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漫画国度（完）

    “小雪说如果我继续画漫画下去就跟我分手，可我、除了画漫画什么都不会啊。”

    “这是被退回来的第八个故事，我的故事真的有那么无聊没有意义吗？或者说只是没有市场。”

    “大苏老师也改行了，现在能够坚持的似乎只有我们寥寥几个人了。”

    “今天编辑跟我说，让我去买电脑和手绘板，以后只要提交电子稿就行了。大概又要有一段时间吃土了。”

    “今天看评论看见有人说我就像是个迟暮的老人，已经江郎才尽看到尽头，故事也像没有了灵魂。有灵魂的故事没有市场啊。或许是我错了。”

    “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那样的海王不该是十八/禁的范畴，千篇一律的总裁美女永远都不会看腻的吗？”

    “十三年了，我昨天做梦，梦见我当初放弃了漫画，跟小雪结婚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天使。她喜欢我所有的故事，早上我笑着醒了。发现现实里我没有小天使……如果有小天使，我恐怕就没有那些让她喜欢的故事了。”

    “最近外面有些混乱，幸好我只有这一间小工作室。”

    “末日了，漫画再也不是人们需要的东西。等末日过了，如果我还活着，我希望我还能握着笔画出一个又一个故事。幸好那些书稿是死物，丧尸不会对它们感兴趣。”

    “好了，我已经把所有的宝贝藏起来。英雄总是战斗后才更值得敬佩，等我回来，我会更加努力。”

    几个人翻看传递完快递盒内所有的画稿，紧接着就陷入了沉默。

    只是从这寥寥几句话里，他们就像是窥见了这人的一生，有喜有悲，有苦有甜，但悲苦似乎特别多，但他们也说不出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终归他始终就追逐在自己想走的路上。

    或许，只是他没有等到那个一鸣惊人的机会，也生不逢时。

    明朔手里拿着那最后一张像是立flag一般的画稿，这一张不再是之前那些只写在一些设定页或者是故事大纲页角落的一些散碎闲话。这一张放在这个快递盒子的最后。

    被那么多那么重的画稿压了很久，画稿已经印上了快递盒子底部的纹路，有些地方看起来皱巴巴，万幸的是还能够看清，也没有什么地方破损。

    画稿上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四格分镜，第一个格子里是一个踩着凳子将快递盒子放到书柜顶上的q版小人的背影。第二个格子里是他锁上了工作室的门的特写。第三个格子最大，又是一个他的背影，光从前方而来，将他的影子拖出十八米长。第四个小格子缩在第三个大格子的右下角，那是这张画稿的缩影。

    明朔突然觉得画稿上那张画稿的缩影似乎是有些不同的地方，他凑到近前仔细看，犹是看不清，只是看那像是在纸上蚂蚁爬的墨迹像是加了一行字。

    这个时候如果有陆深在身边就好了。虽然对猫毛过敏，但这个时候明朔觉得自己完全是可以忍一忍的。

    陆深：呵。

    明朔突然想到这人的画稿应该是用电脑操作的，末日后仅存的电脑已经不多，他家里那个变/态父亲就有，因此普通操作对他来说还是没大问题的。

    明朔抱着试试的心态按下了电源键。

    电脑的屏幕亮起，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随之不同了。

    “嘭！吱啦——”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消瘦的男人。男人三十多岁，头发像是刚刚睡醒一般凌乱的可以，他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眼睛很小缩在厚厚的镜片后面越发显得不可见。他拎东西的那只手真可谓是骨感，瘦的简直就只有骨头了。

    消瘦男人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都是一些大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了，各式各样的泡面还有一些自助火锅什么的，一大包火腿肠和几个密封包装的卤蛋。

    消瘦男人就像是看不见屋里这四个大活人一般，径直走到工作台前，将塑料袋放到椅子边的地上。他抬头，电脑屏幕的光映到脸上，他愣了一下转而似乎有些懊悔，低身骂了句：“我真是个猪脑袋，又忘了关电脑。唉，这个月电费又不知道要多少了。”

    明朔和老李他们三个这会儿也不顾其他，都挨个聚过来，四个人在工作台前排排坐，像是围观群众看着清瘦男人面面相觑。

    “明朔，这人是？”

    “大概就是那个作者。”明朔指了指刚刚他们围在一起看画稿的地方，顺便扭头看了一眼。明明不过是几分钟，那里已经不是刚才那般模样了，没有什么快递箱子，没有什么遍地画稿，也没有他们整理出来的那些散碎细语……那里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盆长相不好看的仙人掌。

    清瘦男人自顾自地开始干自己的事情。

    四个人就像是看电影一般，有剧情的时候会展开叙述，一旦到了那些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画稿赶稿的时候就会以几何倍数快进，但是清瘦男人的身体状态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会给他们看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就是清瘦男人赶稿的时候。

    在工作台上有一个计时钟，明朔他们盯着那个钟上的时间以正常十五倍速快进着，一个小时浓缩到四分钟，一天浓缩成一个半小时。然后更快，三十倍，六十倍，九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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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后来，清瘦男人的一天在他们眼里变成了一分钟的默剧。

    清瘦男人似乎怀着永远也冷却不下来的热情，对于画漫画这件事来说。他每天在他们看来其实只睡十几秒钟，明朔他们换算过大概五六个小时而已。

    他的女朋友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是一个看着挺清秀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每每来到这个工作室就会对着清瘦男人含蓄温暖，然后会欣赏那些清瘦男人献宝似的给她看了图一乐呵的小漫画。

    大概是流速的原因，逐渐那个叫小雪的姑娘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从每周三四次，到两周三四次，再到一个月一两次，很快变成了两个月一次，再三个月一次……来谈分手结束了她的剧情。

    四个大男人在旁观着不知道说什么。

    说清瘦男人不懂得维护感情，不知道珍惜眼前人？

    那些讨人一笑的小条漫摞起来也有厚厚一叠，但凡是各种适合情侣凑在一起的日子他都会提前在日历上标注，过节送礼物什么的也没有错过一次。两人出去约会的时间少了些，一个月总能看上一次电影出去约会个两三回。

    至于其他的时间……清瘦男人的除了小雪以外其他的时间都似乎被漫画占满了，当然他偶尔也会接点私活维持一下生活。

    他执著成这样，如何让人还能开口谴责什么。

    分手后有一段时间清瘦男人很是颓丧，似乎在一把火上面泼了一盆足矣扑灭到连火星都留不下的水一般。清瘦男人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的原因，是不是陪伴的时间太少了。他甚至起了放下漫画的念头……

    但是，要改一个习惯有多难，又何况一直坚持了那么久的事业与梦想，就是在生命里剜去了一段……他放下漫画之后的几天里过得比个行尸走肉好不了多少，无所事事，甚至不敢坐到工作台前。看得被迫围观养娃的四个男人都想劝劝他。

    直到他看到一条新闻，他最崇拜的那位漫画家封笔了。

    这不吝于第二个噩耗。

    连那位太太都封笔了，我那么辣鸡，何况眼下……我是不是也……

    紧接着他被很多很多朋友劝说了。

    画漫画的人似乎都有相同的特性，投入大量的时间去打磨作品，导致现实中都有些沉默寡言。似乎他们的情绪都投入到笔下的世界，注入到每一个人物成为他们的灵魂后就剩不下多少给自己了。

    最少话的那个就说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那就这样吧。”而后再也没了消息。

    关系最好走得最近的那几个都劝他放松一段时间再继续，如果放松一段时间后也没法再继续那就干脆放弃去寻找新的生活方式。

    其中一位说了一句让大家都很是感慨的话。

    她说：“生活总不会把人逼死。你以为路走不下去的时候，别人看来可能都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哪哪都是出路。因为别人也经历过，而且别人走出来了。”

    尽管朋友们这么规劝，但能够拯救自己的往往还是自己。

    他最崇拜的那个漫画家逐渐在个人的网页上放出这些年的一些摸鱼之作。很多都是很早很早的东西，甚至那个时候这位都还没有自己固定的画风，人体、动作、衣服、背景……很多都与现在的天差地别，堪称是脱胎换骨的改变。

    其中一张小条漫是这样的：第一格里是一个小孩伏桌画画，第二格没变化，第三格第四格第五格一直都没有大变化。变化的是细节，第一格的小孩身上穿着棉袄，第二格的小孩身上变成了背心，第三格的小孩手腕上多了一个显示凌晨三点四十二的表，第四格的小孩手上的表变成了下午三点四十二……伏桌画画的小孩一直画了五六格，细节告诉大家是一年四季从早到晚。之后小孩将画的画拍了照发给了别人看。很多大人是看不懂那些涂鸦的，他们会经历空想性错视，胡乱给一个感觉作为回答。直到有一个回答什么都没有说，就简单的一句：“画的真好看。”

    可能对于大人来说，那或许就是一句交际间互相夸夸对方孩子的随口之言，但对于一个在心里刚刚播下种子的孩子来说，足够让种子发芽，然后撑起容下“继续”的空间。

    那条条漫的最后是一双铅笔画就小孩子亮闪闪琉璃璀璨的眸子，像是把梦想与对未来的憧憬都藏了进去，同时也满是快乐。

    在条漫最后的右下角是这个条漫的名字——《初心》。

    画得其实真的挺差，小孩子的比例不对，下身过长太多，其他能够省略的都省略了，而最后那本是特写的一双眸子也略微有些不和谐，两眼之间的距离太小太小了。

    但，这并不妨碍，这条条漫在清瘦男人的世界擦出了一抹光亮。

    清瘦男人的假期结束了，他又投入了无休止的漫画创作中。他像是重新找到了快乐。

    很快，市场开始不景气了，他的朋友们为了生计逐渐放下漫画。

    清瘦男人送走一个又一个无奈放弃的同伴好友，接过一人又一人的“加油”，他就像那个朋友说的一样，他走出来了，坚强了太多。

    即便那个朋友也离开了。

    清瘦男人一边继续画自己的故事，一边不得不接受编辑交于他的脚本的绘画，尽管那些套路式剧情漫画早已烂大街，但市场愿意为它们买单。即便男人画自己故事的时间越发少了，但他依旧保有着一份快乐。毕竟他也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多岁了，再也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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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间因为长时间的伏案作画，他的腰椎和手腕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长时间为了省钱吃泡面，糟蹋得身体营养不良。

    老李不止一次跟另外三人说：“虽然我知道他应该是活着离开这里的，但就他现在这副样子，我感觉他就快猝死了。”

    最后的剧情在十秒一天的快速推进下并没有来得多晚。

    清瘦男人熬夜赶稿到深夜，他听到了外面被夜色掩藏下的那些不安躁动引起的细碎声响，就连猫狗都吠叫了一夜不止。他放下笔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外面已经有点人间地狱的模样，情况还在可以控制的边缘。

    但，不到两天功夫，清瘦男人听着外面的动静知晓了继续画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将存起来的那些画稿封进了一个快递盒子放起来，拿了一些早就买来屯着的吃的离开了。

    他似是早有预料，画下了那张画稿。

    明朔四人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叮】剧情完成。

    随着光屏的出现又消失，他们四个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得透明。

    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跃起了一簇火苗。这个房间里最不缺的就是纸张，火舌肆虐过剩下的只有黑灰。

    四个已经快要离开的人却像是受了惊吓，他们想要灭火却于事无补。

    明朔明白了，这也是当时的事。他走到窗边，不只是这里，这栋楼，甚至这片小区都陷入了火海。

    再来不及做什么，便回到了第二世界中，迎面撞上陆深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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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嗨了，就多了点。下章现实了，下个本会有其他精神力者进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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