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谢玉以及谢玉身边这些人,魏瑾瑜确实“柔弱”到不够看。
在玉阳十二坞所有人的眼中,谢玉太强大,位置也太高,使得谢文博明知道魏瑾瑜是靖王世子,仍然觉得这家伙太“弱”根本配不上自家阿姐。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在于……他们觉得魏瑾瑜这样的,根本不可能乖乖呆在阿姐身边。
只是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问题?
呃,阿姐明明是个女人啊……
然而,玉阳十二坞上下,几乎没有人能真正将谢玉当做女人看,她美得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可是坞中这么多的少年青年,绝大部分看到她的时候除了尊敬大概就是纯粹出于对恩人或者强者的仰慕,压根儿不带什么男女之情,倒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有那么几个明显对她有些意思,但是恐怕终其一生他们都不敢说出口。
谢氏兄弟觉得魏瑾瑜不会是安分的人,玉阳十二坞的其他人直到谢玉传令下去说要成亲了才惊觉——卧槽,我们大龙头是个女人啊!
……这么多年来,还真是早就忘了这一点……
魏瑾琮他们听到江南王即将大婚的消息时,已经从客舍搬了出来,在雍州还算繁华的东街租了一个小院子,他们出来的时候虽带了些金银,但客舍的价格实在不便宜,若是要在这里住一阵子的话,就怕后继无力,是以奚宁安提出这个建议之后,他们立刻同意了。
这天清早是奚宁安去的“市场”,他几乎每天都要出去逛一圈,与其说是做事或者打听消息,更多的,还是出于对这个诡异江南的好奇心。
“江南王要大婚了?”奚宁安无比惊讶。
卖蔬菜的大婶笑起来,“是啊!哎,这一把送你!”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格外好。
奚宁安的心却有些沉,不为其他,他看到现在这江南的模样,想象中的江南王应当至少已有而立之年吧?毕竟听闻“他”治理江南已有多年了,怕是年近不惑才是比较正常的年龄,可是心在,百姓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江南王要大婚了!
“哎,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去看呢!知道天水台吗?”
“怎会不知道!若没有神仙之力,怎可能建得出天水台!”
“到时候准得去瞧瞧。”
“是啊,我们江南王啊自然无所不能……”
“……”
奚宁安麻木地听着,终于忍不住问:“不知江南王今年贵庚?”
那百姓不悦道:“你怎如此无礼,我们江南王的年纪怎可随便打探?”
奚宁安:“……”
在他的心中,江南王乃是个十分神秘的形象,这些百姓其实也很少提及“他”,一提起来口吻都是充满了恭敬。自从在所谓的英雄会上见到被打得相当狼狈的死士之后,奚宁安心中的不安就已经累积到了极致——
中原腹地从不将江南放在眼中,就因江南虽富庶,百姓却多羸弱,鱼米之乡,经商者众,战略上几乎可以说从不重要,也是因风气的问题,自南往北的战争,少有能成功的,南人体弱畏寒,是最不善战的类型,现如今的江南,却尚武之风盛行,百姓强健,这江南王已有了一呼百应之势,即便是那些水匪,恐怕一声令下都会为“他”誓死效力。
多么可怕!
即便将这原本视为匪患的江南王看得极高,任奚宁安如何想象,都无法想象这只是一个寻常出身的人。
回去之后,便听到魏瑾琮的笑声,比起之前数月的逃亡生活,江南的安逸已经让魏瑾琮渐渐褪去了不安,连怀良都不比之前警觉了,这样便利、舒适、新奇和平安的江南,即便是京城竟也无法比拟。
“当真如此有趣吗?”魏瑾琮问的是一个红裙的美貌女子,而奚宁安一看到她,就忍不住皱起眉来。
他们租的这院子就是此女所有,她自己就住在隔壁,江南民风开放,她偶尔会送一些小食给他们,一来二去,便有些熟了。若是寻常,或许根本不容易让他们这样掉以轻心,可是,这是个极美的女子。
鲜衣红裙,举止优雅,容貌美丽,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人家的民女,偏奚宁安也不知为何,面对她之时硬是生不出怀疑之心,事后回想才会被惊出一声冷汗,偏殿下和怀良待她极其亲近,让他想说的话怎么硬是说不出口。
“计姑娘又来了?”表面上,奚宁安仍然微笑着招呼道。
红裙女子有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带着盈盈的笑意,脉脉含情,她明明已经不年轻了,但是言语姿态都十分优雅,甚至透着些许青春少女才有的活泼。
“在讲一些昔日的趣事呢。”她站起来,微微笑道。
奚宁安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偏偏有些糊涂,脑子仿佛就是不好用,也是奇怪。
待她走了,他才猛然想起,她一个孤身女子,他们这个院子里皆是成年男子,她如此登堂入室却自如得很,岂不是最大的怪事?
偏偏她在的时候,众人都觉得她的出现理所当然。
“殿下,”奚宁安郑重道,“以后还是防着那计姑娘一些。”
魏瑾琮一愣,“为何?”
“她有古怪。”
魏瑾琮似有不悦,“哪里古怪,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被你说得都好似别有居心一样。”
好好一个姑娘?是啊,那计红烛道自己一家都被水匪所杀,江南王约束了那些水匪之后,她才翻身过了好日子,家产也被江南王发还,如今一家只剩她一个,方才到这年纪还未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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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琮在深宫之中长大,却是不知百姓生活,奚宁安很清楚,她这样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却苦于殿下眼见着被这女子所迷,根本听不进劝。
叹了口气,奚宁安只得放弃。
江南好似一个封闭的空间,他还得想办法,找个途径打听京城的消息才是,在他看来,这平安喜乐的江南,实则比那刀兵凶险的京城更加令他恐惧,若是可以,他连一天都不想多呆!
春去夏来,江南的夏季总是比北地要炎热得多,往年这时候不少人家都开始去往庄子里避暑,雍州比十数年前繁华了几倍不止,已经没有什么郊区可言,于是,英雄镇附近的庄子便价格突飞猛进,那里有山,虽不临玉阳湖,却也有一汪碧潭,景致宜人。
现如今却多数人家还留在家中,不为其他,就为等江南王大婚那一天!
因江南王已然开了口,到时大宴宾客,流水席不拘身份皆可入席,不论是百姓还是大户,都想去露一露脸,毕竟江南王才是这会儿江南地界真正的掌管者。
明生岛上这会儿相当井然有序,若论规矩,谢玉的两个弟弟都这么大了,根本不符合招赘的条件,这年代对女子仍是苛刻的,可谢玉那是什么人?她哪里管得了这些,不仅如此,她三媒六聘,媒妁婚书俱全,样样符合世情俗礼不说,因江南巡抚早已被刺,其实江南的府丞和一系列官员都在还,只可惜在百姓心里,出了事还不如去找江南王手下的那些灰袍子,是以一个个都闲得发霉,不过,这婚书仍然在他们那里入了档的,谢玉说什么,他们并不敢反抗,昔日倒也不是没有耿直的官员骂所谓“江南王”目无法纪乃是无耻匪类的,但现如今那个官员早就失踪据说被逐出江南——从此生死不知,外面世道这么乱,真正忠君爱国到不怕死的毕竟是少数,尤其这几年江南如此安宁,他们甚至还做着以后朝廷收拾了江南,他们将这百姓安居乐于路不拾遗的政绩归在自己身上的美梦。
“哎呀,这些东西怎么还未备好?快快搬上船去!”灵雨吩咐道。
今天所有玉阳十二坞的人都换下了灰色衣袍,衣着鲜亮喜庆,更显得一个个明眸皓齿容颜秀丽。
两个少女步履轻松地将几个箱子一手一个提了出去,这等于寻常人而言即便是男人提着都吃力的重物,对于她们而言却着实不算什么。
外间热闹,谢玉那里却很安静,刘氏拉着谢玉的手,明明是招赘,不知为何她仍是眼泪落个不停,大抵是想起这十年若不是谢玉撑起这个家,她们一家四口早就去同她那可怜的夫君团聚了吧?
“阿娘,不要哭啦。”谢玉无奈。
刘氏拿起玉梳,擦了擦眼泪道:“阿娘不哭,来给我的玉儿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刘氏轻轻念着,“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愿我的玉儿有头有尾,幸福富贵……”
谢玉只是安静地听着,阳光穿过她房间的窗户,落在窗棂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
明明她很清楚这场婚礼是因为什么,刘氏那温柔的声音仍然好似轻轻拂过她的心尖,有一点点痒,让她有些清冷的心都软了下来,如同窗外那波光粼粼的玉阳湖水,微微荡漾。
刘氏是真切地希望她与魏瑾瑜相亲相爱比翼□□白头到老的。
谢玉觉得自己根本不忍心去打破她的奢望——
虽然她自己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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