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太夫在林中倚着树前行着,脚步无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带动身上的冰碴,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腹中的饥饿感更让他头晕目眩。
忽然,他发现前面林中有一个小土包,土包前面摆着几摞干粮,阿太夫不假思索,生怕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慌忙扑倒在土包前大口大口的吞着干粮,他实在是太饿了,等干粮见底时四下望去,才发觉这是刚被埋下的野坟,坟前还有烧纸的痕迹。
阿太夫啃着墓前的破饼,他太饿了,浑身湿漉漉的,在这寒冷的冬天,浑身颤栗不止,抖如筛糠。
还没被冻死,差点被饿死。
阿太夫深感愧疚,心中怀着对云姬和赵桐明的怨恨,以及对坟前干粮的感激,双膝跪地,缓缓的磕了几个头,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踏上回皇城的路。
一路上,阿太夫不断的反省自身,自己想救冉孝辉做错了吗?他自认为没有错,做人要知恩图报,虽然没救下,但好歹付出了行动。
至于徒坦公府的半个家业,阿太夫不想要,也不能要,原本救人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报恩,并没有要想过要去得到些什么。
可以拿,但没必要,做人要行的正坐的直,拿得起放得下,骨气阿太夫还是有的。
至于云姬和赵桐明,云姬本来就不干净,心思狠辣,肮脏事没少做,虽然对自己还说得过去,但现在既然已经要自己命了,那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人作孽,天不收,我来收!只是云姬背后的人无比神秘,有些事情需要极度的耐心来从长计议。
最让阿太夫意外的就是赵桐明,阿太夫万万没有想到,皇城地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堂堂执法部门的最高头头,能跟云姬这样的势力走的那么近。
如果不出阿太夫所料,云姬上位以来杀的每一个人,赵桐明都是知道的,这二人竟然互相通传勾连,身为执法部门还杀自己做投名状,简直丧心病狂,十恶不赦!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阿太夫现在就很痛苦,也很愤怒,他誓要粉碎赵桐明的嘴脸,以及云姬的组织。
好在自己已经获得了魂器!虽然不知鬼斩的具体能力,但也算有了支持自己野心的基础。
同时,鬼斩也告诉阿太夫,每一件魂器之间都会相互吸引,只要靠近一定的范围,魂器之间就会有所感应,在阿太夫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尽量躲着其他魂器拥有者,因为世间唯有人心最为叵测。
阿太夫也觉得鬼斩说的有道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提升自身的实力,努力充实自己,不然一切的想法都是白费。尤其是现在,孤身死里脱生,在天寒地冻的林间走着,阿太夫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阿太夫停下脚步稍作歇息,心想着,就靠双脚这样走,不知走回皇城都是什么时候了,干粮已经吃完,继续走下去根本撑不住。思索之间,阿太夫逐渐向山林边的小路靠拢。
沿着小路走着,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一阵车马声从身后远处传来。
阿太夫连忙看去,是一老者赶着驴子,驾驶着一架平板车,车上拉着些许干草和树枝,由远及近。
路面颠簸,小老头身子一晃一晃,当板车行至阿太夫近前时,阿太夫连忙呼喊:“老伯,老伯载我一程好吗?”
赶车老伯当做没听见,就要从阿太夫身边路过时,阿太夫连忙说道:“老伯,我是皇城中人,失足到此,载我回城必有重谢!”说着,又在腰间翻找着,身上实在没什么东西,只好将云姬给自己的那个锦囊拿出来,在身前晃了晃。
老伯闻言止住板车,仔细看了看锦囊,挑着眉问道:“锦囊做工不错啊,少年郎,这里面有什么啊?”说着就要伸手拿过来瞧瞧。
阿太夫手一缩,避过了老伯伸来的手,说道:“这里面是上品锦盒与上等创药,老伯载我回去的话,这个您就先拿着,回去以后小子另有重谢!”
其实阿太夫心里很急,不知多久才等来这么一架车,但看老伯如此迫切重利,心中又有些信不过了。
老伯看着阿太夫,嘴角竟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行,正好顺路,我便载你一程吧”。说完便伸手向阿太夫讨要锦囊。
阿太夫将锦囊放在老伯手中,刚要登上板车,却见老伯挥鞭抽向拉车的驴。
在挥鞭声中,板车快速向前行驶了五六米又被老伯止住,转身笑眯眯的看着阿太夫。
一股怒火自阿太夫心中涌起,阿太夫迅速冷静下来,强制自己面带笑容,说道:“呵呵,老伯您什么意思呀,您倒是停下待我上车啊。”
“哈哈哈,快来快来,我等你呢,驴子有脾气,忒倔。”
阿太夫忍着身上的剧痛,笑呵呵的快步近前,再一次即将登上板车时,挥鞭声又一次响起,板车快速向前行驶不到十米的距离,被老伯勒停,转身面带戏谑的看着阿太夫。
阿太夫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头止不住的抽动着,他知道自己被戏弄了,这老伯拿他消遣,怒火再一次在胸膛中翻涌,身上的伤似乎也在附和,随着胸膛的起伏,愈发的疼痛难忍,阿太夫额头青筋暴起,又一次压下胸中怒火。
“哈哈哈哈哈,快走两步啊,年纪轻轻的动作这么慢呢!”
在老伯越发肆无忌惮的笑声中,阿太夫扯着笑脸向板车走去,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维竟逐渐扭曲着,阿太夫已经在疼痛中,幻想一会上了车该怎么做了。
终于,阿太夫走到板车旁,双目紧盯着老伯。似要从这老伯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丝的羞愧。
可惜,没有,老伯眼中只有满满的戏谑。
阿太夫不顾身上的伤势,抓住板车的同时猛地向老伯抓去,在老伯的躲避中奋力跃起,稳稳的坐在了车上,剧痛袭来,阿太夫嘴角一阵抽搐,伤口还是裂开了。
老伯察觉阿太夫并没有真的抓自己,虚晃一下实则为了登上马车,顿觉自己窘态毕露,被耍了一般。但人已上车坐稳,多说无益,冷哼一声挥鞭驾车。
板车行驶着,车轮在颠簸的路面嘎吱作响,老伯没话找话问道:“年轻人,你在城里是做什么的啊?”
“在一个酒楼里当伙计,跑堂的。”
“那怎么跑到这偏僻山林里来了?”老伯一听阿太夫是个跑堂的伙计,笑容格外放肆。
阿太夫不太想接他的话茬,只想快些赶回皇城,但也勉强回应道:“外出办点事,遇到匪徒了,无奈来此林间,老伯您快些,进了城我好取些钱财给您。”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你知道吗?你刚才想上车时候的样子,像条狗一样!”
“噗哈哈,在城里没有人说你像条狗吗?”
几次三番的戏耍羞辱,闻言,阿太夫陷入了沉默,掌心处一阵炙热,阿太夫心中逐渐有了完整的算计。
从老伯越来越放肆的神态与话语中,阿太夫明白了一个道理:一见面三两句话就问你谋生方式的人,本质上是在计算对你的尊重程度。
也许在这种人眼里,长期受到的压迫,驱使着他们本能去压迫其他眼中的弱者,在他们眼里,要么高高在上,需要他们像狗一样巴结,要么就妄想着别人像狗一样巴结他们。
怒火在阿太夫胸中翻涌着,阿太夫低头注视着掌心,那里有一个镰刀形状的图案,此时正散发着暗红色的光,随着心跳起伏,闪烁着。
“你也很愤怒吧,我有错吗?”阿太夫在心底默念着。
突然,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阿太夫心底响起:“为什么,你总是在乎,自己的对错呢?”
“那么重要吗?”鬼斩的声音让阿太夫恍然惊醒!“在乎那么多,没用,有了束缚,什么都做不了,想的多,不如直接做。”
阿太夫不在纠结,手掌紧握,随后缓缓打开,一柄巨大的镰刀伴随着猩红色的光芒,在掌心中缓缓“生长”出来。
红光闪烁,老伯猛的回头,无比惊惧道:“你要干什么!你这样会被关署抓走的!”
他不提关署也罢,提起关署阿太夫更加暴躁,挥舞镰刀斩在老伯身上,巨大的镰刀在他手中轻若鸿毛,像是延展出来的四肢,无比顺畅。
一刀斩落,老伯身成两半,血液挥洒而出,竟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没错,错的是你,老子以礼相待,你tm耍我,还要冷嘲热讽,我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你,忍到现在我容易吗?”
阿太夫自言自语着。
“不是没给机会,给了好多次了,既然不珍惜,那就是该死了。”
鬼使神差的,阿太夫的话语脱口而出道:“你得和我一样难受,那才叫道歉。”
错的不是自己,扭曲的是这世道的人心,我心向善,奈何恶向我心。
这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些人,披着人皮不当人,这次记下了,本就够痛苦了,还要雪上加霜的,那就让其也体会下,什么叫痛苦。
“唉,杀快了,他一点也体会不到,自己还是太善良。”
老子半条命都还在吊着,你拿老子的命开玩笑,那,你死吧。
阿太夫嘴里嘟嚷着,从老伯手中抠出带血的鞭子,抽打着驴子向皇城驶去,拽起身后的干草裹在身上,颠簸的路面摇晃着阿太夫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