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瑜请谢文博来当然不是为了悲春伤秋,也不是只为了问一问怎样回去讨谢玉的欢心,事实上谢玉留在他身上的鞭痕似乎深深浸入他的骨髓之中,那种疼痛、麻痒与对身体的刺激都残留在他的感官里,让他每每回想都有一种异常诡异的感觉。
北方战事一了,他定然是要回京城的,哪怕谢玉待他再如何不好,他也不准备离开她的身边。
因此尽管谢文博没能给他答案,他也就一笑岔开了话题。
这回谈及的就是战事了。
令谢文博感到惊讶的是,他原以为只是长得好的魏瑾瑜,原来当真是胸中有丘壑的人物。
最开始的时候,他和谢文渊就不喜欢魏瑾瑜,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在他们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人能配得上谢玉,即便魏瑾瑜长得这般好看也是一样的,当然,即便是到现在,他仍然这样觉得。
只是惊异于魏瑾瑜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这会儿的魏瑾瑜外披上好的狐裘袍子,黑发如墨乌簪古朴,一股子雍容典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当他言之有物的时候,愈加显得风度上佳令人心折。
若是长相平凡的人物,怕是要用七八分的才华,方能引人注目,而长相上本就足够出众的,只需有四五分本事,就会为人赞叹,如今足有十分长相的魏瑾瑜,表现出□□分的才华,自然很是叫人信服,这也是先靖王留下的人手皆愿意跟随他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会儿的草原联盟,不过是个摇摇欲坠的状态。”
“不错。”谢文博眯了眯眼睛,“事实上,可以用一打就破来形容,毕竟他们互相之间就有矛盾,且矛盾不轻,我们杀了那几个在草原联盟中颇有声望的人物之后,剩下的那些却是谁也不服谁,甚至我们挑人选的时候,刻意避过了那些个有勇无谋的刺头。”
魏瑾瑜轻笑一声,“恐怕这个冬天这些异族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比起付出巨大的代价入侵中原后带来的长远利益,到底是眼前能够看得到的,从身边旁的部族那里能得到的眼前利益更诱惑一些。毕竟这代价不轻,他们甚至不确定能够取得到成功的果实。”
“为何会是你在这里拦截异族?”这是谢文博想不通的地方。
魏瑾瑜斟了一杯酒,平静道:“因为我试图挖掉你姐姐的根基,派人袭击了江南玉阳十二坞。”
谢文博震惊地跳了起来,瞪向他:“你!”
魏瑾瑜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没有成功。”
谢文博:“……”
“顺带,我也测试了一下你们玉阳十二坞中人的忠诚度,结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旁的什么手段,对你们的人似乎都起不到什么作用。”魏瑾瑜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说来我和你阿姐在一起这么久,见过的十二坞中人也不算少,可不论是男是女,似乎都对我的态度不那么友好——我差点以为自己变了个模样,等回到京中,旁人待我还是如初,才发现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谢文博冷哼一声,“不是所有人都是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
“他们不仅是不看外表,反而是对漂亮的外表有些……”魏瑾瑜侧头想了想,“厌恶吧?不过,归根究底,他们的忠诚不过是源于恐惧。”他看着谢文博,肯定道:“他们都敬重谢玉,但同时,也害怕她。”
这话……说得没错,几乎没有人有自信能在背叛谢玉之后,逃过她的追杀,即便是以荣华富贵相诱,若是没有那个命去享受,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别说他们本就是一群极难用感情去诱惑的人。
谢文博嘲弄道:“你该不会要说什么我家阿姐高处不胜寒的鬼话吧?”
魏瑾瑜摇摇头,反倒悠然笑道:“我只是感叹一下自己勇于挑战的勇气而已。”
谢文博:“……”
想不到魏瑾瑜还有幽默的一面。
即便是得到了草原联盟趋于崩溃边缘的消息,这些个悍勇的异族仍然撑到来年春天才彻底退回了自己的地界,毕竟春天来了,草原复苏,漠北的绿洲也开始有了勃勃生机,他们有了吃的,自然也就没那么垂涎中原的繁华了。
有时候,人的欲望就是如此简单。
来年,魏瑾瑜终于归京,这时,也终于有人知道,哪些人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只是因为监察司的存在,再不是那个人心浮动的京城,甚至除了原本那些人之外,没有一个人再敢于站到他那边去。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一派的平稳安宁,欣欣向荣。
魏瑾瑜也是有些惊讶,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谢玉就彻底掌握了形式,那些个原本还有些个意动的大臣们,这会儿安分守己到叫人意外,甚至瞧着成了如今新内阁政策的狂热拥护者。
他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却是再没了想法。
这世上总有人比你更加优秀,魏瑾瑜自问从不是那等天之骄子,他从四岁启蒙,过的是比寻常孩童辛苦数倍的生活,他并没有天生的王霸之气,更不是天资聪颖的绝世奇才,他靠的是比别人更加努力,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比别人更虚心,更勤恳,更用心,方才有了现在的他。
魏瑾瑜从未因谢玉是个女子而看轻她,他比任何人都要欣赏看重她,正因如此,他犹豫许久,拖延多时,方才决定最后一搏,尽管决定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但是有些事不是知道注定会失败就可以不做的,他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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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到靖王府之时,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田氏为魏瑾珏聘了谢玉母亲刘氏的外甥女闵氏为妻,舍弃了原本选定的那位与仁王相关的姑娘,选择与刘家结亲,这是明明白白地讨好谢玉了。
看来她到底还是没有太蠢,终于看清了形势。
说来田氏一贯很识时务,看府中老王妃的结局,再看看她现在如今好歹好好住在府里,尚且享有自由,就知道田氏并非那等真正愚蠢的妇人。
只是这一切,竟是丝毫没有经过魏瑾瑜的同意。
“看来,仍在生气啊。”魏瑾瑜轻轻道。
谢玉这会儿并不在家中,她去谢府瞧了瞧刘氏,说句实话,自从江南回到京城之后,刘氏的日子并未有多大改变,在谢府之中,她仍然独居一院,身边伺候的仍然是这些人,即便是葛氏杜氏这等想要来给她气受,也需得过了她身边那些个精明似鬼的侍女这关,更别说小魏氏管家极严,连柏氏了认了命,哪里还有其他人不服的余地。
尤其在谢氏兄弟格外争气的情况下,即便是谢明崇带回了一个孩子,却也丝毫没有改变谢家的格局,尤其在柏氏做主之下,那位惠姨娘直接被发卖,孩子倒是留下了,却成了谢明崇收养来的孤儿,并不曾计入谢家的族谱之中,因他的身份太过敏感,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能计入族谱,且这孩子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不仅被柏氏下了封口令,甚至亲自处置了两个仆从,一番杀鸡儆猴,没人再敢说出去也便罢了,这孩子也没多少人看得起,失了亲生母亲,焦氏却也不愿意管,谢明崇又是那等万事不管的性格,本来养不养得活还不知道,偏不知哪个嘴碎的告诉了刘氏,刘氏本就心软,就动了恻隐之心。
谢玉此去,便是处理此事。
“阿娘放心,这事儿我必处理妥当。”谢玉笑盈盈道。
刘氏点点头,“玉儿做事我一向放心。”
谢玉将手中孩子交到身后灵雨手中,笑容浅淡,“您便放心吧!”
转头出去就没了笑意,“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五夫人院子里的人。”
谢玉哼了一声,“将那人提到我那好祖母那里去,我懒得管。”
“孩子呢?”
“孩子倒是没多大过错,可惜投错了胎,”谢玉瞧了这长得着实不错的孩子一眼,“罢了,就当做善事了,送还给那位谢大小姐去养。”
灵雨“扑哧”一笑,这是要恶心死那位谢大小姐啊,不过,这本就是她造的孽,交给她……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她亲生弟弟的孩子,若是养得不好,弟弟得怨她一辈子,偏这孩子又是这等身份,尴尬得很,却让她如何养?
但谢玉让她养,她就必须要养,别想着将孩子送回来了,她定要将这孩子养在身边才行。
这边处理完了,她才回靖王府去,一回去,就发现气氛有些微妙。
几乎不用问,当她看到恭恭敬敬守在前院的那几个青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魏瑾瑜回来了。
“回来得倒是够快。”她淡淡道,“他人呢?”
“启禀王妃,王爷说他在房中等您。”那魏瑾瑜的近侍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感到很是尴尬,因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些暧昧。
冬天已过,但在京城的初春时节,仍然冷得很,谢玉并不畏寒,她身边那些个伺候的人也少有畏寒的,毕竟都有内功护体,因此院子里并未备炭火,走进去一股子清冷的寒意。
走到门口,谢玉犹豫了一下,仍然道:“你们先退下吧。”
灵雨她们应了声“是”,便都离开,反正,谢玉也不是需要她们操心的,魏瑾瑜论武力值根本就是个战五渣好吗?
谢玉独自推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仅着素白单衣站着的魏瑾瑜,他不比谢玉这等练武人士,在这种春寒料峭的天气里穿着单衣,不出意外冻得面皮发白鼻头微红,但以他这等容貌,却颇有点儿惹人心怜的意味。
“你回来啦。”他微微一笑。
谢玉皱眉,“你——”
魏瑾瑜指了指房中放着的梨花木案几,“送给你的。”
谢玉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那案几上,放着一把鞭子,不同于谢玉之前用的那把简朴的小牛皮鞭子,这是一把用上好的牛筋做的鞭子,最奇葩的是,鞭子的手柄做得极其漂亮,镶嵌着大颗大颗璀璨五彩的宝石,着实华丽非常瞧着很是奢侈。
“喜欢吗?”魏瑾瑜柔声道。
谢玉:“……”
他这是被自己抽得变态了吗?穿成这样送她一把宝石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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