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山夫妇先是去了秋氏娘家,叫上了三毛、四毛,又连夜去了几家之前就说好的人家里,凑够了五百斤生金栗。
可炒制后还会缩水一部分,秋氏虽然不会做这糖炒金栗,但炒货也是做过的,自然知道这一点,正焦急地盘算着谁家还能有存货,就见马家的大儿媳郑氏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
“哎哟!”秋氏吓得往宋山身后躲。
宋山也唬了一跳,但还是伸手护着媳妇儿,看清是郑氏,不悦地说道:“郑氏,你大半夜地不睡觉,从哪蹿出来的!”
“山叔呀!”郑氏堆起一脸笑容,按辈分叫了一句叔。“你和我婶子带着这俩小子,满村儿收啥呢?”
秋氏见是郑氏,也不怕了,而且素来知道她是个爱扯闲事口舌的,赶紧从宋山身后出来,开口道:“没什么,我们两人走走!”
宋山见媳妇儿开口,也没抢话。
郑氏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咯咯笑了:“婶婶就别骗我了,村头伊人家里来了贵人吧?她挣不少钱吧?”郑氏身子向前倾着,贴近秋氏说:“她给你多少?仨瓜俩枣地值得你拉着山叔这么晚给她卖命?”
“你…你别胡说!”秋氏聪明是聪明,只是性格绵软腼腆,骂人更是不在行。
“我胡说?山叔是村正呢,是有身份的人,和我们平头小老百姓能一样么!”郑氏朝“不知好歹”的秋氏翻了个白眼。
“郑氏,你夜半在外闲逛,还与我们夫妇说这起了没头没尾的话!赶紧回家去!”宋山沉了脸,不高兴地说道。
“哎呀山叔!我是为你着想,别生气嘛!”郑氏见宋山护着秋氏,也不再提这茬,只在心里嘀咕:以前这老家伙不是看不上秋氏么,怎地今儿个转了性儿了!
“山叔,我知道你们收金栗呢!我这里有,来来来,你们看看,成色好着哩!”郑氏看宋山脸色阴沉,赶紧拉住二人,往院内去。
郑氏引着二人进了厢房,就看到地上四五个袋子都是金栗,足有百十来斤!
秋氏忍不住用疑惑的眼神打量郑氏:“你家怎么这么多金栗?”
“我家人口多,口粮少,就想着多采点这金栗,等入冬了和着糙米煮了吃呢!”郑氏一本正经道。
秋氏和宋山对视一眼,原本秋氏是不想收郑氏的金栗的,这人在村里出了名的爱嚼舌根,惹事生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下急用,还是夜半三更的,就算是白天,也不一定有人家会存这么多金栗。
犹豫再三,秋氏还是叫三毛、四毛扛了袋子过称,当场给郑氏算了钱。
从宋山带着一行人进村,去了宋伊人的院子,郑氏就盯着了。她躲在院外,远远地看着,听不清说话,但扎扎实实地看到那年轻的小哥掏出一张银票来。
郑氏牙酸地想:虽然看不清数额,但那可是银票啊!一百个铜板用得上银票吗?这宋伊人没了夫君,反而转运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马家就是一窝废物,就知道出苦力!还不如一个女人能挣钱,自己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宋山夫妇出来的时候,她跟了上去,听到他们在收金栗,这才有这么一出。
而她家里存着的金栗,不过是她连日来偷偷观察伊人的买卖,自己也想做,所以叫马老大上山采的而已。
但金栗采回来,她却如何也炒不出伊人的那个味道,只能作罢。
第二日一早,郑氏摸出昨晚收的铜板来,越想越气:县里那个德晟大酒楼卖糖炒金栗可是十八文一斤,她宋伊人卖给酒楼怎么也得九文钱一斤吧!但昨晚自己那么多生金栗,才三十几个铜板!这不是抢么!
郑氏愤愤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脚踹在马老大腰上:“睡睡睡,除了吃就是睡,你们老马家就是一窝造粪的!我养头猪年底还能卖!你,就长得像头猪!”
马老大还没睁眼,就听见媳妇的咒骂,腰上挨了一脚,也不敢吵嚷:“小声点儿,爹娘还睡着呢!”
“都他妈日上三杆了还睡,老得老不死,小的小废物!”郑氏从床上站起来,从马老大的头上跨过去,趿拉上布鞋,往外去了。
郑氏收拾了自己,换上衣服喜气洋洋的笑脸,一阵风似的往宋伊人的娘家——陈老太家去了。
郑氏到的时候,陈老太正在院里喂鸡。郑氏悄悄翻了个白眼:老东西,就是一个贼耗子进油瓶,有进无出的货!自家家吃香的喝辣的,还上带俩孩子的女儿家搜刮!
但面上她笑得是满面春风:“哎呦!陈婶子!你怎地还在这喂鸡?”
陈老太老远就看见郑氏走过来,平日里也知道郑氏这人,就懒得搭理她。“是啊,喂鸡呢!”
郑氏见陈老太眼皮都不抬,又在心里骂了一通。面上还是喜气洋洋地说道:“恐怕是你还不知道呢!伊人家里昨夜来了贵客,专门要她做的糖炒金栗呢!贵客一出手就是一张银票子!可给我们都羡慕坏了!”
“什么贵客?”陈老太一听“贵客”和“银票”眼睛都亮了起来,嘴角带笑地问道。
“哟!那是您亲姑娘,您还能不知道?”郑氏略微深意地说。
陈老太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鸡也不喂了。
“宋义,死老头子,滚出来喂鸡!”陈老太边朝屋里喊,边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就往外走。
宋义骂了一句:“作什么死呢!”,又继续歪在桌前咂巴着仅剩的一点酒。
郑氏也不回家,依旧跟在陈老太后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挑拨。
陈老太太还没进院,就远远看到院子里堆着袋子,村正宋山和秋氏,还有秋氏的两个娘家弟弟都站在院中,正说着什么。
“宋大丫!”陈老太中气十足地一声喊,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说好的孝敬呢!”
宋山微微皱眉,觉得这陈老太太态度一如既往地恶劣。但也没说什么,这毕竟是人家家里事,女儿给老娘孝敬,在他看来应当应分。
“娘,能不能再宽限我几日,我做点小本生意,需要周转,没那么多银钱的!”伊人因着占了原主的身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想与她娘为难,但也绝对不想自己的银子落到这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手里。
“你昨晚干了什么勾当?不干不净地收了人家的银票!不是有钱了么!”宋老太勾起一边嘴角,阴测测地盯着她的肚子。“还有人好这一口,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