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熹平六年秋，斩立决……”
莫凡指着卷宗上的文字道。
和他在诡境中知道的一样，那么县寺大狱的案档呢？
莫凡再次在架子上翻找起来。
或许是涉及妖鬼的缘故，这个世界的卷宗都写的格外详细，简直就像一本厚厚的人物志。
大概过了小半刻，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本线装书。
“熹平六年，青山县下狱者共有一百四十二人，其中死刑者有六人。”
除去林大少爷，莫凡将剩余五人的案档摊开。
“方九……”
“丁一……”
“……”
“沐丘，对，就是他。”
莫凡突然眼前一亮，将其中一份案档抽了出来。
“熹平五年冬，因盗窃入狱，因为是个惯犯，时任青山县令的王大人给他判了八个月，不过……”
莫凡的眼睛半眯起来，
“不过在熹平六年，沐丘突然有一同伙落网，言他曾在劫掠后杀人，不仅如此，凶器，藏尸地，证人证物，人赃俱获，因此被打入死牢，而此时距离林大公子入狱不过五天。
当然，这还没有结束，因为沐丘根本就没有死在刑场上，而是在改判后三天病死在牢狱中。”
莫凡仔细的查看了五人的卷宗，唯独这一份最惹人注目，简直都不遮掩。
“那个被老王头选中当替死鬼的家伙多半就是他了。”
可如此冠冕堂皇的写在卷宗上，就没有人产生过哪怕一点怀疑？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甚至还有些发懵。
“熹平六年，细柳庄曾发生灭门惨案，全庄一百八十六口无一人生还，多一男尸，经辨认为城隍庙庙祝，动手者疑似鬼修。”
“细柳庄？”
他心中一惊，背后立马渗出冷汗。
细柳庄，王幼娘就在细柳庄。
庙祝？
鬼老四？
全庄一百八十余口，是谁这么大胆？
就算他在诡境中也没想过屠灭一个庄子。
那时的大周还没羸弱到如今这个地步，自然是全郡震惊，云州震惊，天子震惊，细柳大案震惊朝野。
靖夜司、刺史府、郡守府，乃至是朝廷三法司，无一不派人彻查。
如此动静下，沐丘不过小案，自然被淹没在烟海中。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一件比屠庄更可怕的事情。
同年，王县令升了，境内发生这么一件大案，王县令身为一县主官，他竟然升了，升任为松山郡司马，从六品上。
吏治腐败至此，莫凡不由得不心惊肉跳。
至于再往下，他的表情就有些玩味了。
细柳大案成了一桩悬案，然而结案者，呵呵，是一位靖夜司的副巡夜使，姓魏，名志泽。
好哇，原来他也来过青山，真是把每一个人都连了起来。
莫凡摇头冷笑，只等着裴晋回来。
……
下午，清爽不在，县衙中还有些闷热。
莫凡被人请进了后堂。
“裴大人。”
他正欲行礼，裴晋随手打断了他，将他唤道近前。
“莫掌柜来的正好，我正想派人去找你。”
莫凡也在笑，
“我也正想找大人。”
“哦？”
裴晋笑道：“既然莫掌柜找我，那不就莫掌柜先说。”
莫凡点点头，随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去，只是隐去了城隍与鬼老四，将大部分罪责都推给了林九爷和王县令。
因为沐丘离他家不远，他甚至将一部分猜测推给了已故的莫大掌柜。
裴晋的眉头忍不住揪了起来，莫凡继续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只待钦差大臣一到，邪尸宗必有动作，而且是大动作。”
裴晋的眼睛半眯着。
“好啊，好个王县令，好个王琦，我就说你小子为什么如此急迫，原来是被林有熊抓住了小辫子。”
他冷笑一声，看了眼不远处的房门，见门房紧闭，才继续道：
“你猜的不错，那位钦差大人的确将到青山，今日我收到传信说，钦差大臣已经轻车简从，由林县一路往南，明日就将抵达青山县。”
明日就到？
莫凡都被这位王大人的速度惊了一下。
可随即又想起方师爷的话，靠近道：
“钦差大臣南来，裴大人可有把握？”
裴晋直接冷笑，
“把握？做事者有三分把握便可一试，更何况这几个草包，你且看好吧，他们几个还奈何我不得。”
见到裴晋这般自信的模样，莫凡也只好乖乖点点头。
不过这时，他突然心中一动，开启灵眼，向着裴晋的方向望去。
霎时间，莫凡只见红云如火，青气交织，相互吞吐，最后竟在他头上凝出一把青色的宝伞。
丝丝缕缕黑气侵袭于上，竟全然被那把宝伞阻挡于外。
“娘的，裴晋这气运竟大了我数十倍，这是要封侯做宰的命啊。”
莫凡在心中感叹一声。
气运气运，方为器运，器为内，运为外。
一者才学器量，二者为时机助力。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若只有有器，而无运，则蹉跎一生，若只有运，而无器，则水满杯裂，难承其重，早夭之相。
而裴晋……
莫凡还欲再看，却是两眼一痛，今日已到极限，只好默默收敛，暗自道：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等之劫，又何尝不是他人之运，这王县令恐怕还压不住他。”
随即将心思放在肚中，拱手道：
“那我就率先祝贺大人大获全胜了。”
……
第二日，乌云堆积，天上早已变成了一片阴色，四周空气有些沉闷。
可和天气不同的是，今日的青山城却如过年一般，四处张灯结彩，各地的父老乡绅齐至，简直比过年还像过年。
林九爷为首，一众乡绅作陪，近百桌酒席由城外凉亭一直摆到城门前。
言笑晏晏。
裴晋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
一处高楼上，莫凡陪着裴晋，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唯一不同的是，裴晋看的是底下的林有熊，而莫凡是看看林有熊，再看看裴晋。
多日的相处，莫凡虽然称不上是裴晋肚中的蛔虫，但也算是了解颇多。
此人虽有才学，初看更是和善，但骨子里却是狠辣无比。
对付这种人，要么为友，要么就干脆一棒子打死，不然他日绝对报复。
林有熊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