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天气的灼热即将抵达一天中的顶峰，又是农忙时期，镇民们不得不顶着火热的太阳干活。往年里，农忙时期家家户户都要备上大桶的凉白开或者绿豆汤用来避暑解渴，然而在如今，虽然陆森的冷饮店私下里遭受了不少老头老太的抵制和谩骂，但确实达到了人尽皆知、深入人心的地步。于是乎，店里的生意居然在下午迎来了一波高峰。

    在农村的消费水平下，不是所有人都像孩子和年轻人一样以冲动和喜好来买单，八块一杯的奶茶销量并不高，对四块一杯的柠檬水价格望而却步的也大有人在——但是成年人的消费心理是责任消费，自己舍不得，可是给辛苦劳作的家人、妻子、长辈买上几杯，自己顺带一尝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忽然爆炸的销量让陆森都有点措手不及，以至于上午准备的柠檬片都险些不够用，预制的冰块更是一度断货，让陆森不得不去库房冰库里取了备用的冰块以解燃眉之急。

    陆森和涂乐乐是满头大汗的赶制饮品，而买到饮品的客人则挤在冷饮店的空调下，惬意的享受片刻的凉爽，相互之间的攀谈，离不开家长里短和乡村热闻。

    要说今天什么话题最热，必须且只有“七河镇多人见鬼疑似碰到路财神”这一条了！

    “嘿，昨晚上见了么？”

    “见啥了？昨晚上睡得早，啥都不知道啊。”

    “路财神，昨晚上闹路财神呐，好多人看见了！”

    “”

    “嘿，昨晚上见了么？”

    “哎呦，见了见了，老渗人啦，白乎乎的在天上飞，吓得我一夜没睡！”

    “”

    “听说了么？路财神出来啦！去北山啦！”

    “听说了听说了，大批人马都往北山赶呐，别说了，多喝水，憋饱了好尿！”

    七河镇本来就不是个大地方，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两万人口，抛去外出务工人员，常驻人口不到一万。这万把人分布在周边几十个村落，几千张嘴跟大喇叭似的，见谁跟谁嘚吧，消息传的贼啦快。虽说不信者居多，听到的也顶多当是个农忙之余的谈资，但农村向来不缺好事者，贪财也罢，凑热闹也罢，打定主意行动的竟有不少。

    小店里，陆森的脸色有些阴沉，对“农村不存在秘密”这一铁律有了更深的体验。

    然而陆森的心思很是敏感，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农村之间的八卦传播速度确实快，但是也没有快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在这农忙时期，大家都忙着收粮食，传八卦也没这么快弄得人尽皆知，抖音快手还得买推荐位呢，口口相传再快能快到哪里去？

    显然，似乎有什么人，或者什么推手在大量散布消息。

    “有推手，就意味着有计划。”陆森切着柠檬片，目光幽幽的，“这意味着整个事情有可能是个阴谋，包括那白色鬼影。事实上，如果真是有人装神弄鬼，其实反而是件好事，这说明白色鬼影和梦里的鬼物无关。可是，七河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这么大费手脚的做这些事情呢？”

    陆森微微皱眉，梳理着刚才从顾客口中了解的情报，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不该出现却又理所应当的身影。

    作为一个警察，在值班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买早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趁着吃早餐喝咖啡就宣扬正在办理中的案情，这似乎并不是柳东来的作风。

    或许，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啊。陆森忽然苦笑起来。

    问，如果你是一个警察，在你的辖区出来了这种见鬼的或者有人装神弄鬼的案子，你该怎么办？发公告辟谣？严防死守禁止讨论？柳东来深知舆论的威力，这东西禁是禁不了的，所以为什么不干脆利用起来，运作一下呢？

    当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人人都去追寻，那背后的黑手就只有两条路了，第一就是彻底放弃并从此销声匿迹，人们啥都找不到，谣言自然无从谈起。第二就是顶风作案，然而一个把戏能骗得住几个人，但绝对骗不住几百上千人，当谜底被揭穿，一切真相大白，舆论自然清晰明了。

    陆森觉得，甚至柳东来都没有想到什么幕后黑手，他只是完了一招阳谋，就足以一力破万法了！

    人民警察不迷信，柳东来大概从来没想过鬼物这种东西真的会存在吧。

    即便是陆森，事实上也不相信真的有鬼。

    可是，白色戏服人影和梦里的白色鬼物，真的只是一种巧合么？

    陆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淦，调查难度变大了！”

    另一边，涂乐乐却想不到这一点，她越听越心惊，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趁着一个空档拉着陆森去了后台配料区，低声道：“什么情况？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了？要是这么多人都去，咱们的宝贝可就危险了！”

    可是这时候陆森反而不急了，无论是阴谋也好还是别的也好，人数多有时候也意味着安全，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副被抢了宝贝模样的涂乐乐，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咱们提前行动吧！”涂乐乐想了想，咬牙道：“一切都堵在咱们的速度上了，只要锄头挥的快，绝不漏一块金子给他们！”

    陆森拍了拍涂乐乐的脑袋，摇了摇头，“别傻了，这么多人，肯定有比咱们更快的。事实上我倒有个主意。他们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似乎知道的没有咱们多，谣言指向的地方也都是北山，因为那是谣言里路财神最后去的地方。而那道白色人影事实上最早出现的地方其实是学校工地”

    涂乐乐一惊，捂着嘴道：“什么？你是说其实宝贝在学校工地？哎呦喂，我怎么没想到呢，合理，这太合理了，那咱们这就”

    “不，计划不变。”陆森笑了笑，看着店里人来人往的样子，挽了挽袖子，“等人都被北山吸引，咱们去工地就容易多了。好好干活，今天给你加工资！”

    “呵，死财迷慢吞吞，说不定是看今天生意好所以才懒得去，财宝和营业额哪个更重要啊？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拣芝麻”涂乐乐满脸的碎碎念，嘟囔着回到了岗位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谣言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出现了某些变种。

    比如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消息传来，有人已经进入了北山，找到了一座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古庙，庙里供奉着善财神，古庙的下面似乎埋着很多金银珠宝。

    再比如四点半的时候，有人神秘兮兮的传出话来，说北山发现了一片古墓，埋的是古时候的大富豪，考古人员正在清理，墓葬里陪葬品一车一车的往外拉。

    更有甚者还有传言说有人正面遭遇路财神，抬手一个冲锋加压制，获得了异能，已经加入郭嘉神秘组织，代号战麒麟，同名电影已经立项的。

    林林总总，谣言百态，一听就知道是夏吉尔传的。

    然而乡村生活的茶余饭后正是这般模样：繁杂的农活结束后，只剩下聊以打发时间的充满活力与添油加醋的闲谈与八卦，泡一杯茶，静看花落花开，稻浪翻滚而已。

    傍晚时分，农忙已经基本结束，镇子周边农田里轰隆作响的收割机开始慢慢向着城镇聚集，有的就停留在街边，等待着明天的重新启动。更多的则是顺着大路离开了城镇，七河镇西方隔三个山头，大概六十公里路程以外是另一座城镇，那是他们新的目的地——七河镇耕地不多，一天下来已经收割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工量不足以让这么多机器同时开工，这些驾驶员即将开赴下一个城镇，争分夺秒的挣钱去了。

    冷饮店的生意也随此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波火热，随后便和整个镇子一起冷清了下来——然而事实上今天晚上确实还有一些行动，陆森很清楚的看到有不少人扛着抓钩和铁锨，似乎并没有打算回家休息的打算。

    “他们开始行动了。”陆森快速的算完账，然后挂出了打烊的牌子，随即招呼涂乐乐，“赶紧收拾，等天色暗下里，咱们也出发！”

    涂乐乐啪的立正敬礼，元气满满的道：“好的队长！”

    陆森一僵，脑门见汗，他看着眼前明显兴奋过度的少女，无语道：“你能正经点行不。”

    涂乐乐啪的又敬礼，“没问题队长，我马上恢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