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魏瑾瑜一下子都要扭曲的脸色,谢玉才又似乎看到很有趣的事物一样笑出声来。
“逗你玩呢,你当真了?”
魏瑾瑜:“……”当然会当真啊!
尤其是你这样的,说话真真假假很容易让人当真的好吗?
那边谢玉却开始轻松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瞧着心情愉悦得很。
魏瑾瑜又觉得……大概真是玩笑吧?
“咦,下雪了呢。”
外面已经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
宋总管已经人受不了这样的天气躲到了车里,却看到谢氏兄弟和他们带着的人还很精神地骑在马上,只是戴上了竹笠穿了蓑衣而已,并不担心这样的天气。
“到底还是年轻啊……”他感叹着,然后吩咐身边的小厮,“同六少爷他们说一声,还是上车吧,这路途遥远,或许还可能碰上麻烦的山匪,还是进车的好,免得坏了身体。”
“是。”小厮不情不愿地爬下车一路小跑,去同谢文渊说了,谢文渊却摇摇头,“让宋总管放心,我与文博自小身体强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雪便坏了身体。”
这俩少爷接回去地位必然不比以往,宋总管也不敢多劝,只得忧心地看着。
不过,这俩的身体是当真强健,一路过去,竟然真的不曾跟京里的娇少爷一样冻坏身体,更没有因为日日骑马而叫苦不迭。
……竟并不是在他面前假装逞强,而是当真如此。
更古怪的是,他们来的路上甚至有胆大妄为的山匪试图攻击江南巡抚陈大人的车架,并不因为他是朝廷命宫而有什么顾忌,可见路上还是十分不太平,偏偏他们归程一路过去,竟是半个山匪都看不到,也是见了鬼了。
因为实在太平静了,一路上顺利得不行,以致比宋总管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了大半个月,他们就已经到了京城的近郊,一路上并不是他安排的,听闻是谢氏兄弟的大姐谢玉先着人准备,所有的宿点和行程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当真让宋总管惊异了一回。
“那是……宋总管他们吗?”一个青年惊疑不定道。
身旁的另一个年轻人皱着眉,“这么大的车队……宋总管是与哪位大人结伴而行了吗?毕竟路上可不太平。”
“那,不知接到人了没有?”
这才是他们真正关注的问题。
他们也姓谢,谢文尚、谢文鹄,乃是谢家旁支的孩子,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当然不可能只有谢明生他们祖父这一支房头,虽有几支已经没落,但这两支却还算出息,不比早已经搬到乡下去的几支房头,谢文尚家中有个伯父任着不大不小的六品京官,在京城虽不够看,到底还是官宦人家,谢文鹄家要稍差一些,却也是京城大户,有两家开在繁华东街的酒楼,还有几家铺子,家中银钱不少。
没错,魏老夫人担心他们这一房没了男丁,其他几支心底里却暗自希望接不到人,这样他们自然就有了希望。
事实上在谢家出了事之后,不乏欢欣鼓舞之人,甚至暗地里已经开始勾心斗角,哪知道魏老夫人转头就派了宋总管远下江南。
这一举动着实让他们措手不及。
“曾伯祖母也真是的,这即便是人接回来,在江南那么多年,又没有父亲教养,还不知道养成什么样子了呢。”谢文尚的口吻里不乏嘲笑之意。
谢文鹄轻笑,“那有什么办法,即便回来的是两个没用的土包子,他们也是魏老夫人亲生的曾孙子,与我们自然不一样。”
即便是他们如今还算得魏老夫人的欢心,才讨到了这个倒京郊来接人的任务,为了表示态度,他们天天来,已经做好了来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接得到人的打算,哪知道这才第二天,就看到了远远而来的车队,若非认出了谢家的车,以及坐在其中一辆车上的某个小厮明显就是跟在宋总管身边的谢家下人,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宋总管他们。
“走吧,上前去看看。”
两人带着仆从策马上前,才发现车队旁的马上有两个不过十四五的少年,谢文尚今年十七,坐在马上却还没有那两个少年高,谢文鹄倒是十九了,但他体型偏胖,这会儿若是对面而站,难免相形见绌。
“不知可是曾叔祖家的堂表兄?”一个眉清目秀气质尔雅的少年策马过来,十分有礼道。
谢文尚惊疑不定,小心翼翼道:“我们正是。”
少年一下子笑起来,笑容显得十分真诚文雅:“那太好了,可是曾祖母让你们来接我们?”
谢文尚:“……”
谢文鹄:“……”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啊!
任他们再如何想象,也想不到那两个在江南长大的少年能长成这副温润如玉身姿挺拔的模样,不说内里如何,单单是这副外表,就足以唬人了,恐怕那位魏老夫人要的也就是这副能唬人的外表,谢家遭难,又有余荫,即便是再不成器,只要面上过得去,恐怕前途就不会差。
更何况,这两个看着都不是过得去那么简单,而是出众到即便是之前被大家十分看重的谢文尚的堂兄谢文楚,和隔房的谢文允,都远比不上这俩少年通身的从容优雅——
谢文鹄甚至忍不住要去掐一掐自己的腿,看看这是不是一场梦。
“啊,是尚少爷和鹄少爷啊。”宋总管已经走了过来,满心喜悦道:“幸不负老夫人所托,找到了六少爷七少爷,哦对了,四小姐同三夫人也一并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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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尚的心思到底单纯一些,根本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要知道,若是谢文楚被选上了过继过去,他们一房都可以得些好处,毕竟那是他嫡亲的堂兄。谢文鹄毕竟是商家出身,脸上不动声色,甚至亲热笑道:“我倒瞧着怎这般亲热呢,原来这就是文渊文博啊,小时候我见过明生堂表叔一次,他们倒是与他长得真像哩。”
见过谢明生倒是真话,他去江南之前,谢文鹄见过他一次,那会儿他已经记事了,不过要说真记得谢明生长什么模样,那纯粹是胡说八道。
只稍稍寒暄了几句,宋总管就上了车,有谢文尚他们开路,进城半点儿不麻烦。
京城不比江南,单单是这壮丽巍峨的城墙,就让早已不记得京城是何等模样的谢氏兄弟眼睛发亮。
怨不得阿姐道京城与江南不一样呢,确实不一样……某种程度上,这种属于北方的壮阔更符合这会儿的谢氏兄弟。
从南城门进城,穿过幽静的南郊,渐渐的街道上才热闹起来。
“……这路,还比不上我们江南呢。”谢文博压低了声音道。
谢文渊轻笑,“那可不一样,这整块的青石,你要想想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说的也是。”
他们声音极低,若非两人耳力都好,恐怕都听不到,所以谢文尚他们都没听到一星半点儿。
束音成线的本事只有谢玉会,他们的内力还稍差一些。
又行了两刻,长长的围墙和朱红色的大门不时映入眼帘,这条街叫崇贵街,一条路从南到北,住的皆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单单只是富可是住不到这里,必须要贵才行。
京城谢氏便是这样的人家。
因为早已经遣人来报,这会儿到门口来迎的人当然不是寻常,然而为首那几个妇人脸色却相当不好看。
正是刘氏的几位嫂嫂弟媳来迎,这会儿她的嫡母柏氏亲生子只剩下一个老二,偏老二媳妇生不出儿子,其他几位更是凄惨,没了丈夫,没了儿子,还有两个没了孙子,正是愁云惨淡,最后便宜了那个早就没了命的庶子,怎么能让她们开心得起来?
偏现如今家里是魏老夫人做主,她们根本没有质疑的余地。
为了表示对谢文渊谢文博的看重,才让她们出来迎接刘氏他们。
这会儿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四夫人葛氏和五夫人杜氏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给我笑!”一个相当严肃的声音响起。
葛氏和杜氏的眼泪只得硬生生憋回去。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柏氏嫡长子的夫人魏氏,她也是宗室女,却不比魏老夫人那样贵重,只是一个偏远郡王之女,但是在谢家,她的身份仅次于魏老夫人,在府中惯有权威。
这时候,谢玉身边的灵雨朝雨她们已经先下车了。
她们身上穿的是素净的月白衫,八幅雨过天青厚绢裙,外套白底碧纹的绣花袄。
在这样的深冬天气里,难免太过清冷了一些,偏这些个少女一个个长得太过赏心悦目,漂亮得好似出水芙蓉山岚月色,这样的穿着更使得她们瞧着水灵得好似青葱一般,俏生生站在冬日并不太温暖的阳光下,使得日光生晕明丽非常。
这些个夫人一个个略带愕然地看着,“这、这、这是丫鬟吗?”这怎么可能是丫鬟?一个个气质都要压过她们府里的小姐们去!要知道,谢家的小姐可不是那寻常富贵人家的闺秀,自小教养极严,气质自然上佳。
可面前这些少女不论是体态、姿容还是神情笑靥,都极出众,只站着,就带着一水儿的贵女式的优雅。
……
这时候,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她们即便是梦里也不曾见过的容颜。
书里描绘过各式各样倾世的女子,可若非亲眼得见,恐怕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这样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任何女人自惭形秽的美貌。
她那双明眸扫来,似笑非笑,顾盼生辉。
谢玉,终于来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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