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子川站起身子要走,一个老者起身相拦,抓住子川的肩膀急道:“公子!这祝家庄究竟打下来没?你这样走了,老汉心牵牵(心里牵挂的晚上怕是睡瞌睡都恼火哟。离天黑尚早,给我们讲完再回去不迟。”
子川一笑道:“明天又来,回去晚了婆娘不依教(不高兴。”
老者道:“多大点个事吗,好意思说。再干一阵。”
子川道:“不干,明天继续。”
见子川傲起,老者怄昏了,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子川,气得不晓得说啥好。一副“东风吹,战鼓擂,你说你想挨几捶”的样子。
黄子川嘻嘻一笑道:“老辈子!不着急,你要把我打坏了,明天没得听的了哈!”
莫法,老头儿只好放开子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格老子,明天记到起早点哈!”
众人在无奈中各自散去。老板赶快过来伸手示意子川坐下,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道:“先人伯伯(bébe。表示有惊喜之意,公子这书说得可以哟!你这张嘴太会谝(说话、闲聊了。明天好久来,我早点把水烧起,茶泡起等你。敝姓王,街上人都叫我老王,或者王幺爸。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子川道:“店家!你仔细看看,我就是哈儿黄子川。”
王幺爸看了好一哈儿,惊诧道:“耶!硬是黄子川得嘛,你咋突然”
黄子川道:“说起就话长了,有机会再谝。要得!我明天巳时开整,不过得一碗茶抽半个钱哈。”
王幺爸道:“公子!我这小本生意,你这样我就没搞头了(没赚头了。”
子川道:“店家!我又没想在你釜中夺食,你哈呀,不晓得一碗茶涨半个钱啊?我以后每天上午整一个时辰,下午整一个时辰。保证你的生意一天当两天,你觉得巴适不?”
王幺爸道:“巴适!”
子川道:“欢喜不?”
王幺爸脸笑得稀烂道:“欢喜,太欢喜了!”
子川道:“早上走得急,身上忘带钱了,幺爸!你能帮我去街上赊几个烧饼吗?”
王幺爸道:“莫来头,钱我给你垫上。”
看王幺爸走出店门,子川无奈地叹口气,心里道:“看老子穿得周吴郑王的(周正,幺爸要是知道我此时穷得叮当响,怕是不敢如此大方哦。妈哟!整了这一大歇,好歹今天晚饭明天早餐有了。”
离开舒镇,黄子川赶快往家里走。今天回去,无论如何得找黄四爷讨一根竹子,到山上整点茅草,把屋顶和墙的漏洞修一哈。现在是夏季,那天就像娃儿的脸样说变就变。不抓紧点,晚上不消烧水,说不定直接站屋顶那个洞下就淋浴了。
子川回来的时候已经申时过一半了。把烧饼放灶台上,家都没进赶快借了刀和梯子,然后又上山割茅草,回来划篾条竹片,夹好茅扇(两块竹片中间夹茅草,俗称茅扇爬上去,把几个洞口堵了。汗水洗发的下来,一身是草渣,有些无奈地道:
“这衣服干活也太不方便了,改天有钱老子得整一套t恤短裤,再配一双耐克运动鞋,那感觉肯定爽翻、巴适得板(好得很。”
说实话,你哈儿也不要埋怨,人家这衣服也不是干活穿的好不好。
子川知道自己在做梦,叹了口气,把门推开。发现条案上居然放着一个竹编的食盒,打开一看上层一碗笋子烧鸡,下层是一大碗白米饭,子川弯腰在菜碗上闻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夹了一坨放在嘴里,边吃边道:
“香,先人板板(惊叹,香死个人喏!”
想到昨天送了舒窈两只鸡,估计这食盒是舒窈送来的。其他人怕是也没得哪个弄么有心。
第二天,子川照样天一亮就起床,活动了半个时辰,整了两个烧饼就去了街上。到街上的时候大约刚过辰时,昨天那个“瘾大公司”来的老头(意为老头瘾大和十来个茶客已经坐在那里了。见子川一到,赶快喊王幺爸泡茶,抓紧整起,要想早点晓得祝家庄打下来没。
子川冲大家一拱手道:“各位!有个事给大家打个招呼,今天开始每碗茶涨半个钱。不是王幺爸见生意好涨价,而是在下说书的口水钱……”
那老汉笑眯眯地来到子川跟前,伸手一扯道:“你娃‘少逼垮(少废话,少挨打’,懂得起,快去整起哟!”
说完着急地在王幺爸手头接过茶碗,恭恭敬敬地放到子川说书的条案上,然后回去满脸期待地望起。
有了昨天的经验,子川今天说书更加熟练,说书的过程还加上了口技,那书说得跟张飞杀岳飞样(俗语有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指热闹,精彩不断。下午居然座位不够,所有条案还打了挤(四五个人挤在一起。
下午未时一过,说书结束。王幺爸给了子川四十五个钱,把子川欢喜得跳。五铢钱在汉朝币值是很高的,一石粮食的价格一般为百余钱,好一点的住宅约万钱,较好的马一匹要万钱,一头牛要两到三千钱,一只羊在五百到一千钱之间,一只狗价格在一百钱左右(狗当时是作为肉食的,一匹布(麻布价格在三百钱左右,一匹丝帛价格在五百钱左右,一柄普通的剑要六到七百钱,一斗普通的酒数十钱,老百姓一顿普通的饭要十几个钱。
子川心想,这才是说书的第二天,过两天怕是要打拥堂(堂子里拥挤哦,一天收个七八十甚至百把钱不是没有可能。
拿到钱的子川,跑去街上买了一只釜(那个时候还没有铁锅,一把锁,一小包盐,一把菜刀,一块菜板,几斤米。哦豁!身上荷包又整成一样重了。
想到明天还有书说,没钱的子川走在回家的路上照样心情愉悦,一边走一边唱道: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锄头在肩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呜喔呜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笑意写在脸上,
哼一曲乡居小唱,
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
都随晚风飘散,
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一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整得子川步履轻快,神采飞扬。
到家的时候大概是下午申时将过,看看时间尚早,那只食盒还放在条案上。于是在瓦缸里捧了一捧冷水喝下,用袖子擦了嘴,提起食盒就往学堂湾走去。
走到学堂湾大门口,见几个娃儿提着竹篮,篮子里放着几捆竹简,蛮嗨嗨(有些吃力地走出来。
子川道:“小朋友!叶夫子在哪里?”
一个拖着鼻涕的娃儿一指道:“就在堂屋旁边的学馆里。”
子川走进去,见叶舒窈捏着竹片,正在打一个娃儿的手板心,一边打一边恨恨地道:“张良成!你自己说,为啥子不按夫子要求完成家课(家庭作业?回家就晓得满山疯跑!”
那娃儿张起个嘴巴,眼泪直滚,鼻涕连着上下嘴唇将断未断,在娃儿的抽泣声里若弹拨的琴弦,不断颤抖。
子川赶快走过去,叫了一声叶夫子,然后对娃儿道:“不哭了,来!边上坐一哈儿。唉……一家人吃饭,你一个人读书,好造孽(可怜哟!”
舒窈一听,忍不住就要笑,一想当着娃儿得把样子正起,硬生生忍住道:“子川!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我走你门前过也没看到你。”
子川故作严肃状,对舒窈施礼道:“回夫子话,子川这两天去舒镇打望(没事东看西看去了。夫子!你打人家娃娃咋子?当心家长找你麻烦!”
舒窈道:“黄荆棍出好人,他妈老汉喊我打的。”
张良成在一边蹦起来道:“我不信!晚上我要问我娘,我是不是她亲生的,给夫子出这种馊主意,当真没打她身上不觉得痛嗦!”
说完,一副不服气的样儿。
子川道:“娃儿小,慢慢教。他今天咋个不乖了?”
舒窈道:“昨天教六个字,让大家晚上回去好好熟悉,其他娃儿都没问题,就他只认识两个字。”
张良成道:“我昨天晚饭后拿出来读,忘记了。问我老汉,他看了半天,脸逼得绯红,还恨到我说‘老子摸它不摁(顶手,掐它不出血’,明天去问夫子。”
说完委屈得哇哇大哭。
子川道:“幺弟,赶快熄火,大家都走了,你也回家吧!二天让你妈老汉少整点寡鸡蛋(坏蛋,谣传吃了记性不好给你吃。”
那娃儿看了一眼舒窈,没敢起身。舒窈道:“走嘛!以后得知攒劲(努力哈。”
张良成走后,舒窈故作生气状道:“夫子是你还是我?”
子川一笑道:“当然是神仙姐姐。不过这事不能全怪人家娃娃,你也有责任。”
舒窈道:“我该教的都教了,他个人不努力,我能把脑壳给他掰开按进去?你弄么幺不到台(不得了,你来嘛!”
子川道:“说到认字,要教这些娃娃,还真不是吹,我肯定比你行!”
舒窈不安逸道:“耶!好大根猪脚杆炖不(pā。你有好了不起哟?”
子川道:“你还别不信,古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教费力不讨好,我有个基本算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舒窈满脸不信道:“谝嘴壳儿(嘴巴说话哪个不会?”
子川道:“我能让你在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叫我夫子,不信我们打赌。”
舒窈道:“赌就赌。何以为注?”
子川道:“我输了,我给夫子磨墨三载,你输了为我缝衣三年。敢不敢?”
舒窈觉得子川的话就是在吹牛,有人磨墨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道:“击掌立誓。”
子川道:“不!人家要拉钩上吊。”
看见黄子川一个大男人,撒娇卖萌的样子,舒窈忍不住扑哧一笑。虽然不知道子川那话何意,还是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幺指姆勾上。
黄子川说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后道:“其实,解决认字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给文字注音。只要学会了,不管啥子字教一遍就会了。所以,我说娃儿认不到字你也有责任,方法没对是不是?”
黄子川怪人家舒窈妹妹方法不对,也是怪人不知理,人家一个古人哪知道汉语拼音吗?
舒窈满脸不信地道:“咋注音?我肯信你会。”
子川道:“字的读音绝大多数是由两个音构成。比如夫子‘舒窈’的舒,由诗和乌构成,诗乌念快一点就是舒。前面的诗我们就叫它声母,后面的乌叫它韵母。只要用符号代替声母和韵母,字的注音就成了。任何字你只要教一遍,娃儿注上音,就不需要你再教了。你说是不是一切就简单了?”
舒窈若有所思道:“诗乌舒,还真是这样。子川!你会吗?教教我。”
子川道:“教是可以,不过你得叫我夫子,还有刚才的话得作数,耍赖就是小狗狗哈。”
想着要给子川缝衣三年,舒窈脸上立马飞起两片红霞。不过,觉得子川这办法太神奇了,要是学会,以后教学童就省事多了。
舒窈道:“说你哈谁信?一点都吃不得亏,教我,一切都依你。夫子!请赐教。”
这么一个大美女,在自己面前百依百顺的,子川心里跟吃了漏水糖(红苕糖似的。
子川答应道:“哎,哎,哎!先说断后不乱,以后你得以师礼待我,不得横起跑。否则,逐出师门,以叛徒论处。”
舒窈一脸不屑道:“切!给你二两膏子(染料,你就开染坊。对了!舒和鼠感觉读音都差不多,但还是有区别。夫子!这又咋办?”
子川道:“能提出问题,孺子可教也。这好办,用音调就区别出来了。”
子川又给舒窈讲解汉字的四声咋读。
汉语拼音,居然被黄子川这不着调的哈儿骚拷(乱搅合,硬生生提前了近两千年面世。
舒窈听了沉思片刻,惊讶道:“夫子,神人也!”
子川哈哈一笑道:“雕虫小技,更神的你还没见到。”
舒窈道:“还有啊?嗨!难怪丘(孔丘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不谬也!想不到我叶舒窈居然会拜一个哈儿为师。”
子川道:“行了!觉得辱没了你,可以不学呀。看!和你扯半天,已经快日落西山了。你收拾一下,去你家。”
舒窈心中一暖,还是有些扭捏道:“你别送我了,毕竟男女有别。”
子川道:“咋,刚拜师就想和我划清界限?我是去看你爷爷,找他有点事。”
和舒窈回家,吃过晚饭。黄子川问了一下爷爷的病,然后,拿起爷爷的手腕摸了一下脉搏。
黄子川道:“爷爷是肺上有问题,属于支气管哮喘。拖的时间久,虽然治起来有些麻烦,不过还不算难。”
舒窈惊讶道:“子川!你别告诉我你还会治病哈,你咋突然变得如此……”
黄子川道:“奇葩,是吧?你跳到井口看天就不奇怪了。去把你的针袋拿来,我给爷爷扎一下。”
经过这两三天的接触,黄子川身上有太多奇迹发生,虽然舒窈将信将疑,还是把针袋拿了出来。
舒窈道:“子川!人体穴位有些不能乱扎,容易致命。你得拿准了再扎。”
子川道:“再啰嗦逐出师门。好生看,学着点。”
舒窈在子川后面粉拳一轮,作势砸下,不过还没搁下半尺就硬生生的停在空中。嘴里含混不清地鬼念几句。
书中暗表,在清虚传给子川的技能中,有一套奇妙的“冲虚针法”。这套针法吸取了庄子《逍遥游》思想精髓。庄子认为逍遥是人类的精神所能实现的最高境界。人要想实现逍遥,就必须摆脱物的限制,要能做到物物而不物于物,要实现无所待。这样我们就可以实现无情无心无情,实现无功无名无己,最终走向神人、圣人和至人才能达到的逍遥境界。
人体在刚出生时,因为没有思想,无情无心,超然物外,几近逍遥之境。故身体的防御系统处于最佳状态。后来会受到环境、教育、物质、污垢的影响,使我们从娘胎里出来与生俱来的对疾病的防御系统逐渐改变,身体对疾病的抵抗能力下降,就会百病滋生。这套针法就是通过刺激人体穴位,通过调理,让自身的防御系统恢复“出厂设置”,达到出生时那种最佳状态。人体一旦达到这种状态,疾病就会不治而愈,医者中的高人甚至可以做到“不药而愈”。
子川和舒窈将爷爷上衣脱去,上身赤裸。拿出针在胸口膻中穴扎下,然后调动体内真气于指尖,通过针和穴位慢慢注入爷爷体内。
刚开始的时候,叶家爷爷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流升起,就像是初春时节沐浴阳光的感觉,暖暖地、软软地非常舒服,然后就觉得有些困倦欲睡。
见爷爷眼皮下垂,子川在针袋抽出七八根针,快速扎向肺俞、定喘、大椎、风门等穴位。先是逐一捻针,将真气注入体内。大概一刻时间后,突然出掌抵在爷爷后背,将自己丹田真气汹涌澎湃的注入爷爷肺部,并驱逐真气慢慢进入支气管。
舒窈觉得爷爷脸色逐渐红润,头上汗如雨下。在子川将真气带入支气管约一盏茶的时间,爷爷喉咙突然嚯嚯作响,一口黑黄的浓痰吐出落在肚子上。舒窈赶快拿来一块布给他擦去。此时,子川缓缓睁开眼睛,让把爷爷扶上榻躺下。
子川满头是汗,脸色因真气损耗显得非常疲惫。
舒窈有些心疼地打来一盆温水,一边替他擦拭,一边道:“子川!你要是困倦了到榻上睡一下吧。”
子川摇摇头道:“没事!我打坐小半个时辰就好了。到子时我还得给爷爷治疗一次,此时是人体气血运行最旺盛的时候,治疗效果最好。”
舒窈只好静静地退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