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艾利安瘫坐在寒冷的土地上，颤抖的手摸着面前微不足道的马铃薯。如湖水般深邃的碧蓝双眼透露出十一岁少年不该有的无奈和疲惫。“这马铃薯比黄豆还小。”

    “趴下！要是被发现可麻烦大了！”瓦琳趴在田埂下，修长的身躯微微颤抖，她紧锁着眉头，整理了一下左眼的眼罩，用右眼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搜索着。“还有声音小点！”

    艾利安表情极度不满，因为他清楚，夜巡队早在他们来之前草草巡逻完毕，回家睡大觉去了，有谁愿意在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瞎转？但他还是不意愿地趴下，努力模仿瓦琳压低声音的口吻，轻声说道：“好吧，小偷长官！”

    虽然已是六月，那昌平原凌晨的气温依然寒冷刺骨，低于零下三度。寒风呼啸而过，撕扯着瓦琳和艾利安身上单薄且破旧的衣物，月光苍白地洒在荒凉的土地上，勉强勾勒出两个瘦小的身影在田地里匍匐前行。

    瓦琳揉搓着因寒冷而发红肿痛的手指，指甲泛着应营养不良引起的青黑色。她掏出一把平日精心打磨而成的石制匕首，谈不上锋利，但挖个小土坑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小心翼翼地掏挖着，默默祈祷能够找到一些值得的东西。

    瓦琳祈祷着，让我们撑到七月，撑到青稞收成那天！如果家里多点田地，谁不愿意种点马铃薯？如果年纪再大点，能跟野猎小队去东边一趟也不至于天天挨饿。更别说下个月的神奉日。啊，那该死的神奉日。

    然而，失望却不期而至。瓦琳苦涩地摇摇头，连那头栗红色的秀发也变得暗淡无光，艰难地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艾利安，问道：“你这边情况如何？”

    “一样，什么也没有。”艾利安的语气充满了埋怨，“马克大叔的田明显要丰收了，我们为什么要跑几里路来这里偷呢？”

    “我的好哥哥，兔子也知道不吃窝边草。”瓦琳无奈地将土坑重新填平。

    马克是瓦琳一家的邻居，作为本地的鲁瑟家庭，对她们家来说足够热情了。平日马克碰到瓦琳会主动打招呼，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可在瓦琳的好友莉莉，也就是马克的独生女儿离开阿曼扎村之前，马克的笑容是灿烂的。然而，如今他的微笑就像是的头顶上几根为了掩饰秃顶的稀疏散发一样，多余且不自然。

    当然，瓦琳不对马克的田地下手，不仅是因为莉莉的关系，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马克的妻子，那个尖酸刻薄的悍妇。要是发现家里的马铃薯丢了，恐怕连沙漠掠夺者都要东征过来自证清白。

    瓦琳一边思索着，一边用手扒拉着标志着马铃薯成熟的枯黄茎叶。突然，她的手指被什么刺到了。好奇心驱使下，她开始仔细搜索，只见马铃薯的叶子上竟然有几个尖刺。

    “艾利安，你看看周围的叶子上有没有尖刺？”瓦琳继续寻找，又找到几株带刺的马铃薯叶子。她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其中一片。

    艾利安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仔细观察后发现了几片带刺的叶子。他摘下一片与普通马铃薯叶子对比，除了背后叶脉有几根尖刺外，似乎并无其他区别。“难道是病变了吗？”艾利安皱着眉，对这突发现象感到困惑。

    瓦琳突然想起母亲曾经教过的一些草药知识，记得有一种植物叫做“秘蔓”，它们以神秘且危险而闻名。“秘蔓”会寄生在其他草本植物上，伪装成宿主的模样。生长时叶子和根茎上会长出尖刺，扎根于宿主的根茎然后疯狂吸取养分。

    “嗉！”正当瓦琳在回忆之时，艾利安发出一声低沉的暗号。两人急忙藏身于田埂之中。

    不一会儿，一个人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停在离他们数十米开外的田边，左右环顾着。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开始用锄头挖开一片田地。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从深坑中挖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圆形果实，并迅速将其用布袋包裹住。他熟练地将土坑填回，舒了几口气，然后带上布袋消失在夜色中。

    瓦琳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两件事她可以肯定：一，那个果实不是马铃薯；二，那个人是村长巴图，一个以吝啬闻名的小人。

    “那是小气巴图吗？”艾利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这村子除了他穿得起马甲还有谁？”瓦琳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那件由各种布块拼凑缝制而成的布衫，将石制匕首别在破旧的布腰带上。

    “没想到他居然也来偷马铃薯，他家田地这么多！”艾利安虽然很不满，但还是压低了声线。

    “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因为那绝对不是马铃薯。”瓦琳十分肯定，那是母亲提起过的秘蔓果，一种既邪恶又珍贵的违禁品。

    “随便吧，与我无关，现在怎么办？”相对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什么都无关重要了。

    “这反方向是村长的田地吧？”瓦琳眼中闪现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你个坏蛋。”艾利安坏笑道。

    离太阳升起还远，趁着村民们熟睡的时候，两人在村长的田里肆意乱挖，满满一袋马铃薯满载而归，这样就能熬到下个月的神奉金征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