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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突如其来
    说来同病相怜,然而昭王这会儿被关押在此,憔悴沧桑,他却依然锦衣华袍,一派养尊处优的模样。

    这般想来,魏瑾瑜几乎要觉得……谢玉也是真心爱她了。

    但他很清楚,其实自己一点点试探着谢玉,除了最初的那一次突袭江南之外,再没有踩到过谢玉的底线,他了解她,摸清了她的脾气之后,便知道要怎样束手束脚地搞些小动作,又不会真正触怒于她。

    可是,这一切也是有条件的。

    谢玉的纵容从来不是无限度,一而再再而三之后,总有一天她会再不对他容情——

    倒不是真的看到那些可怕的武器之后,他才放弃,而是他知道,差不多了。

    魏瑾瑜从不认为自己十分聪明睿智,但他有一点做得一向很好,就比如当初明明谁都知道靖王世子骄傲到目下无尘,偏并没有哪个真正因为他的脾性讨厌他,这里面也是有一个度的,要踩好这条线,众人才会认为你是这等性格,又能够接受你的存在。

    对待谢玉……也是一样。

    只是她到底对自己的感情有限,自己却没办法真正抛开她的想法让她从此真的厌恶了自己。

    父亲曾说过一句话,真正的上位者决不能感情用事。

    魏瑾瑜现在想来,当真幽怨得不行,若非当时失忆,莫名其妙将这女子深深印到了心里去,怎会如此患得患失伤心失意。

    是以,他想远行。

    见过昭王之后,魏瑾瑜也未尝没有心生感慨,若是不曾与谢玉有交集,若是不曾喜欢上去,努力去揣摩她的心意,也许他也同昭王一样沦为阶下之囚,或者如同仁王被格杀当场。

    外面阳光很好,魏瑾瑜瞧着这使馆院子里种的梨花树上梨花纷扬如雪,自嘲一笑,怕是他父亲也是不会想到,有一天所谓的感情用事,也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因此,谢玉不仅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福缘,只是这福缘太厚,他自问有些承受不起罢了。

    “佟柏。”

    “是,王爷。”

    “替我把老三接回来。”

    佟柏有些诧异,抬头看他,就差明说——那是王妃送过去的您也敢接回来?

    魏瑾瑜无奈,“接回来吧,接下来我有很多时间。”

    谢玉说得没错,走之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从小魏瑾瑜接受的是正统的郡王教育,却并不表示他不懂得怎样教导一个正常的孩子,应当说,他的学识底蕴足以为师,但他之前有太多事要忙,到底没那个时间精力。

    “是。”

    既然主家吩咐了,佟柏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亲自带了人去接,谢文博听闻是魏瑾瑜派了人来,倒也痛快地放人了,说句实话,这小子才刚四五岁,却全然不像他家的皮实小子一天到晚闹腾,这安安静静的沉稳样儿让谢文博颇有些束手束脚,反正他是没见过他姐小时候,只听他娘说阿姐从小就早慧懂事,又听闻魏瑾瑜五岁就被封为靖王世子,正是因为他性情沉稳不比寻常孩童娇气难管,嗯,有这样的父母,谢文博想着这小子还真是正常,然而在他家两个小子的映衬之下,难免显得太懂事……

    到魏瑾瑜的下一辈,是嘉字辈,例如现在在位的小皇帝,就叫魏嘉德,他被计红烛养得当真不错,温文尔雅,醉心文艺,写得一笔好字,画得一手好画,没有野心,却还正直善良,当真十分难得,不过,这也与计红烛十分注意,他身边一旦有人想要嚼个舌根,勾起他的权力欲,便立刻遣走毫不容情,他的身边十分清净,受的是正统的文艺教育,往这方面培养之时,恰好他自己也对这方面感兴趣,事实上先太子也是个感性大过理性之人,反倒叫这魏卓清于文化上说不定有点成就。

    谢玉与魏瑾瑜的儿子叫魏嘉行,乳名惊蛰,正因他巧了生在惊蛰这天,倒与他的两个姐姐乳名相合。

    有魏瑾瑜和谢玉这般的父母,小满和阿芒漂亮得足以在一群小女孩儿中犹如鹤立鸡群,魏嘉行的长相却比两个姐姐更加惊艳,应当说他很会长,尽挑着父母的有点长,乃至于小小年纪便显出一股子有别于寻常孩童的容貌气质来,整个人犹如白玉雕就,漂亮得颇有些不真实。

    “父亲。”见到魏瑾瑜,他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既没有像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对长辈的粘腻撒娇,也没有过分的故作老成,只是认认真真地将应做的礼节做好,或许是因为去年就已经开始练武的缘故,小身板相当稳,站在那里就稳稳当当地戳着,使得这礼节做起来,甚至比人家□□岁的孩子更好。

    魏瑾瑜真心实意地夸奖道:“你舅舅将你教养得相当不错。”

    魏嘉行笑了笑,这才显出些许孩童的稚气来。

    “从今日起,你便与我一块儿读书可好?”

    魏嘉行好奇地抬起头来,“父亲,你不上朝了吗?”

    魏瑾瑜摇头,温柔道:“今日起,我就只陪着惊蛰。”

    春日赏花,夏日避暑,秋日酿酒,冬天观雪,魏瑾瑜陪着魏嘉行去看那市井百姓辛苦劳作,带他去与胡同巷子里的幼童玩耍,也在家中教三个孩子读书习字弹琴作画,直到次年,阿芒小满已经十岁,她便真正开始教她们打理属于她的一切,于是,谢玉在与魏瑾瑜纠缠多年之后,竟然当真过上了些许寻常夫妻的生活,儿女绕膝,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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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嘉三十九年春,靖王魏瑾瑜称病不朝,从此,再未回过朝堂。

    **

    “魏嘉梓,你给我站住!”明艳美貌的少女气急败坏道。

    身着男装的魏嘉梓转头,轻笑道:“不知还有什么事?”

    “我们汀兰诗社的事儿,你们到底来不来?”尽管放软了口气,这口吻中的倨傲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位是文惠长公主魏嘉敏,说来是今上亲生的姐姐,正正经经的长公主,乃是魏瑾琮仍是太子之时太子妃所生,虽那位先太后已经去世数年,但这两位公主的尊荣却并未有半分削减,尽管从根本上来说,当年仁王要不是以她们为要挟,太子妃也不会决然向魏瑾琮下手。

    对于她们而言,却对此一无所知。

    至于她的姐姐文德长公主魏嘉容却是早年已经嫁人,是以这魏嘉敏在宫中愈加横行无忌,最是霸道。

    但即便是她,也知道谁人能欺负,谁人不能惹。

    哪怕靖王退出朝堂多年,这靖王府仍是大晋的一尊庞然大物,靖王府的两位郡主魏嘉梓,魏嘉榛乃是他们这一代中最为惹眼的一双姐妹,便是这位长公主也是丝毫不能及。

    尤其近几年皇权的威严褪去不少,朝堂把持在内阁手中,即便是她那当皇帝的弟弟都做不了多少主,更何况她一个公主呢,也不是没有人想效仿她的姑姑含章公主,这位虽然离开了内阁,但是稳稳当当坐着监察司统领的位置,然而,她的地位根本不可复制,这位性情清淡的公主自号清屏居士,竟是半出家的模样,并不热衷权力,众臣容许了她的存在,却不代表可以允许其他公主拥有不切实际的野心。

    但与之矛盾的是,监察司已经进了十六七个女官,瞧着倒是百姓间稍富庶的人家让女儿读书的也是越来越多,偏皇室的地位却越来越低。

    魏嘉敏想着,心中便有些不高兴。

    那边魏嘉梓哪里猜不到她心中所想,明明不喜欢她们姐妹,然而这京中闺秀大多与她们交好,魏嘉敏想要办汀兰诗社,若是她们不去,怕是得呼啦啦少一半人,偏魏嘉敏要出这书社主办人的风头,又怕魏嘉梓她们不去人太少堕了她的面子。

    “抱歉,那天没空。”

    魏嘉敏瞪圆了眼睛,跺脚道:“怎的没空,你能忙些什么!”

    魏嘉梓笑了笑,简直懒得回答她。

    她快忙死了好吗?不仅仅是她忙,她妹子也很忙,他老娘要做甩手掌柜,她们能不忙吗?当然,这位文惠长公主大概是不能理解这种忙碌的。

    “最近真的没有空。”她摊了摊手,懒得再同这娇蛮少女扯皮,直接往外走去。

    那边魏嘉敏急了,跑上前来拉她的手臂,但魏嘉梓是什么人,恨不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她不愿意的话,魏嘉敏拉得到她才有鬼,因此,不顾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尖叫声,她顺顺当当地出了宫,跨上马就奔回了家。

    然而一回家,她就发现情况不对。

    “阿姐,你总算回来了!”迎上来的是脚步匆匆的魏嘉行,他那犹带稚气的脸都几乎要皱在一起,那是一种结合了愤怒、恐惧、悲伤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到最后归于惊慌失措——魏嘉行从来都是个很稳重的孩子,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惶恐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见到魏嘉梓,他好似见到了主心骨一样,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魏嘉梓皱起眉,从魏嘉行的手中接过了那两封信。

    是的,两封信。

    一封字迹清矍风骨俨然,正是她父亲魏瑾瑜的字迹,另一封龙凤凤舞几乎要辨不出写的什么……绝对是她老娘无疑!

    魏瑾瑜的信写得很长,通篇充满了殷切的嘱咐,只在最后歉然道:“既是远行,归期不定,如若有事,可找舅弟商议。”当然,也说了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还是挂念他们姐弟,他们会平安归来,不必挂念。

    “狗屁!”魏嘉梓勃然大怒,然后拆开谢玉的那封。

    这封简直潇洒,上面只有一行字。

    “孩儿们,我出去玩玩,你们好好看家!”

    魏嘉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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