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母，这名号听起来就很陌生;比起神灵之名，倒更像是某种海洋生物常轩此前从未了解过关于这尊先古妖族神灵的资料，对他来说相关的知识都很新鲜:“…气，母…所以，这是管气的神吗?”

    香火神灵名号都很直白，追根溯源都是生命体们为了自已能更好地存活，而创造出来的信仰对象。

    希望土地平整，不要闹地灾，就创造了土地神;希望山上不要落石、泥石流，这就编造出了山神;希望江河不要泛滥，就有对应的河神水神诞生…原生的信仰通常都很简单直白，香火神灵管好自己的职责范围即可。

    只是管一下“气”，似乎不是很特别，先古妖族彼此融合出这样的神话，这样的神灵，能称之为全能么?感觉不至于吧…常轩如此想道。

    “香火神灵无论其本身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终究还是工具。”看穿了常轩心中所想，血舞满意地扫过他带着些许不解的表情，这才说道“我的意思是，假如一尊神灵不好用，讲究实事求是的妖族们只会把它抛弃，贬低到荒废的故事中，再也不启用。”

    工具不好用，说明不符合需求，不适应环境，自然就得换了，本来先古妖族就是从乱战中逐渐才过渡到和平，各部落神灵互相融合、淘汰了不知多少。

    能保留到最后的，必然不会是无用的神灵。而这上尊普华应天广气母，甚至可以算是整个先古妖族群体，对香火神灵塑造技术的集大成者。

    直到后来，它都没有被抛弃替换，显然是符合”全能”这个定义，满足了先古妖族对它的期待。

    “小轩啊，你是不是觉得，气母仅仅只管个不知所谓的‘气’，体现不出什么效能?”血舞反问常轩。

    稍微斟酌一番，常轩还是点头。

    既然他是学生，那么遇到理解起来困难的知识、自身对事物认知不够完善的情况时，就要承认自己的不足，等待老师的解惑才对:“光提到气，实在有些模糊，很难产生具体概念去感受气母的真正威势…请老师教我!”

    “在没有深究之心的人那里，气母是无法发挥多少效果的，这也是说它既强又弱的根源——需要有足够灵活的思维才能开发它的权柄本质。”

    “最容易理解的例子，五行。”血舞传授起个中奥秘“金木水火土，那么在气母那里便是以金气、水气、木气、火气、土气的形式来掌管。”

    她接着又道:“然后来说四象，地火风水，指代物质、能量、时间、空间…以气加以驭使，威能不会小。”

    “继续往下，三才。这说的就是天、地、人三才；天气、地气、人气都给运用起来，又是怎样的风采?”

    “还有阴阳两仪，不过你应该也可以想到了，阴气和阳气…它们还是在气母的权柄范围之内。”

    按照顺序，血舞像是报菜名那样叙述着，道出所谓”气”，究竟能涵盖多广大的范围。

    “那些还只是粗略的说法。”血舞笑看常轩，提议道”不如这样，你来想想，还有什么方面是气母触之不及的，我好针对性举例。”

    “如此一来，你也能更好地对气母产生了解，方便往后的应用。“”

    从血舞平淡而游刃有余的话语中，常轩隐约意识到了，气母掌管的内容恐怕是更在他的想象之上。

    顺着老师的意思，他道:“在大的层面上气母管的宽，那在细致的，精神层面上气母是怎么发挥的?”

    微微颔首，血舞找到房间里的那副檀木棺材，坐在其上面道:“问得好；怒气、胆气、骨气、怨气、和气、义气、心气、意气…这些，可算是细致层面的内容么?”

    “那…”常轩又思索，想寻找气母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那，在防御灾害时，仅凭借气要如何抵御?”

    “哦，这个简单。”血舞似是被常轩牵强地寻找漏洞的行为逗乐了，笑道“只要靠硬气就行了，谁说气就不能硬呢。”

    当听到这里，常轩早已经感到了气母权柄的是多么磅礴大气且细致入微…等等，大“气”?甚至这个都在气母的掌管范围里!同理的话，小气岂不是也一样?

    接下来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大家之气、小家子气，运气、生气、死气、清气、浊气、神气、魔气、客气、底气…都是气。

    说到底，随处可见的“灵气”就是最直接，最明显的，属于气母管辖的内容——这可是遍及全世界，现今生活必不可少的组成啊。

    气母，不愧是先古妖族智慧的结晶，众部落的精华。上尊普华应天广气母，权柄的确够广，这等分量确实配得上所有先古妖族共同去尊崇。

    这真是个取巧的法子，要知道单个法术，效果都是固定且局限的，这点哪怕披上了神灵的外衣也不可能改变。

    而气母的创举，却真做到了这点。其实气母的权柄，的确就是只能管“气”这个概念，局限性比起搬山神、分河神之类的好不了多少。

    但智慧正是妖族最宝贵的能力，他们将诸多原本的香火神灵削减成气母的手下、从神，成功令气母的权柄范围随着想象力而扩张开来，到了足以成为全能的地步。

    或许这是门户本一纪首次出现的，影响力遍及全门户的信仰。

    “明白了吧，在一尊香火神灵效果广泛度存在限制的情况下，先古妖族另辟蹊径塑造出了气母，拐着弯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创举，这令妖族们进入了全新的时代…”双腿平放在檀木棺材盖上，血舞说到这里，留下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

    一方面是为了给常轩营造气氛，另一方面则是连她也不知道气母的时代后，妖族们究竟有何经历。

    毕竟血舞根本也不是什么妖族，她能讲到现在，只不过是她刚好了解这么多而已。

    在气母出现后，精灵族诞生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记载。

    指着常轩手上的皮制书本，血舞对他说:“如你所见，这本书就是当初先古妖族记载气母相关神话典籍…的复制版，经过不朽处理了。算是我送你的，你可以放心留着。”

    “谢谢老师!”知道这本书的底细了，常轩便低头道谢。

    接着他打开书页，兴冲冲地翻阅起来…果不其然地没看懂:能拥有智慧的妖族，毫无疑问都可以驱使灵气，因此他们的文字或许形式繁多，但无一例外都必须用专门的方式去解读。

    对妖族来说，理解对应文字就是种本能;无法学会妖族文字的，要么是魂魄受损了，要么就是纯粹的野兽，根本都不会被妖族认作同族。

    当然，解读妖族文字说是本能，其实也可以视为一种法术…然而常轩又没法用法术。

    连修为都是取巧获得的家伙，就是这么无奈…他带着尴尬地，把书合起来:“纳兰老师，先古妖族的文字…我不会…”

    换个姿势，血舞转身坐正了，双腿放下，贴在棺材的外壁搭下来，厚底的长筒靴刚好踩到地面，她道:“没关系，不需要看懂这个，也可以从气母那里借力量。至于这本书嘛，你可以把它当做撬动气母力量的一个基点，但其实就算没有它，也无所谓。”

    反正哪怕神话里面吹得再狠，归根结底气母也不过就是个早已没有信徒供奉，只有血舞想起来才会拿来用用的工具而已。

    即便在它还是那个让先古妖族罢黜诸神，独尊于其的上尊普华应天广气母时，它作为工具的本质就彻底固定了下来;顶多是当年的气母属于妖族整体，享受着众多献祭和信仰去维护保养罢了。

    “呵呵，只要手法对，香火神灵是必然会回应你的…”血舞俯身，手肘搭在腿上，掌心托住脸颊，侧着脑袋对常轩说道“一直没人用的神灵可寂寞得很呢，尤其现在没人分流它们的效能;就算不用多少贡品和信仰去维护，香火神灵提供的力量也够你用的了。”

    香火神灵，本质就是一道法术阵。通过信仰等方式去联系、维护它，可以扩大对应神灵的”单位时间内力量传递效率”，相当于扩大这道法术阵的范围。

    在经常用到神灵的年代，同一尊神，有许多发挥力量的场合，因此需要供奉和仪式素材来减缓法阵的压力;但如今根本没人去用香火神灵了，由于失去供奉信仰，作为神灵本质的法阵便大幅度产生了缩减…

    然而虽说产生了缩减，可如果一尊神灵只给少数个体效力，那无需什么素材信仰，它能发挥的效力都挺够用了…只能说很平衡。

    “来吧，现在，我同你讲…”她随后开始指点常轩，向他阐述如何呼唤气母的力量。

    血舞在殿主厅，布置转生秘仪时也唤过气母的名号，但那时她状态很差，无法动用应有的实力。

    连随叫随到的香火神灵使唤起来，都得把名号念完整，暗合门户世界其中一种“神秘学”，才能引发力量的降临。

    对，就是其中“一种”。

    血舞并不能确定究竟是怎样的神秘学在此过程中生效了，只能从“确实生效了”的结果上推测出“一定是符合了某种神秘学”这个原因。

    门户因为涌现现象的存在，随时都在增加新的空间碎片、规则法则、念头、概念…

    直接描述很难理解，还是举例吧:集齐七颗就能许愿的珠子、六颗装在手套上打响指就能让全宇宙死一半人的宝石、四柄组成诛仙剑阵即可重炼地火风水，把世界拆了的剑、内部蕴藏完整宇宙的宝珠…

    这些东西，都是在门户出现过，并且被人研究过的物件。单从这些事物本身来看，它们确实具有一定的威能，但是绝对无法波及太远。

    或许奇物们回到原本所处的环境下，真能拥有无穷的威力;但在门户，它们只能干涉随着自己过来的那部分规则，若想影响更多其它规则，就要看自身的能级如何了。

    究其根本，随同这些物品一起涌现到门户的规则，只不过占了门户全部规则的小部分而已，相同、类似的规则在门户不是唯一的。

    毁掉一两条法则，门户世界照常运转，门户别的不一定多，法则有的是。

    没了这条还有那条，少了哪个都无所谓。

    这反过来，也导致做一件事情，只要能在所有规则中，符合至少一种的情况下取得成功，那么就肯定可以成功。

    在此规则下无法成立的事件，换了另一条规则没准就可以成立。

    门户数不尽的修行道路也是隐含了这个道理，所以明明不同道路间，对于世界的解释堪称干奇百怪，甚至互相矛盾，却都能运用灵气、最终抵达长生仙神的位阶。

    世界是四十九条先天大道组成的?当然正确。

    世界是无穷混乱中产生的秩序组成的?正确。

    世界是最终背负者的一个梦!背负者终将醒来，我们都是虚妄…正确的。

    当然，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正确，门户真正的构成，是以上全部。不论提出多少，都得是全部加起来才算正确。

    灵气究竟是什么，具备怎样的性质，其实是没个准的:它可以是气可以是粒子可以是波，也可以是能量的指数、高维度的辐射、来自光界的泄露、世界的生命力、正负能量交叉的余额…

    灵气是一个集合，母集，而所有试图解析它得出的结论，其实都对。那些结论是它的子集，却不是它的全部。

    魔力就是灵气，元气就是灵气，圣光、斗气、术力、魂力、心能…都是灵气，但灵气却不是它们任何之一。

    难怪只要生命本质足够，对原理理解到位，就能用出法术:碧如一名法师，修行和通常施展魔法时，用的只是灵气作为魔力的一面；而如果该法师想施展圣光神术，消耗的自然还是灵气，不过此时灵气是以圣光的这一面被消耗的。

    从不那么严谨的角度上讲，你觉得门户是什么样子，门户就挺有可能是什么样。

    “智者可以用一种法则代替另一种法则，并且仍然说其在同一种模式下运转…我就喜欢这谜语的风格;小轩啊，以后我上课就全跟你说谜语，你自己领悟，好么?”血舞依旧坐在棺材板上，不过这会儿她说的话有点脱线，可能是把魂魄的效能都扔给灵感去运转的缘故吧。

    正在专注与把气母之力召唤仪式和几手迅速运用的技巧在心中默念，常轩下意识地，差点就应了血舞这段完全不负责任的发言。

    还好他自认为愚钝，理解能力较差，赶忙抬头，对表面神情淡漠实则就是走神了的血舞说道:“我?我不行的!纳兰老师还请手下留情，太深奥的知识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