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黄鹂跳动在云边,清晨的浮光跃动在窗边。它们唱着跳着,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迎接二零一零年四月二日的到来。
园长办公室周围拉着警戒线,在这里站了一宿岗的警员昏昏欲睡,但他还不能睡。
他用手扫了扫洒在身上的日光,厌厌地埋怨换岗的人怎么还不来?
轻轻的,仿佛有高跟鞋踏地的声音。那是一种很清脆的乐音,款式是他日常所喜爱的。站岗的那名警员几乎要呻吟地想。
“对的,齐藤。我办公室里的桌子,一定要按照我设计图上的做。设计图交给你,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这件事必须跟那家丹麦公司,就是那个叫klari的家具公司说。还有就是椅子,你要时刻督促那家南非公司,就是那个叫igelike的家具公司。我那个档案柜,lbookex公司做好时一定要通知我。lcasecit公司是负责我的书柜之一。哦,还有那个葡萄牙公司montem,也是负责我的书柜之一。ehefare也是的,还有fullstopleftnt。”
一阵轻飘飘的絮絮叨叨,从园长办公室中蔓延出来。
真美啊,这个声音。那个警员想到。就像黄玫瑰的香味一样。
不对啊!他惊醒了。园长办公室里不应该有人啊!
他猛的向园长办公室内看,门开着。
门开着,一个女人拿着二零零八年出的手机,一颦一笑。在那个办公室内,仿佛开着无数朵黄玫瑰,衬托她的美丽。
警戒线,没有任何问题。
但没有任何问题,便足以说明问题。
一声惨叫划破停课的大化传承幼儿园的天空,惊来了准备来换班的一些警员。
“怎么了?佐藤。”
“有、有鬼!”
“哪呀?”
“就在案发现场!”
“你说什么耶?你看,那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佐藤呆呆的看向园长办公室内,一切都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状。哪里有什么人,什么怪东西都没有。那,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幻觉吧?
是幻觉吧?
开化町的街道上,也有黄鹂。它们飞在天空,兴致勃勃地打扰着正在课间的学生们。
“ゼロ小学校”,这是在开化町的每一条街道上,都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无论是它奇怪的名字,还是因为它优越的教学水平。
安倍义端,便是在这里上学。
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人。
今天是土曜日。
他的手并不像他那冷酷的脸。而是握得紧紧的,红红的。
所有人都躲着他,因为他冷峻的态度。
这一切,都与他向家里反映的话不同。
这时,他看到一个怯生生的女生胆战着走向自己。她手里抱着一沓纸,眼神不断躲闪。她只觉得自己倒霉,被老师分配到这个任务。
可是,又不得不做。否则一定会被骂的,老师就不会把她看作乖乖的小女孩了,她的地位一定会一落千丈。所有人都会孤立她。所以她不得不这么做,跟可怕的安倍同学说话。
玻璃窗外的两只黄鹂搅动着日光,黑珍珠般的眼睛,时刻注视着窗户。它们看到,当女孩走近时,安倍义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他在害怕。他害怕跟他同学的交流,他害怕跟他们接触。一切都是骗人的,他跟小丹说自己跟同学们玩呀闹呀,都是骗人的。
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惊醒,只觉得自己小小的心脏像被狠狠撕裂了。
他不是个好孩子,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害怕,之前害怕妈妈,从始至终害怕他周困的孩子。让冷酷、仇恨覆盖在自己身上,是他对这个恐怖的世界唯一能想到的防护措施。
“那个,安倍同学。今天不是复活节吗?老师说你画画很好,让你来画一些复活节的手抄报。”
他听到那个女生拼命压抑着颤抖地说。
义端有些粗暴地抢过了那沓纸,简单地说道:“知道了。”
他看着那女生跑着离开,眼圈有些红。
怎么会是这样?他想。偷偷揉了揉自己紧绷的手指。
飞舞的黄鹂们都叹着气,跟太阳说,又是这样。
高木巡查部长开着他心爱的德国车飞驰在新宿的街道上,他心情不是很好。因为他受警视总监之令,要送两个小鬼去那该死的房子。
电线杆上的黄鹂被他惊飞。
他必须背诵那从园长办公室中由工藤警部找到的便利贴上写着的假名,他永远忘不了工藤警部怜悯的看着他说:“我的高木老弟,我希望你能背一背。好好背背,应该能增加你了解张纸上信息的可能。这对你未来升职有好处。”
该死。他低咒骂,还注意了一下,防止被后面两个小鬼听道。他常年看着有很多汉字的文件,对于假名已经不太敏感。
那张纸是这么写道:
りなじん,ふた〇ふた〇よんいちゴゼンとおいちジ
げぜん,ふた〇〇や〇よんいちゴあといちジふたとフン
えとんわエレンです,ふた〇ふよ〇よんいちゴあといちジみといちフン
もりメいビ,ふた〇ふた〇みといちゴあといちジよとみフン
みやもとよビ,ふた〇ふた〇よんいちゴあといちジいつとよフン
いとーあかま,ふた〇ふた〇よんいちゴふたいちジとフン
高木巡查部长也是呆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这是死者山本秋生生前约嫌疑人来办公室的备忘录。
真是的。日语只有假名是真的很难看懂,这个山本秋生果然古怪。高木巡查部长很不满。
让他想想,让他想想。要去的那个地方,好像是在二丁目十二号吧。
唉?好像到了。
在春风的轰隆隆下,行道树的模样神似《呐喊》中尖叫的人。一个带院子的仿欧式简约宅,一座通体黑漆的宅子。
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只黄鹂都不敢接近的地方。
“我们到了。下车吧。”高木巡查部长强迫自己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
车上那两个小孩,一个去手抱着又旧又脏的红布偶、右手牵着另一个男孩,一个左手牵着同伴、右手紧紧握着一支柱状小灯。
正是安倍丹与山本光。
而他们要来的地方,则是山本秋生的家。
这座宅子只有一层。
警视总监亲自下达命令,即让高木巡查部长带领安倍丹与山本光清理山本秋生的遗物与为山本光搬进这里做好准备。
太昏暗了。高木巡查部长在进入屋内后皱了皱眉。
他让小丹与小光先待在门口,而自己则靠从门口照进来的些许日光摸索着找到窗帘,并将它拉开。
于是,这间房间在至二零零八年起的两年之后,重新见到了日光。所有物品在与日光共舞之后,迎回了自己的颜色。它们兴奋的说,真相就要揭开了。真相就要揭开了。
必须说,这间屋子比起一般人的屋子而言很简陋。它的东边放着单人床,用屏风与会客厅隔开;西边是独立的洗手间;而正中则是办公桌椅、台灯、电脑与沙发。
不过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应该算是勉强足够的。
不用高木巡查部长说些什么,孩子们就自觉地跑去翻办公桌的柜子。
这是私人物品,想来我也没有资格过问。高木巡查部长如此想到,便别过头去,百无聊赖的欣赏起在自己左手边的绘着乙巳之变的浮世绘的屏风。
这面屏风的图画是有些死板的,算不上什么艺术价值。
但是,一旁的题词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是:
苏我氏即伏诛,中大兄与轻庆于圣德太子灵前。
中臣镰足闻贼墟现黄龙,欲灵前缢,轻止之。中臣镰足曰:“昔臣僭弑上子,唐红溢大君前。及上过问,为国伪贼。上疾,闻进策,欲以死成汝。今现黄龙,是天感上德也。”
轻惧之,欲诛中臣镰足。
中大兄止之,曰:“未君,敢僭主罚下邪?及天意,可人力补哉。天威难测,予唯历威行也。”
又感言,乃收鞍作尸。三日悔,掘之,不见。
高木用手轻轻刮了刮上面的文字,唉,能刮掉?
马上,他就悄悄反应过来:“啊!我这是失礼了!”
他看向安倍丹和山本光。呼出一口气,幸好,他们还在整理。
“光君,你手中一直拿的是什么呢?”
“唉,这个?我告诉小丹,小丹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嗯!小丹的嘴可严了!”
“这是上上年五月妈妈送我的。她跟我说,这个灯能照亮看不见的字。看,是红色的光唉!”
“那光君用它照过看不见的字吗?”
“唉?还没照见过唉……”
“那……光君难道不在这里照照?”
高木巡查部长吊着一双死鱼眼,偷偷靠近两个小鬼。只听他幽幽地说:“喂,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有正事吗?”请让我的工作稍微有点意义,高木想。
“啊!我们是在做正事!你看,我们这不是在翻嘛!”
安倍丹与山本光一激灵,手忙脚乱地边翻柜子边对高木打哈哈。
真是。高木将脸别过去。小鬼就是小鬼。
他又看了看电脑的时间栏,这个电脑一直开着。八点半了啊。
“唉?这是什么?”
“是接控器呢!按一下!”
“按了怎么也没什么动静呢?”
在临近八点半的时刻,大化传承幼儿园一片寂静。一天前的热闹,伤佛是在梦中。
鉴识人员又到园长办公室例行检查了,像这样的检查还有三次。
站岗的佐藤又打哈欠了。他是得罪了哪个上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轮到他站岗了?
那个鉴识人员真是老了。他手脚不怎么利索,慢慢吞吞地办事。还没完没了的絮?叨叨,不断地烦佐藤。
“小伙子几岁了?”
“二十三。”
“哎哟,二十三了啊。真是青年才俊!在哪工作?”
“这不就在这吗?”
“哟?老师?”
“给你站岗的!我是警察!”
“哎哟,瞧我老糊涂的。有对象了吗?”
“还……总会有的!”
“老头子我姐夫的弟弟的儿子的女友的舅舅的新老伴的妈妈的妹夫的儿子的女婿的妹妹的女儿还末婚,老头孑我看你们两个还蛮般配的。要不……认识认识?”
“等等,她是你谁?”
“我姐夫的弟弟的儿子的女友的舅舅的新老伴的妈妈的妹夫的儿子的女婿的妹妹的女儿啊。”
“有照片吗?”
“有,等老头子我把这个弄完就给你。”
“啊……好。”
之后又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就是“想当年我……”之类的。
要八点半了,佐藤只想拿到照片后就再也不见这个老鉴识员。
老鉴识员在慢吞吞的动作之中,终于来到他本次例行检查工作的最后一站——办公桌。
咚的一声。
“哎哟!这是怎么……”
佐藤没有理会,他只当是老鉴识员又要发些什么宏论了。
“有没有人啊!快把我扶起来!老头子我腿软了,快趁我还没有吐出来破坏现场之前!这柜子……开了!”
八点半,幼儿园的时钟与山本宅电脑的时间栏都如此显示。
而在某个阴暗的小出租屋,一只枯槁的手艰难地倒了杯茶。而另一只毛茸茸的手很不客气,没发声地径直拿起装满茶水的茶杯。
“警部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破房子蓬荜生辉啊。”这是那只枯槁的手的主人。
“你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一道微光蒙过,让人能勉强看清那只毛茸茸的手的主人——工藤龙之介警部。
“为了什么?来印证自己的猜想吧,不,是来取笑那些凶嫌们的自以为是。”那只枯槁的手的主人瘫坐在一个椅子上,他细猴似的脸真是猥琐中的极致。他黑色短裤的口袋半露着自己的名片,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几个字——工藤一。
“在那之前,我可能要先接个电话。”工藤警部笑了,指了指自己正在振动的口袋。他的口袋里是手机。
“当然可以,警部先生。我巴不得你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能准备一下。”工藤一难听地笑着说。
“是警部吗?这里是鉴识课。案发现场的那个办公桌的柜子开了,貌似是遥控打开。根据试验,我们了解到这个柜子关上时会自动封锁,只有当遥控控制时才会解锁打开。而正如您的猜想,柜子上的那个锁只是障眼法,是个假锁。而且同时正如您的猜想,我们可以肯定死者山本秋生便是于这个柜子中窒息。并且……”
“哈哈,并且什么?”
“这个柜子内部即存在一把刀,办公桌上的一个按钮控制它落下,一个按钮控制它升起。就像断头台一样,只不过在本案中山本秋山女士是被腰斩。可以肯定,她是在柜子内被腰斩的。柜子的内部存在大量的血迹。”
“真是个不错的发现呢,我的下属。不过,你们可能需要去检查一下山本宅附近的监控了。”
“您怎么知道这个遥控是在山本宅内发现的?”
“这无关紧要,你只需要知道。那些在我们推测的犯案时间内不在现场的人,也是同样有嫌疑的。特别是那个齐藤,她不是在今天凌晨三点回东京了吗?很可疑不是吗?”
“听从您的安排。”
“那就这么做。挂了。”
“是。”
电话挂了。
“哈。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信息。”工藤一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
“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罢了。快点开始吧,我还有其他人要问。”
“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恐怕连关键性证据你都找到了吧,还要通过询问来戏弄我们。真是个怪人。”
“我不是说过吗?天才是无与伦比的才华与无以伦比的怪癖。”
工藤龙之介警部的住宅搜查与对证人与嫌疑人的一次二次质询,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