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与超级卵之间似乎有两道不可见的能量在相互争执、缠斗、冲击。

    超级卵的触手如同被人踩到的猫尾，全部收缩，紧紧缠绕在“大肉球”上。“大肉球”跳动的频率不断加快，就像高压锅开锅时抖动的阀门。周围的异种人似乎感受得到超级卵此时正承受着痛苦，全都哀嚎不止，整个地下城中心好似深渊地狱，鬼叫连连。

    公羊忍受着强烈的精神冲击，身体不停地颤抖；张亮失去一条手臂痛得全身颤抖；土鸡被剥夺能力后试图强行冲破这种限制，肌肉在颤抖；异种人受到超级卵的影响全都呆立原地颤抖；超级卵本身同样在颤抖。明明一切都在颤抖，都在动。可落在范仁眼中却如同时间静止一般，五感超强的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全都定格在那里。

    “咔、咔咔……”碎裂声打破了那个所谓的静止。范仁抬起头看到密密麻麻的裂纹在超级卵上扩散开来。随着缝隙逐渐加大，道道红芒从卵内射出。“咔嚓”一声脆响，卵壳分裂开来，一个蜷缩在粘液中的人型身影缓缓站起，琥珀色的粘液点点滴滴从其身上滑落。

    “还有如此完美的人吗？”范仁心中暗叹。在信息化普及的今天，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再英俊的男人，再漂亮的女人，范仁自认都不会感到稀奇。然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只能用完美来形容。柔顺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却不失男性的阳刚。身材比例协调，肌肉线条分明又不过分夸张。如果非要用一个具体的形象来描述他，大概可以用罗马城堡顶那位“持剑的米迦勒”。

    “无知的人类。”那人怜悯地看着半跪在地的公羊。此时的公羊手臂仍保持着前伸的姿势，但生机全无。

    “队、队长！”距离公羊最近的土鸡发出嘶声裂肺般的怒吼。可队长并未给他丝毫的回应。

    那人将手放在土鸡的头顶，如同轻抚稚子的长辈。

    “速度进化者，很好。”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土鸡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土鸡艰难地扭过头直视着范仁。目光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身为军人那独有的坚定。

    “报仇。”此时的土鸡早已发不出声音，可他开合的嘴唇不断地重复着报仇的口型。

    “报仇！”读懂了他的意思，范仁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亮，我尽量拖延，你找机会逃！”

    没再理会身边还在呻吟的小白毛，范仁径直向那人走去。

    9米，

    8米，

    7米，

    6米，

    5米。

    范仁停下脚步。注视着那人。

    “你是谁？”

    那人并未理会范仁的问话，而是张开双臂，缓缓悬浮于半空。围绕在他身周的空气开始流动，渐渐形成气旋。托着它向中央祭坛移去。望着悬浮于巨大地下空间中的那人，所有的异种人都跪拜在地，如同朝拜君王的臣民。

    当那人经过范仁头顶时，强大的威压传来。范仁仿佛是被巨浪拍进海底的落水者，一时间喘不上气来，本不算强壮的身体开始慢慢弯曲。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范仁半跪在地用尽气力吼出问话。

    那人低头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继续向着中央祭坛飘去。

    “进化，是生命的本质。吾将成为此界真神！”那人并未张嘴，可声音却响彻整个地下城。

    “这他妈是什么事！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这里。与本不存在的异种人干了一仗，这又出来个什么真神！拍电影呢？！”范仁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骂。

    等到那人走进祭坛中心，范仁身周的威压消失。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动能力。赶忙回身身望向祭坛。

    “以吾之名，成就真神，华烨！”

    随着那人的话语，祭坛四周的石块不住地跳动。石壳剥落，露出里面光洁的本体。待到本体全部显露出来，一道蓝光将它们贯穿在一起。整个地下城开始剧烈地摇晃，如同正在经历一场八级强震，似乎某种强大的力量要通过这个远古祭坛释放出来。

    “不能再等了！”范仁把手伸进口袋，摸到早已放在那里的启爆器。

    只要按下开关，周围的一切都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公羊在布置战术时考虑到应对任务即将失败的办法——彻底毁掉中央祭坛。利用传送时带来的超聚能核电池，麻雀将其中一块进行了简单的改造，使其成为小型核弹。一旦引爆周围1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将被彻底抹杀。

    原本执行最终启爆任务的人选是兔子，编外三人组则是留在庇护所中等待最后的结果。然而之后的一系列变化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在将兔子和兰兰送去庇护所后，看着昏迷不醒的兔子和一脸懵懂的小女孩。范仁默默地掏出放在兰兰小背包里的启爆器。他知道最后关头总得有人做出牺牲。

    没人想死，但凡能有一线生机都不会做出同归于尽的选择。然而这三天来见到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在脑中一一闪现。特战队员们为了阻击异种人所付出的一切全都被他看在眼中。那都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妹妹们啊！他们也有父母，也有亲人。可为了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都是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自己坦然面对死亡。是的，坦然面对！就连胆小怯懦的张亮也为了公羊能够接近超级卵而选择先行试探异种人的反应。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爸爸、妈妈、兰兰，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是一家人。”

    范仁自嘲地笑了笑，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公羊他们真了不起！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入脑中。

    “候选者3527号，超级卵虽然提前孵化，但中央祭坛仍可助其完成最终进化。一旦进化成功，你的考核将宣告失败，请珍惜最后的时间！”

    “知道了。”范仁索性坐在地上，懒洋洋地回答。

    看着那人沐浴在蓝光之中，范仁咧了咧嘴，不屑地嗤笑道：

    “孙子，不管你是谁，别做梦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范大叔按下了手中的启爆开关。

    整个地下城中心的地面先是一凸，随后以祭坛为中心深深凹陷下去。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狂暴而出。范仁在那如骄阳般明艳的火光中，失去了一切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范仁渐渐恢复了意识。当然只是意识。现在的他看不到、听不到、感知不到。如同身处无尽深渊之中，无力、无助。

    意识的复苏让范仁慢慢记起之前发生的种种。

    “我在哪里？难道没死吗？”

    “兰兰和兔子活下来了吗？”

    “那该死的华烨最后怎么样了？”

    ……

    许许多多的问题化成一个个五彩缤纷的气泡在意识溪流中飘来飘去。就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道温和的意识传入其中。

    “恭喜候选者3527号，成功通过基础考核。”

    “我通过考核了？”

    “是的呢，不过准确的讲是你的意识通过了考核。可身体却在核弹爆炸中彻底毁灭掉了。”

    “那我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按照你那个时代的标准，生物本体的毁灭就代表了死亡。然而按照宇宙的标准，只有意识体消亡才代表着生物彻底的逝去。由于你在考核过程中服食了极为罕见的白色晶核，使得意识体得到强化，挺过了核爆冲击。因此恭喜你候选者3527号，现在正式成为学徒3527号。我是你的专属联络人妙妙。”

    “妙妙，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

    “之前给我发布任务的人也是你吗？”

    “是的呢。”

    “那之前我问你问题时为什么不理我？”

    “候选者是没有专属联络权限的。”

    短短的几句对话让范仁的意识溪流荡起道道波纹。

    “哈哈哈哈！我居然没有死！yeah！yeah！冷静，冷静下来。我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问哪些问题……”

    长时间的沉默引起了妙妙的好奇。

    “学徒3527号，你怎么不说话了？”

    “妙妙，能给我讲讲钢铁厂爆炸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好的呢，幸存的候选者除了你之外还有3529号、358号和3531号。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生活的时空。华烨因为提前孵化，进化得并不完整。中心祭坛也没能助其完成最终进化。为了抵抗核爆带来的伤害不得不重新化为超级卵。学徒3527号，你还是很棒的。嘻嘻。”

    “啥？活下来3个！除了兰兰和兔子，难道小白毛也活下来了？那么大的爆炸都没炸死他，还真是个幸运儿啊！华烨那个高冷男还妄想成神，吃屎去吧。”意识溪流激起朵朵水花。

    “妙妙，我现在没有肉身，是不是回不到自己的时空了？那么我的父母亲人怎么办呢？”

    “学徒3527号，你的亲人不用担心，他们已经被抹除掉了有关你的所有信息。在他们的时空中，你从未出现过。”

    听到这样的回答，意识溪流逐渐放缓了流速。似乎有些感伤。

    “这样啊！爸爸、妈妈、兰兰，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

    “妙妙，有没有办法让我恢复肉身呢？以意识体形式存在总感觉怪怪的。”

    “学徒3527号，你这种情况也是首次出现呢。三老爷给了你两个选择。一是由他为你重塑肉身，不过由于现在这个时空缺乏五行之精，重塑的肉身与常人无异。之后的晋升考核你就很难再通过了。二是将你的意识体传送到五行之精存在的时空，自己去搜集五行之精。等集齐后，三老爷会帮你塑造一具无漏之身。这种肉身就是连天神都渴望得到呢！当然传送不是免费的，你要完成一系列的任务哟。不知道你要怎么选择呢？”

    意识溪流中涌现出一个又一个漩涡。

    “还有晋升考核？这是要搞死我吗？常人的身体连基础考核都很难通过，更别说是晋升考核了！第一种绝对不能选。第二种选择，其中的信息量就太大了。三老爷是谁？意识传送的具体情况是什么？难道传送个灵魂过去？五行之精，应该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的精华。这一点不难理解，可五行之精到底长什么样子，就是个问题了。古籍当中从来没有关于五行之精的记载。无漏之身，天神渴望。说明无漏之身很强大呀！要是有这么一具肉身，将来岂不是要无敌了！”

    “妙妙，三老爷是谁？”

    “抱歉呢，你现在无权知晓。”

    “那能说说五行之精到底是什么吗？”

    “在不同的时空中，五行之精以不同的形态存在，这个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抱歉呀。”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专属联络人？”

    “是的呀，妙妙是学徒3527号的专属联络人，嘻嘻。”

    意识溪流冒出一个个密集的气泡，表示抗议。

    “妙妙，能说说意识体传送吗？”

    “当然可以了，所谓意识体传送，就是把意识传送到某一时空中。因为意识体是没办法做事情的。所以传送之后，意识体会依附于某个人的身体。这样就可以以那个人的身份行事了。你可以简单理解成穿越附身。好像在你生活的时空中有很多类似的小说呢。不过被依附的身体如果死亡的话，无所依附的意识体会受到时空法则的惩罚，很快被湮灭掉。那样的话，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意识溪流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穿越时空，附身某人。当故事听倒是挺有趣，可真正放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还要完成指定的任务。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限制。即使完成了任务能不能找到五行之精。哎～～好难啊！”

    “妙妙，任务有没有时间限制呢？”

    “学徒3527号，有关任务信息只有在你确定选择意识体传送后才能知晓哟！”

    “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妙妙，在选择之前我想再问一个问题。我们这群候选者到底是谁挑选出来的？挑选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然是三老爷挑选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可是不常见呢。至于目的，我们这些联络员可无权知晓！”

    “你说了等于没说嘛！”

    “嘻嘻。”

    “还是那句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真不想像姜斌、老王他们那样白白死在考核当中！”

    “妙妙，我选择第二个方案。”

    “这是个很棒的选择哟。那么学徒3527号，你准备好传送了吗？”

    意识溪流恢复平静。

    “妙妙，我准备好了。”

    “学徒3527号，传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