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次日一早启国王子就面见萧俞请求和亲。
“参见皇帝陛下。”
萧俞看着启国王子，“王子请起。”
“皇帝陛下，我这次前来明缙参加朝贡是为了奉我启国可汗的命令，与明缙再次和亲，共修两国之好。”
萧俞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启国既有交好之心，朕也不好拒绝。”
“不过，朕并无公主。”
启国王子也是个滑头，“陛下多虑了，和亲之事是为了增进两国交好，至于是哪位公主来和亲并不影响。”
“王子此言有理，明缙适龄且与之相配的公主只有两位。”
“不知是哪两位公主。”
“这第一位则是出生云州的婧安公主，这第二位么，就是先前与王子殿下在御花园见过的弘韵公主。”
启国王子并不知道谁是弘韵，但听到与他在御花园见过后就心中了然。
“弘韵公主？”
“怎么？王子殿下相上了弘韵。”
启国王子微微行礼，“我与弘韵公主见过一面，觉得甚好，不过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萧俞哈哈笑了下，“王子既然已经看上弘韵，朕还能决定什么。”
“陛下，并非是我看上。”
“哦？”
“这次和亲是为了给可汗挑选的。”
萧俞的笑凝固了几分。
他先前一直以为启国和亲的对象会是这位启国王子，结果竟然是启国可汗。
要知道，启国可汗已经是五十多岁了。
但萧俞怎么说也是皇帝，立刻就将自己的表情伪装起来。
“那，既然是给可汗选，不如问问可汗的意思在决定。”
“不必了，在来朝贡前可汗就已经将和亲之事全权交由我来决定。”
赵康公公在听到这话时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启国王子，然后又立刻低下了头。
“既如此，便由朕思索些时日再给王子答复。”
“陛下客气。”
“赵康。”
“诶，奴才在。”
“送送启国王子。”
启国王子对萧俞行礼，“告退。”
说完他就走出了启政殿。
“陛下，茶有些凉了，奴才去给您换一杯。”赵康谄笑道。
萧俞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询问了句：“你说这启国王子是否该留？”
赵康没想到萧俞会这么问他，面上有些慌了神，“奴才……奴才不敢断言。”
“但说无妨，朕不治你的罪。”
“诶，”赵康见萧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还拒绝就有可能真的触了圣怒，“回陛下，奴才瞧着王子殿下是个聪明人，年纪轻轻就有实权，他方才同陛下说话时，言语虽然恭敬，可这话里话外并没有将自己放低位置，启国可汗能将两国和亲交给启国王子全权负责，可见对这位王子的看重，而且像他这般的启国人是不会甘心屈于人下的。”
萧俞看了眼赵康，“哼”了声，“你倒是看的明白。”
赵康惶恐，立刻跪了下来，“奴才失言。”
“啧，没怪罪你，起来吧。”
“谢陛下。”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你说的这些朕也想到了，这启国王子是个有野心的，而且野心还不小，人有了野心是好事，”萧俞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茶杯倒茶水，哪怕茶水满了也没有停，直到茶水溢出茶杯这才停手，“可野心多了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恕奴才愚钝，不解陛下的意思。”
“这启国王子显然是后者，他的野心不小，日后回到了启国定然要引起一阵风波，这对明缙来说不全是坏事。”
“陛下是想通过启国王子来引发启国朝政内讧，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萧俞看了身旁的赵康，“要不是说你能坐上总管太监的位置。”
“奴才惶恐。”
“行了，茶凉了，重新换壶来。”
“是，奴才告退。”
说完赵康就离开了启政殿。
即日下午，皇帝就颁布了一道圣旨，由内阁辅政共同商讨无异议后公布。
“弘韵公主接旨，”宣布圣旨的太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弘韵公主为人秀外慧中，德行娴静，温婉贤良，仪态端庄，品行端正，才貌双全，恰逢我朝与启国交好之际，为增进两国友好，特赐弘韵公主与启国进行和亲，与不日后出发前往启国，钦此。”
弘韵跪在地上，身子有些颤抖，宣旨太监见她还没抬头接圣旨于是提醒道：“弘韵公主，接旨吧。”
弘韵抬起头来，接过圣旨，“弘韵谢圣上恩赐，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家就在此恭喜公主了，公主还是快快起身吧。”
弘韵的侍女见弘韵一直没有说完上前打圆场道：“多谢公公了。”她取出几两银子塞给那个太监。
太监立刻将银子收回自己的袖中，“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奴家该办的事。”
“来人啊，”侍女对其他丫鬟说，“送公公出府。”
她笑道：“公公请。”
“奴家告退。”
等宫里的人走后弘韵才回过神来，一时红了眼眶。
侍女有些担忧，“公主别难过了，好歹是去了启国，若是就在明缙谁会料到能嫁给什么人呢。”
弘韵没说话，闭了眼，眼泪从眼眶掉下来，滴在因为死死捏着圣旨而指尖发白的手背上。
侍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在一旁候着。
……
“圣旨已经颁布了？”
“是。”顾屹宸回复洛熙宁的话。
洛熙宁点头，“此事如今以成定夺。”
“你这表情，怎么，是开始同情弘韵了？”顾屹宸好笑地问。
洛熙宁失笑，“我如何能同情的了她？她若不去和亲那么去的人就是我了，我又凭什么同情她？”
顾屹宸不置可否。
“我发现顾将军近月来造访我这云州公主府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感到厌烦了？”
洛熙宁摇了摇头，“非也，我一个待在公主府也无甚有趣，将军来得正好可以给我解乏。”
“是么，”顾屹宸环顾四周，对着府中的校练场努了努嘴，“那是何人？”
洛熙宁随着顾屹宸所看的方向看去，他说的人正是谷伤风。
洛熙宁淡道：“我故人的一位故人。”
“你的故人？”
洛熙宁没有回答他的话，不是懒得回答而是不想说。
顾屹宸见她没说话就知道她不想说，他也知道自己在洛熙宁心中还不到什么话都会说出口的熟稔程度。
“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顾屹宸看着她，“我会等你愿意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
洛熙宁好笑道：“那我要是一直不说呢？”
顾屹宸也笑着回她：“那我就等你一辈子呗。”
洛熙宁心跳快了几分，她收回看顾屹宸的目光，低下头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
但这都被自己微微红起的耳朵背叛了。
顾屹宸看着洛熙宁的耳朵不由笑起，他觉得洛熙宁的有些反应当真是可喜极了。
洛熙宁当然能听出顾屹宸的言外之意，不过她不说。顾屹宸也不直接问她。
两人之间就像是蒙了一张极薄的窗纸，没有人先捅破这层窗纸。可是两人的心里又是十分的清楚。
她知他心意，他也知她知他心意。
愿念知我心意，了我心中思忆。
“将军说笑了，将军日后是要娶妻的，这般说，估计未来的顾夫人会不乐意。”
顾屹宸顿了顿，没有接她的话。
就在洛熙宁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时，忽然听到耳畔传来顾屹宸的声音，“若这顾夫人是你不就行了。”
洛熙宁略有些惊讶，转过头看顾屹宸，而后者悠闲地举起茶杯品茶，仿佛方才的告白不是他说的一样。
“将军这话说的，好似要娶我似的。”
“不行吗？”
洛熙宁：“……”
顾屹宸又道：“娶公主是有什么条件吗？”
洛熙宁：“……”
她干笑一声：“顾将军真是越来越幽默了，且不说你我是否是两情相悦，就论这身份也是不行的。”
“公主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洛熙宁真是不理解顾屹宸为什么要懂装不懂。
“待朝贡结束，叶昔安估计要再次前往甘北，到时候我替他得了。”
洛熙宁一愣，“为何？”
“建功立业。”
洛熙宁：“……”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顾屹宸嗤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了。”他正了正神色，“讲正事罢，话说这吟州一事你有何看法？”
顾屹宸已经将吟州的事告知于洛熙宁了，她道：“和你的差不多，这吟州得去趟才好处理。”
“不过没有把柄在手，去了也是无用。”
洛熙宁不可置否，“吟州和宜州不同，我们既没有和吟州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把柄在手，若要谈条件，恐怕不行。”
“而且，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也无可知。”
“所以，”洛熙宁轻笑一声，“我们得从洛阳下手。”
顾屹宸颇为好奇的样子，“哦？”
“若让王室知晓吟州知州杜韦昌之死，以萧俞的性子多半会再派一人去赴任吟州。”
顾屹宸接上洛熙宁的话：“而派去的这人必定是他的心腹。”
“所以我们可以从他的这个心腹下手。”
顾屹宸不置可否，“虽说这也是个法子，但既然是萧俞心腹，那么这人并不是个好收买的。”
“吟州之地不算富裕，萧俞没必要派去一个左膀右臂。”
洛熙宁继续道：“所以我推测他派去的这人要么是没有结党营私的，要么是他左膀右臂推荐的。”
“在朝中没有结党营私的人不多，而这些人多半官职不高，能力也不算强，若要管理吟州一整个州的话，”顾屹宸摇了摇头，“怕是力不从心。”
“所以只剩下推荐之人了。”
“皇帝的左膀右臂……”
顾屹宸和洛熙宁一同说出：“内阁。”
顾屹宸一怔，“不错，就是内阁，内阁辅政大臣都是老臣，作为一个皇帝最信得过的就是老臣了。”
“可这些辅政大臣有那么一两位是先帝所指的人。”
“也只有那么一两位，剩下的无非就是唐大人，白大人，和杨大人了。”
“白大人不可能。”洛熙宁说的十分肯定。
“何以见得？”有很多时候其实顾屹宸知道原因但依旧想问洛熙宁。
“白大人是辅政大臣，但他也是户部尚书，在明缙有一人任两职的先例，但是这样的人皇帝一般不会太重用。”
顾屹宸认可道：“因为任两职不管是从权力还是地位上看，都是举足轻重的，所以皇帝会忌惮。”
“权力过甚终将会引来皇帝的猜忌和疑心。”洛熙宁说，“所以白大人不可能，萧俞不会重用他推荐的人。”
“既如此，杨大人也排除了。”
“嗯。”
因为杨大人也是一人任两职。
“所以只剩下唐永清了。”
洛熙宁思考了下：“唐大人能举荐的人……并不多啊。”
顾屹宸：“或许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嗯？何人？”
“裴长卿。”
洛熙宁恍然，她想起之前在唐府看见裴长卿与唐永清交谈的样子了。
顾屹宸眉头一皱，“要是推荐裴长卿的话，还真不好说。”
洛熙宁也是耳闻一二的，“裴公子为人正直，怕是不会与我们合作。”
“但我认为裴长卿不一定会去吟州。”
“为何？”
“你可能不知道，裴长卿作为裴家的嫡长公子，按理说有一片光明的仕途，可相反，裴长卿不想入仕。之前为了这事还和裴父起过争执，最后不欢而散，如今若是要让他继续入仕，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事。”
“他为何不愿入仕？”洛熙宁不解。
顾屹宸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裴公子如今还在洛阳？”
“如今还在，但过段时间就说不好了。”
“要不试试他？”
“这如何试的了。我们与他又不熟。”
洛熙宁没辙了。
“那只能去吟州了？”洛熙宁眉头皱着，“可如此风险太大了。”
“等等，有一人可以去试探裴长卿。”顾屹宸笑着说，“别忘了，傅逸川可是能随时找裴长卿探讨学术方面的问题。”
“是哦，表兄有这个理由，然后我们光明正大的告诉他我们的计划，让他用自己蹩脚的谎言和演技去试探裴长卿。”洛熙宁假笑着说。
顾屹宸：“……”
顾屹宸：“……”
顾屹宸：“……”
“是我言错。”顾屹宸选择放弃争辩，直接认错。
洛熙宁看顾屹宸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了，主要是傅逸川在他们心中就是这般，自己一点什么心思都隐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