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程37个小时,第二日上午在ls下车,旅人们早已疲惫不堪。
卫风夫妻俩去取托运的行李,守守说坐车坐久了不舒服,沈行远就带她去买水和蛋糕。
两人坐在商店外的长椅上吃东西,沈行远又看见了那个年轻女孩,她逆着人潮向他们走来。
女孩穿着最基础版型的修身牛仔裤和灰色短袖t恤,下摆扎进裤腰里,大大方方的展示出纤腰秀项长腿。
自信、鲜活,令人羡艳。
沈行远恍惚回到大学时期,某个炎热的午后的体育课,他奋力跑完18米后瘫在绿茵场上,也有一个女孩这样朝他走来。
那时候的沈行远面对女同学的搭讪还是略显腼腆,而今早已驾轻就熟,他一边和守守说话,一边想女孩会和他说什么,甚至还想,他都奔四的人了,怎么还招小姑娘喜欢。
明明他已经颓唐到自己、朋友都看不下去了,否则他怎么会被押上这列火车暂离那片伤心地?
沈行远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走过来开口就问:“沈行远,你已经离婚了吗?”
闻言,沈行远和守守俱是一惊。
“你是?”沈行远发问。
女人脸色一白,悲戚地笑了下,答:“严未清。”
他竟然会忘记她!
严未清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怎么也比点头之交的路人要深刻得多,结果才短短三年,她就被沈行远遗忘。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他只是没认出阔别多年的故人,不是故意对她冷淡。
她摘下帽子,“你不记得我啦?”
沈行远震惊地看着她,眼前光艳俊秀的青年逐渐与记忆中那个小姑娘重叠起来。
中大陈岚因教授的女儿,严未清,性子沉静,特立独行,从小是出类拔萃之人。
213年,沈行远迁居至柳城东区一处高档小区,对门住的正是陈岚因母女。
初见十八岁的严未清,沈行远才知道书上写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是何种风采。
可惜两人没做成好邻居,反倒落了个不欢而散。
217年严未清回到bj求学深造,至今不曾回过柳城,两人也由此断了联系,谁曾想如今会在ls遇见。
原来先前在火车上,她是在和他打招呼。
缘分属实奇妙,沈行远慨叹:“是你啊,小严!”
久别重逢的喜悦淹没了其他情绪,严未清大方回应:“是我啊,好久不见!”
沈行远难得露出了笑容,“确实好久没见了,有三年了吧?”
“嗯,我研究生都毕业了。”
沈行远对她总是不吝赞美之词的,“很厉害。”
严未清谦虚道:“都是混过来的。”
朋友发来消息催她回去会和,严未清无暇与沈行远寒暄,于是重回正题,“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多年未见,从前待人接物从不僭越的小姑娘怎么变得这般直白了?问起这样一个涉及隐私的不礼貌问题,她竟然表情如常,像在问晚饭吃了没。
沈行远不愿作答,反倒是一旁的守守看出他的窘迫,替他解了围,“姐姐,沈叔离婚两年啦。”
这小家伙一如既往地体贴人意。
沈行远摸了摸她的脑袋,催促道:“快点吃,吃完去找你爸妈。”
抬起头,正对上严未清审视的目光,他什么反应也不敢有,高原地区的阳光只是热,严未清的目光不仅烫,还带着窥探人心的意图。
他是如何挨过这难熬的几年?
严未清不知道,只知道从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来看,他日子过得很烂。
沈行远从不是脸皮薄的人,日子过得再烂,也不至于让他在一个止于点头之交的晚辈面前感到难堪。只怪当年严未清毫不客气地戳破他婚姻的虚假外壳时,他报以怀疑和责难,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见识到了他与乔灵感情的腐烂的内里。
从光鲜亮丽到落魄失意,其间桥梁是大概是盲目自信和愚蠢——沈行远想,他竟然是这样不堪的人。
在完美的严未清面前,他为此感到难堪。
严未清没有看出他淡漠表情下波澜壮阔的心绪,因为她心情激动,已经无法思考。
当年严未清曾亲眼目睹沈行远对乔灵的维护,对她的不信任,他们为此闹得很僵,以至于多年不曾联系。严未清没想到他能在第二年便厘清家事,走出阴霾,即使他和乔灵已经育有一个年幼的孩子。
暑假里他出远门,身边却未带家眷,严未清猜那孩子跟了他母亲生活。
严未清第一时间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
那些曾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大山,如今已不复存在,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向他。
严未清心里乐开了花,面容却很平静,淡淡地评价道:“挺好的。”
沈行远附和地点了下头。
除了没能拿到孩子的抚养权,一切都是好的。
只是每每看到守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沈行远就觉得亏欠孩子良多。
守守将空塑料盒盖上,晃一晃,塑料叉子碰撞内壁哐啷响,她转头问沈行远:“沈叔,我吃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我爸和我妈了?”
严未清的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转移走,她弯腰轻轻刮了一下守守柔嫩的脸蛋,“你叫什么?”
“卫斯怡。”她在手机上打出自己的名字给她看,“你可以叫我守守。”
“手手?”
“对呀,是守护的守。”她骄傲地解释。
“你好漂亮呀,小守守!”严未清夸赞道,“姐姐下个月回柳城,到时候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好啊!”守守一听冰淇淋三字就两眼放光。
两人立下约定,然后道别,临别之际严未清问沈行远:“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沈行远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最后沈行远抱起守守,对她说:“我们先走了,小严。”
“再见。”严未清多想跟着他一块儿走。
而沈行远只是礼貌地点了下头,急于离开这方尴尬的空间。
守守趴在沈行远的肩膀上,望着严未清,她目光里有万般不舍,抱着自己的沈叔则浑身僵硬,甚至箍疼了她的腿弯子。
小姑娘懵懂却聪明,认为自己该为他们做些什么,于是举手冲严未清用力挥了挥,喊道:“小严姐姐再见!”
沈行远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严未清,她脸上终于绽开灿烂的笑容。
严未清也挥手,说:“柳城见,守守妹妹!”
多年未见,从前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小姑娘也变得可爱多了。
叔侄俩走出车站,停在路边店铺的房檐下。
阳光刺眼得很,守守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看天空,云朵又软又白,好像随时会落到人头顶上。
“沈叔,你跟小严姐姐是什么关系啊?”
小孩突然发问,沈行恍惚的神思终于归位,答说:“她妈妈以前是我的老师,他们家住我家对面。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电梯里请你吃绿豆糕的阿姨?”
守守点点头。
“那就是小严姐姐的妈妈。”
守守:“你们好有缘分哦!”
沈行远一想,确实如此,不由得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