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睡着了,睡的很沉。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夙寻的缘故,也许他做了什么手脚,但应该这个效果不会持续太久。
她想再去苍规,看看红衣少年的真实身份,但一时似乎也没有合适的理由,特别是,提亲的人已经络绎不绝了。
除了那回的事情,其他人都是诚心诚意来的。楚筝倒是耐心,不紧不慢地一一婉拒。她很清楚女儿的个性,除非是遇到合乎心意的人,否则是断断不会出嫁的。正如同她当初,懵懵懂懂还不明何为情爱的时候,几年后,却蓦然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与容幕为伴的生活。
那时她及笄不多久,和容止相仿,心思却比容止细腻的多。自作主张成婚后,才知道容幕原来是容家的公子,并且,已经及第,在京城中很受欢迎。得知这个消息后,楚筝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毕竟,对她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容止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难免心高气傲,虽然楚筝不清楚许夙寻之事的前因后果,可心里也更清楚炎夏没有多少能配得上容止的公子。
“夫君,你说阿止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楚筝没了主意,她一向很果断,可牵涉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她手足无措,“若是许公子没退亲尚好办一些,只是这阵势,我竟万万不敢提阿行尚未娶亲一事了。”
容幕笑了起来,他今年才三十出头,已经是兵部侍郎,正如少年时一般意气风发,对楚筝故意唉声叹气的行为,也是心领神会。
“那得看她自己怎么想了,阿止的心眼多着呢,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带着人过来的,提亲又有什么用。”容幕对此深信不疑,虽然他自己性格温和,楚筝也不算特别大胆的人,可偏偏容止从小古灵精怪,怕是早就相好了人,只等着带人上门了。
楚筝白了容幕一眼,但看起来没有多大说服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阿止平日看来也没有多大的心计,除了姑娘家之间的那些事,公子们也就和许公子严公子亲厚些。你又不是不知,那严公子过得极苦,又早相中了季姑娘,我看啊,除非是别国的人,否则还真没合适的了。”
“那倒无妨,”容幕淡定地摆了摆手,又换上了一本正经的口吻,“娘子当年那也是千人追万人求的,我不还是——”
楚筝想皱眉,却还是没有成功。
“得了吧——”楚筝仿佛想起多年前调皮的少年,会心地笑了起来。
容幕顺水推舟,趁楚筝分心抱着她上了床。
帷帐很快落下,旁边房内的容止见怪不怪,把书翻过去了一页。
虽然容府的隔音效果很好,可毕竟容止耳力好,还是能听到些许声音的。但都这么多年了,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清楚爹爹和娘亲在干什么。
容止也不在乎多一个弟弟妹妹,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吧,反正精力都充沛的很,她也管不着。从小容行没少暗戳戳地告诉容止,假如不酱酱酿酿的话就不会有弟弟妹妹了,而小容止深刻地记住了这一点,每当这个时候就仔细看书,唯恐跑神了。也许是这个原因,容止的文化课功底相当扎实,只可惜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声音没了,容止放下书,走出容府,打算转一转。
莫名的,容止觉得有些异样,一回头,看见了一瞬红色的衣角,上面绣着她似乎熟悉不过的花纹。
尽管只是一瞥,容止却立刻确定了,那只能是他。
“真没意思,被你发现了。”
待容止来到僻静处后,裴欲方才现身,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深色的眼睛里却看不出多少戏谑:“知道你心里不爽,要不要我马上就告诉你答案?”
容止翻了个白眼:“别,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但是我估计你的真实身份肯定能吓死人。”
不要问为什么,这只是容止的直觉而已。
不然怎么她只敢暗中想想,却没料到裴欲直接说出来了。
裴欲的眼神暗了暗,但还是轻轻笑了起来:“也是,他肯定不会同意……”
不会同意他的亲生儿子,向一个与他无亲无故的人袒露身份。更何况,他如今只是平民,不是那个神女留在凡间的血脉。
容止沉默了一下,不知为何,裴欲今天的心情似乎不佳。她调整了一下脑海,然后才慢慢地说道:“苍规的嫡长子裴清……是你吗?”
裴欲一滞,似乎没有料到容止会这么发问,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东西被触痛了。
“是……也不是。”裴欲深呼了一口气,刹那间黯淡下去,“你大概也知道他残废了吧?就是因为针对我的谋杀,我没事,他替我承受了这一切。虽然是机缘巧合,但是也保住了我的命,不知道是不是他命大,没死,也没有……不能人道。”
容止注视着裴欲,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她叹息一声,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样:“神女曾经告诉过我,没想到就是你。”
裴欲呆住了。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容止在说什么,可神色分明不是茫然,而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