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与我一起住在合屋……皇兄还真是打得好主意。”半是无奈半是喜悦，晢瞳将焚粲的大门关好，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进入了内室。

    正在她想收拾时，水晶破碎的声音响起。

    随后是一阵地动山摇。

    她一惊，匆忙回首去看祭坛——那里无金色的光芒几乎是破碎的模样了！“苍峒！”她也顾不上收拾了，提着裙摆匆匆跑去，同时散出了自己极为霸道的九凤尾焰，“凭借我的神力，尽可能迅速稳固屏障！”

    光芒再度爆发，权作回应。

    凤凰羽在她来到祭坛的同时展开，金红的光芒盘旋着冲上天穹，修补着破碎的地方。“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爆发？”她着急地问苍峒，他也只是散出光芒讨好地握住了她握着神杖的手。

    “蛮蛮蛮蛮！焚洙，屏障附近有黑雾钻进来了！还有，殿下要生了！”天水和燉篁匆匆拍着翅膀飞进来，还有些气急。

    “怎么会凑到一块儿？燉篁天水，守在娘亲身边，协助舅舅，那些黑雾，交给我。”晢瞳说完，便爆发出凰鸣，“阿骨！陪我焚尽黑雾！”凄厉盛怒的凤凰鸣声在外响起，晢瞳飞了上去，携着苍峒。天水当机立断，带着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爱人一起飞回了古木风铃。

    “这一次攻击更为蹊跷。”跗骨低声，“正巧赶在凩风开始生产的时候。”“娘亲是不是很痛？”她担忧问他。“嗯，女子临盆便是一鬼门关。我记得，你的祖母就是难产，留下了你父君撒手西去的。瞳儿不要多想，处理好屏障之事让凩风安心生产是你能做的所有事。”跗骨拍着翅膀飞上了苍穹，跗骨之火咆哮着冲向裂纹弥漫的地方——

    那里，黑雾猖獗，冤魂哀泣，怨魂疯狂。

    “净世火焰凤族焚洙帝君苍梧晢瞳！此处为净世领土，岂容尔等放肆！”随着她一声怒喝，九凤尾焰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扑去，凤威盘旋，凤凰羽展开——铺天盖地的金红以赴死之姿冲向黑雾。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黑雾惨嚎声不绝于耳，黑雾翻腾着向后退去，向上下蔓延，向左右突击——但都没能逃出九凤尾焰的包围。

    雲初听着屋里头的动静，感受着连心带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不忍再感受，他握紧了腰际的云瑛剑剑柄，抬眸看向被凤威阻拦在外的、微弱的那些漏网之鱼。“雲初。”珩遇走来，声音很轻。“怎么了？”他回过头来，面色苍白，声音急切有担忧，“可是凩儿——”“不，不是，夙慧说还要等一会儿。我是想问，瞳儿一个人，没问题么？”珩遇在他身边站定，声音严肃。

    “瞳儿不会有事，苍峒会守护好她。我之前带凩儿去看她时，都感受到了苍峒对她的喜爱——凩儿接手他的时间太短，浛渊本就清冷自持。凩儿说，若是瞳儿愿意，她会把苍峒交给她，无上荣耀，无穷责任，净世存亡，皆系于身。只是……”雲初的声音满是愧疚和自责，“为了净世，她被迫与曦儿分别，又要被迫承担起责任。凤凰族的无上荣光，她是半分，都未得享受。刀尖舔血的日子，本应该是我和浛渊，现在却变成了她。”

    那边火焰再度炸开，雲初猛然抬头，所见便是火焰将所有黑雾吞噬的场景——“看来，她的神力确实有所增长。”他笑了笑，欣慰又不甘，“是时候了，我和凩儿为他们荡平阻碍，魂归故里。”

    “可是不论是瞳儿还是曦儿，他们都还未至成年——”

    “这才是我们对不起他们的地方，看不到他们展翅高飞便要匆匆归去——我光辉凤族虽不以预言见长，但那个折损在这一战的声音，我深信不疑。”

    “没得改么？”

    “不知道。”

    珩遇看着他再度观望天穹之上盛放的璀璨火焰，便不再出言相劝。“十字轮，很适合她。”在观望她的战斗后，他坦然地承认。“本来想给她做成神杖的，但是凩儿说小家伙不喜欢孤零零的一跟神杖。我是按照凩儿给的设计图做的，连材料都是凩儿给的。”雲初说着便笑了笑，“还是我在镇西身边得了空做的。”

    “你，没有问焓凩要什么报酬？”他有些意外，毕竟凤族的两兄妹关系好是好，斤斤计较也是真的斤斤计较——亲兄妹明算账。“我体谅她怀着孩子，但是拗不过凩儿，便将曦儿的四方钩图纸和材料交给她了。”他回头一笑。

    “我还不想那么快使用十字轮的。”晢瞳轻轻叹息了一声，轻轻覆上了食指指根上的火焰水晶，随后爆发神力，“我没有什么心情再跟你们耗下去了！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玉碎·十字轮·盛世华炎！”

    盛怒的凤鸣爆发，携着火焰的十字轮浮现在她的身后的金红色光芒中，然后直直冲向不得修补的破碎。苍峒也趁机散出了自己乌金色的光芒，希望可以在她的掩护下将屏障修补。然而，汹涌黑雾竟然逆流而上，前赴后继地冲向火焰！

    “我恐怕撑不了太久，苍峒，快一些！”晢瞳再度爆发神力，十字轮的实体出现在她的手边，她伸手握住它，声音里满是恼怒，“我不信我连这黑雾都制服不了！”苍峒不得不散出神力来安慰她，乌金色的光环绕着她，柔柔地从背后抱住她。

    突然，冰凌花自黑雾中盛放，花碎，雾散。“嚣张至极。”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出现于此，苍茫龙吟环绕，沧龙羽展，临寒拂袖，海潮向上扑去，在屏障裂缝的地方铸成了一道新的守护，“趁现在，快。”

    “好。苍峒，凭借我的神力，修复屏障！”一声令下，神力纷纷涌入，苍峒兴奋得颤抖，乌金落日的幻象展开，净世威严弥漫——屏障上五光十色的光晕沿着裂缝蔓延晕染，那是屏障伤口的痂。

    “还好吗？”临寒看着黑雾沮丧地离开屏障回到他们原来在的地方，怒吼着不甘，回头看向落在地上的少女。“问题不大，为什么那么难对付？”晢瞳未曾怀疑过自己的力量，自从继承帝君之位之后，但是如今却由不得她了。

    “傻丫头，你一个让人对付那么浓重的黑雾，难道不是自不量力吗？”他走来，默了默她的头，无奈道，“走，我们去看看你娘亲。”“祖父来了，是不是爹爹也在了？”晢瞳看着他，忽然问道。

    “嗯，你爹爹带了君芷一起来的。他守在你娘亲那边，处理那些黑雾。”他不急不慢地走着，直到到那棵巨大的苍榕。“爹爹！”她惊讶地看着那边孑然而立的银发玄衣，小声惊呼，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瞳儿，看到什么了？”临寒不由紧张地问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要做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安全的事。

    晢瞳正想开口，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还有尖锐的哭泣。他们都看向屋子，紧张万分。晢瞳张了张嘴，最终决定将想要讲的话吞回了肚子——她看到了他的双眼，靛青色的眼睛里满是哀求。“爹爹在哀求我，不要把我看到的告诉别人么？”她傻傻站在那儿，揣测着。她摇摇头，再想下去，只感觉头痛欲裂。她深深呼吸，抬眸想看日光，所见却皆是黑雾。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凩儿疼了大半日。”雲初来到她身边，牵了她的手，“担心么？”“担心什么？娘亲还好吗？”她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着急地问他。“里面人少了我们再进去。”雲初揉了揉眼睛，因为紧张而紧盯黑雾也已接近整个白日的右眼干涩无比，“担不担心你娘亲爹爹有了第二个孩子后不疼你了？”

    “不担心，我可以做姐姐啦！皇兄和我说带小孩子很有趣的！”晢瞳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你皇兄怎么又骗你了？小孩子很难带的，曦儿带你轻松是因为你出来的时候凩儿就教过你，已经把你养大了！这小子，怎么一天天欺负你不谙世事？”雲初闻言就不满起来，直到她说完才开口，“瞳儿以后可要小心，你皇兄，也未必都是对的。”

    在送别了雲初和晢瞳之后，浛渊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回头看去，自己的爱人靠在软枕上，无声无息。耳边是她诞下孩子时的呻吟，他走神间就会想起她剜心身死时的模样——恐惧驱使他疾步走到她的身边，悄悄褪下鞋履，坐到她身边将她拢入怀中，紧紧地。

    “唔？”体力消耗太多，焓凩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凭借自己对他们气息的熟悉程度来判断身边的人是谁，“是，是临渊么？”浛渊听着她的疑问，毫无预兆地，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点点头：“是我，你的临渊。”

    “唔……你真的好久没有来见我了……久到连哥哥都觉得你不称职……”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好久不见的爱人，但困意和倦累却不允许她看她的爱人一眼，一眼都不行。“我的过错，我的失职。小凤凰，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我在你身边，孩子安安静静地睡着呢，你也睡去。”

    “你明天，会回水下么？”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不回，我要等你的身子恢复一些再回去。小凤凰，原谅我有很重要的事，太危险，我不能让他威胁到你。”浛渊每说一个字，心就会被穿透一次——整句话说完，他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焓凩睁开眼，勉勉强强一道缝，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自嘲地说道：“临渊，我怕我，等不到你。是我的原因么？竟然觉得……你会食言。”沉沉坠入梦境，她不再看他，也不再听他。

    浛渊看着她沉沉睡去，心里满是怨愤和哀恸，怨愤人心贪婪让他不得与爱人相守，哀恸自己的爱人已经不愿意再信任自己。

    “小凤凰，小凤凰……我答应你，我会活着的，我们还会一起度过无数个日夜，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会在晨曦之时于床榻间相拥着醒来，在小厨房里一起早饭；白日里做着我们各自的事；日暮时分我会来找你，我们一起晚饭；然后乘着月色，我们再度相拥，我听你讲有趣的见闻或者是新的学问，你听我讲着日常琐碎，然后我们相吻，你自顾自睡去，我看着你，常常从背后抱着你，睡去；翌日，你总会在我怀中醒来。”

    “我们依旧会让他们倾羡，你依旧烂漫天真，你无畏地向前走去，我一直在你身后，可以更近，却不会更远——我们将重新迎来和平与安稳，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