
“啊！”
“别过来！你别过来！”
“是你们非要闯进来的！是你们自己找死！”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