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但是在恐惧的压迫下，有什么希望都要抓在手上。

    奔跑着，我们两个纷纷向门内冲刺，我们压根没去管身后的东西。

    光芒耀眼地闪烁，直到眼前的场景彻底不同了，才得以放心停下喘歇。

    跌坐下来，我仿佛回过神，心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然后被极端恐惧遮蔽住的想法也随之回来。

    我立即嚎啕大哭，后怕不已。只差一点点，我们都会死。

    这种事实碾碎了我对成为魔法师、探索遗迹、游历冒险的所有美好幻想。

    他精神真是坚韧，不仅没有显得慌乱，反而倒安慰起我，鼓励我继续前进。

    如此可靠坚强，完全不像是和我同岁的玩伴，但对我来说鼓起勇气再续旅途，确实很需要克服内心的恐惧。

    在那个环境下，多亏了他能带着我，否则我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

    只是想来，果然那时的他就已经…

    唐突的门扉浮现在脸边，怎么看都很可疑。

    绕到其后方，常轩发现这扇石柱搭成的门只有单向能通行，背面是实心的，多半是具有传送的效果。

    “它又代表了什么?仪式里的景象是有寓意…我不会解读啊…”对于现状，常轩陷入苦恼。

    他知道自己在此所见、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唤灵仪式带来的效果，不是真实情景。

    但这究竟是梦，还是明确的场景复刻，亦或是杂糅了多种元素的复合情况呢…

    如果是梦境，那么常轩所见就带有隐喻的含义，需要去解读，而不能直接将看到的内容就这么照单全收。

    因为在梦境内，事物的关联模式可能存在扭曲和引申，不同动作和事件与现实中的规则是不同的。

    好比“看书”会变成“进入书中世界”、“开门”会变成”解决困境”、“逃跑”会变成”立即脱离梦境”…

    同样的道理，常轩若是走到了传送门里，也很容易遭遇未知的现象，他很难做出太好的应对。

    当然，假如这里是复刻了真实存在的场景，那倒是可以正常探索，小心为上即可。

    咚——

    平原忽地震动起来，自某处传来的力量使得本就散碎的建筑物当场开始摇晃、坍塌，直至变成齑粉。

    好在这震荡在波及到石拱门周围时，被蕴藏其中的特异迅速平息了，让常轩没有受到损伤。

    “那是，什么玩意…”整个人抓住门框躲避着，他望向平原远方——

    一名通体覆盖破败纯白甲胄的巨人，它破开远方的地面，掀起了冲天烟尘，正是此举引发的动荡传播到了整个平原。

    只是白甲巨人的头盔上有大片的碎裂，当烟尘平息些许后，常轩才看清了其具体样貌。

    它头盔的上半截都不翼而飞，仅余下半截连接脖子的部分。

    并且从这断口可以发现，巨人体内里面填充的不是鲜活血肉，而是灰黑色的某种物质。

    随着巨人的动作愈发剧烈，它彻底从地下爬出。

    巨人站立在大地之上，还有些茫然，没有目标地转动身体的方向，在原地徘徊着。

    同时常轩还发现，当巨人活动起来后，其铠甲的裂缝中，都开始不断弥漫出苍白的雾气;同时还有似血液般细密的黯淡银色液体，顺着头部的伤口处经过巨人全身，向地面流淌汇聚。

    “它…”此时常轩已经有所明悟:之前他所遇到的雾气、溪流根本都是来自这巨人身上。

    那么远，那么广的面积，都受到了它的影响。

    并非是纯粹的联想，而是一种“预感”，一种推力令他把所见的景象串联了起来。

    就仿佛常轩与巨人间产生了极淡薄的共鸣，虽然说不上强烈，也足可以令他确信，事实就是如此。

    然而在那共鸣感被激发的瞬间，茫然徘徊的残缺巨人轻微颤抖起来，随即常轩就见到它以不存在的视线扫了自己一下。

    不妙的预感在心中蔓延，背后爬满恶寒之意。

    不出所料地，那巨人锁定了常轩的位置，踏出缓慢而惊天动地的脚步。

    哗啦哐当，每一步迈出，巨人的铠甲都要崩解，坠落下碎片。

    平原上，留下了一条暗银溪流与金属块堆叠的轨迹，以及深邃的沟壑。

    以它庞大的体型来说，巨人走得不是很快。甚至每走两步还要带些停顿，似乎有些迟疑，不能确定目标的位置。

    咚——

    巨人不断逼近，停留在石拱门边，规避其震荡之威势的常轩焦急不已。

    怎么办，只能进门了，我别无选择…常轩紧紧抓住石门边缘想道。

    别看巨人走路慢，它本身的压迫力就高到让人崩溃了，也就常轩能在拱门旁边避开震动，情况才稍微好些。

    可他唯有进门这一个选项，总不能现在逃离石拱门周边，然后到巨人脚下直接送死吧?

    “躲是躲不过啊，我认命!”苦笑着，常轩叹口气，闪身进入门内的光中，从原地消失了。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离开后，接下来这里的石拱门，甚至平原本身都嘭地散开，成了朦胧的雾态。

    失去了目标的白甲巨人步伐一滞，回归茫然。

    随后它就在脚下轻盈又坚固的雾上徘徊着，不断滴落黯淡的银血，覆盖其上。

    “我们看到了梦魇的本体，他感受到的呼唤一定比我更强烈。

    那之后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他就是梦魇在这个未来的先兆，难怪他能毫无阻碍地带我抵达遗迹尽头。

    难怪，他最后能成为噩梦。

    曾经成功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失败…”

    血舞合上书，用结晶包裹住手里的古籍，将其放回秘柜。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而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道路。”她知道活动室中，常轩进行的大事正到了关键，自言自语“那小子也不是小孩了，应该犯不下那么多错误;象征意义这东西，就要模仿到似是而非的程度，才是最好的方式…”

    光闪将常轩传送到了一处另外的，景象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这里是符合人族体型的殿堂，他在这里行走时，再没有先前那种心慌的感觉，而是觉得安心些了。

    继续向前，常轩关注着大殿中的设置，不过这儿怎么看都是只有一条长廊，望不见尽头。

    “本来…应该有这个么?”常轩走着，在一座砖石基座前驻足。

    他觉得自己的视力似乎出了差错，竟然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物件…或者是这基座有奇异，能防止外界注意到它。

    但至少当常轩距离基座足够近时，他总算注意到了砖石基座，以及其上放置的，一口有着华丽盖子的大瓮。

    四下环视，之前原本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却变成到此截止了，基座后方便是墙壁，再不见任何通路。

    看来这就是最后了…常轩面对此场景，冥冥中灵光一闪，读取出了这个信息。

    伸出手，他抓住有些粗糙的瓮把手，将盖子提起来——那之中，是黏稠的液体和密布在瓮体内壁的囊肿。

    而正置于瓮内浸泡的，便是是泛着光泽的，凡人的思考器官。

    “呕…”看到那灰白而布满沟壑的黏稠玩意，常轩先是呆滞，随后开始干呕。

    液体不是为了防腐…

    脑子还活着，它不需要任何防腐处理，它还在思考着…

    它在警觉，它发现你了…

    许多知识、感悟在这瞬间被激发，于意识中翻涌;常轩终究还是吸收了些紫林中的雾气，所有突然浮现于他心中的信息都是那时候被记下的。

    也是在看到了瓮中之物后，常轩才意识到用于唤灵仪式的信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即便在活动室内，因为太过昏暗他没能看清，只有手感;但现在见到了实物，常轩哪还能认不出？

    “啊!”手一抖，丢下沉重的盖子，常轩在装载脑子的大瓮面前抬起头望去。

    一条根本抓摸不到尽头的长廊又出现在了眼前，而在走廊左右两侧，一线排开着无穷多的砖石底座。

    每台底座上，都安装着和刚才窥探的这口一模一样的大瓮。

    它们爆发出刺耳的尖啸，红、黄、蓝三中色彩织成的光丝舞动着，散发出浩如烟海的气势，冲破所有盖子，拍打在走廊上。

    尤其是常轩眼前这口被他开封的瓮，从里面的脑中钻出来的三色光团深沉到宛如具备实…那感触，既震耳欲聋又思如泉涌?

    光尚未真正触碰到常轩，他就已经快要无法承受。

    只见得眼中的惊恐逐渐凝固，思维在此刻停止——

    他被碰到了。

    好冷，太冷了…冰窟都没这么冷吧…

    好累…我，我这是怎么了…

    “…看他们来了～看他们跑了～”好像是一首不新的歌，正在被很好听的声音唱诵着。

    这首歌在上千年前曾经非常有代表性，那时候的不少涌现者都喜欢这个调调。

    歌声咏唱，伴随着笼罩周遭的甜腻腥味，以及穿透全身的刺骨严寒，三者结合将常轩从迷茫中拉了回来。

    “光…我是，啊，仪式!”他猛地惊呼道，随后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

    “哦，你说那个?已经成功了。”娇柔的嗓音以平淡的方式对常轩低语，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一阵恍神，常轩意识到他正被谁抱着，顿时彻底清醒了:“老师?”

    也难怪常轩觉得特别冷，而且还有腥腻味，这正是太靠近血舞导致的。

    她这副躯体就带有削减周围活物生命力的效果，尽管没有主动触发时效果不明显，可常轩一是距离太近，二是实力太弱，所以才觉得这寒冷很明显。

    虽然对他而言，能接近血舞反而是种奖励，区区致命严寒，不要紧的。

    “嗯呢，恭喜你顺利成为了炼气期…准确来说，一环法师;好了，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血舞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常轩带着，穿过活动室，来到更宽敞的大厅里。

    常轩身高算是比较高了，不过血舞比他也不差多少，这时候抱起他来，倒还真不别扭。

    “来，坐下说。”隔空取物抽出把椅子，将常轩扔上去后，血舞在他对面也坐下，面带微笑道:“这次从结果上来看，仪式非常成功，讲讲你的感想吧。”

    充满不真实感的常轩打量自己全身，感觉还是很难相信曾经梦寐以求的资格已经降临己身:“这是，真的！我有修为了…对了，灵气!得想想该怎么看，呃，好像直接用视力观察不到…”

    见这小子还在欣喜，血舞指点道:“你直接硬去想，是感觉不到灵气的；按照你现在的体系，得用'感应不朽位面的无穷魔力，以其搭建环绕世界的魔网’这种方法;呵，听起来玄乎，你只要想象一下自己在当水桶，从'上’方接水就行。”

    “嗯…噩梦之神的法师流派不用有‘认知世界破碎’这种危险，也没有法术使用次数之类的设定…你运气不错。”

    ”这条路挺老的，精灵族就喜欢把灵气叫做魔力，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说起来现在精灵们都不太走这条路了，你小子倒是玩了回复古啊。”

    对血舞的话不疑有他，常轩当即照做，果然感到有奇异的美妙之感涌入周身，正是他原本感知不到的灵气。

    当然，主要也是由于他颠倒了过程顺序。

    常理上，当然要先感应灵气，然后才能构建修行的体系，但是在秘仪的作用下，常轩直接具备了修为。

    这一来，往杯子里倒水可远比凭空捏个杯子要简单多了。

    甚至于只要常轩意识到了该怎么让灵气顺着修为的框架运转，灵气就会自动倒灌到常轩身上。

    终…终于!喜悦之下，常轩眼眶都湿润了，他一边抹泪一边望向血舞:“感谢，感谢纳兰老师给的机会，我终于…”

    啊，少点感激涕零环节吧，我更想知道仪式的详细经过，这样才方便对比…嗯，趁这个机会玩玩他也不错…常轩跟五生那家伙年轻时有点像，不过这小子更帅一点…呵，反正都不如巅峰时期的我帅就是了…心思流动，鲜红的眼瞳悄悄一转，血舞走近，伸手将常轩抱在怀中。

    一手拦肩，一手搂住脑袋，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老师？！你这是…”常轩完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