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宋家庄时,太阳已经西沉。
伊人跟着李婶子安顿好素绢嫂子,又使人带了口信给县里做工的宋家父子俩。因为事情发生得又急又快,李婶子和伊人都心系着素绢和孩子的性命,还没来得及知会元宝大哥和廷叔。
“婶子,您守着嫂子,我去村正家把翠喜接回来!”昨日走得急,伊人将翠喜塞给了秋氏,这会儿自然要去接回来。
李婶子点了头,就一头扎进后院,准备抓一只老母鸡出来。
伊人边往村正家走,边想着自己穿进这本书里,从大比兜抽司马江野开始,一直到昨天,都是勤勤恳恳挣钱,养自己养小团子,从未有半分懈怠。就是对屡次挑衅的原主爹娘、弟妹都一忍再忍。但自己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和睦,只有不断的伤害。
素绢嫂子脱离危险后,第一时间跟伊人说,宋义那日便是要抢走小团子,再卖给专门替秦楼楚馆物色漂亮女孩的妈妈。
想到这里,伊人握紧双拳,迈进了村正家的正房。
“婶婶?可在家?”伊人扬声问道。
“伊人婶婶!我娘呢?”秋氏还没应声,翠喜就从里间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秋氏抚养长大的宋三梅。
“你娘已经没事了,你又有了个妹妹,叫清歌呢!”伊人怜惜地摸了摸翠喜的脑袋,作为家里的长女,翠喜承担了家里很多家务,还上山采山货挣钱,性格柔顺善良。伊人不敢想,如果这孩子没了娘,该怎么办
“婶婶,那我们回家看我娘吧!”翠喜拉起伊人就要走。
“翠喜,你自己先回家看你娘,婶婶有几句话要和姨奶奶说!可好?”
“好!”话音都没落,翠喜就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出了门。
秋氏一看伊人的样子,就知她要说的事极其重要,立刻会意道:“三梅,带着你去看看你二姐的红盖头绣得咋样了?”
三梅性格温和,眉眼间都是疏朗之气,跟同父同母的大哥和二姐性格完全不同,无论是性格还是聪明劲儿,都像极了秋氏。三梅一听这话,就明白两个大人有话要说,甚至还回里屋牵了弟弟妹妹,说道:“娘,姐姐,你们说话儿,我带着弟弟妹妹去村儿里玩会儿!”
她跟着秋氏一起长大,并不十分喜欢大哥和二姐的行径,与他们也不亲近,反而与秋氏生的那对龙凤胎更为亲厚些。所以她宁愿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也不想往大哥二姐身边凑,听他们骂她“小白眼狼”。
“桂芬,可否叫族叔出来?”伊人来的时候,看到村正在厢房门口露了一下头,顾及到屋里都是女人说话,就没进来,又回去了。
秋氏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伊人想要说什么,郑重地问:“伊人,你想好了?他们毕竟是你爹娘弟弟!”
“哼,爹娘弟弟么?他们逼我做妾,搜刮我家,卖掉音音,推倒素绢嫂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爹娘和弟弟呢?”伊人冷哼一声,再次说道:“桂芬,叫族叔过来吧!”
秋氏见伊人坚持,答应道:“行,你等着!”说罢就往厢房去叫宋山了。昨日因着翠喜过来,小女孩家家的,娘亲又是那个情况,秋氏怕孩子吓到,就将宋山赶去了龙凤胎平时住的厢房,自己带着翠喜和两个孩子住了主屋。
不多一会儿,村正宋山和秋氏双双进了正屋。
“伊人,听你婶儿说你找我?”宋山温和地问。他以前对这个远方侄女没什么印象,最近几件事却让他觉得这女子聪慧、善良又会做人情,不由得语气也温和上了许多。
“族叔。”伊人叫了一句,就往下跪,但因为月份大了,挺着肚子,稍显艰难。
“你这是干什么?”宋山一惊,赶紧用眼神示意妻子秋氏上前扶。
“族叔,该跪的!”秋氏伸手扶她,她却还是跪下去了。“我从前是宋义和陈茉香的女儿,是宋彬的姐姐,不能罔顾亲情,事以知道真相,却还隐瞒至今,这是我的错,我该跪。”
“伊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宋山也不是蠢人,见伊人执意如此,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皱着眉头问道。
“当年考上竹桐书院的,是宋大忠,不是宋彬。宋义花了百两白银,找了人,用宋彬将宋大忠顶替了下去,那人并不知道您村正的身份,事后得知,想将他们二人换回来,但被宋义威胁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时作罢,直到今天。”
宋山听完后,整个人怔愣住,向后退了一步。
宋大忠的书本知识都是宋山的爹、也就是宋大忠的爷爷在世时教导的。他爹是读书人,却生不逢时,大梁战事频发,家里没有条件再读书了。他一生的心愿就是家里的孩子能读书,有朝一日改换门庭。宋山只有姐妹,没有亲兄弟,所以他爹一直教导宋山读书,奈何宋山资质平庸,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后来有了宋大忠,他爹又开始教导孙子,但竹桐书院考试的半年后,老人家就过世了,直到闭眼也没能见到孙子进书院读书。
“此时当真?”宋山眼眶通红地问。
“当真,这事只有宋义、陈茉香和宋彬知晓,我是偷听她们说话才知道的,但偷听的时候被发现,被打了个半死。我也是因为这件事,选择跟司江野私定终身,否则很可能被他们发卖或者随便送去给谁做妾。”伊人垂眸说道。
“宋义竟敢如此!宋义!他竟然如此!”宋山双眼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咬牙切齿地重复着。
“族叔”伊人看着宋山仿佛疯魔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婶婶,快给族叔倒杯凉茶,醒醒神!”
喝了杯冷茶,宋山镇定不少。“伊人,你起来吧!我知晓你的脾气秉性,这不是你的错。”
伊人也没有扭捏,站起身来,解释今日的来意道:“族叔,昨日宋义强抢音音要带去卖掉,又推倒了素绢嫂子,害她差点一尸两命,我与宋义一家子,从此恩断义绝,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这才来与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