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落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强烈的撞击让骆羽的脑袋犹如浆糊般捣成一团,额角也因为磕在了车门的一侧渗出了鲜血。
胶鞋落在杂石道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骆羽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过来。他摇了摇怀中的少女,苗苗慵懒的抬起了头,秀发如瀑布般泄在骆羽的两侧。
“你没事吧。”
“你呢?我看你都流血了。”苗苗伸出手想要拂去骆羽额角流下的血迹。
“问题不大。”骆羽费力的摆正姿势,“看来话还是说的太早了,麻烦事这不就来了吗?”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苗苗说,“怎么还有人在路上堵你的。”
“怎么可能会是我,我怎么感觉是来找你的呢?”
“不可能。”少女的眸子在此刻依旧明亮,“整个首都哪有人敢找我的麻烦。”
车外的声音逐渐靠近,一根黑压压的枪管伸进了车窗内。
“女人,出来!”带着面罩的男人厉声喝到。
“我就说嘛。”骆羽摆了摆手。
狠狠的踩了下骆羽的脚背,苗苗举起双手,顺从的走下了车。
“我说,你们是哪方面的人啊?”
数位壮汉分列在车身的四周,他们对视了几下,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走上了前。
“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给你条活路,你走吧,我们也不想惹麻烦。”
苗苗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了起来,她狡黠的转过头看着车里的骆羽,那得意的神色就像是在对他说。
“你看吧,就说是来找你的。”
“你们再考虑一下呢?”坐在车里的骆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们总不能是来找我的吧。”
“少废话,有人买的就是你的命。”领头男人这样说着,示意一旁的众人走近黑车形成一个更紧闭的圈,将苗苗横隔在了外边。
此刻的骆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来首都拢共也没多久,是什么时候招惹上这群人的,但壮汉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一只黑黝黝的大手伸进了车窗,想要握住他的衣领。
骆羽轻巧的侧身,闪过了这结实的一抓。壮汉们皱了皱眉头,似乎在为骆羽这不识好歹的反抗宣告了死刑,他们不再客气,径直将枪口对准了骆羽的头颅。
这果断的行径让骆羽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也化为了泡影,他不再犹豫。整个人鹞子翻身般的钻出了车窗,枪声随着被扣动的扳机响彻在半山腰中,壮汉们互相配合着,不留隙缝的压缩着骆羽的行动空间。而骆羽此刻也果断的反守为攻,在这般的火力压制下,再撑一段时间,即便是他也会被耗尽体力。
骆羽飞扑向了最近的男人,那男人的枪口还未来得及上挑,骆羽的身形便骤然加速,仅一个照面,便已经贴近了男人,翻身一击,男人便哀嚎一声,被撂倒在了碎石路上,壮汉们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角,骆羽得以有喘息之机。
“这小子。”领头男人的瞳孔收缩起来,骆羽所展现出的能力让他大为震撼。
“你怎么还没走。”骆羽靠近了苗苗,后者正坏笑着看着他。
“我想看你被他们暴打。”苗苗叉着腰说道。
“他们可不像只是要暴打我的样子。”骆羽摇了摇头,“这分明是冲着我的小命来的。”
“这样吧,我来帮你。作为回报,你给我当半年小弟。”苗苗兴奋的贴近了骆羽。
“别介。您老站着看戏就好。”骆羽推开了喵咪一般粘人的少女。
“怎么可以这样。”苗苗气嘟嘟的鼓起了腮帮子,“这样吧,看在咱两关系这么好的情况下,给你打个折,三个月就行。”
壮汉们却不给二人商量太多的时间,对了对眼色,新一轮的火力陡然而至。
“小心自己别负伤了。”骆羽轻声说着,冲向了前。
“嘿嘿。一个月哦,不能再少了。”苗苗也紧随其后。
这不过三米多宽的山路,实在不适合骆羽展现自己的高机动性,一旦壮汉们不再轻敌,将火力网布置开来,纵然是他也很难逃出生天。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拉近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壮汉们的阵营撕出一块缺口。
二人这迎着火力而来的阵势一时间也让对面的壮汉们吃了一惊。骆羽如同鬼魅一般闪转腾挪着,只是一息之间,这数米的距离便已被抹去,壮汉们再无倒转枪口的机会,骆羽的五指如同锋利的锻刀一般切在枪身之上,从枪管处一直回传而来的力度让壮汉们的虎口都阵痛着,接着骆羽又以黑车为媒介,翻身数脚,将众人的武器都踢落在一旁。
壮汉们显然未能料到今夜的目标竟是这般的硬茬子,明明收到的情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如果碰到有女人在,放她走就好。
而就连这人畜无害的少女在夜色里看起来也是如此的侵略性十足。没有热兵器的众人着急忙慌的调整好姿态,但骆羽和苗苗展现出的格斗技巧是如此的精湛,一开始壮汉们还能占着人数优势招架一会儿,可不一会儿,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骆羽找到时机放倒,壮汉们已经逐渐不支起来。
眼看着战况即将变成一边倒,领头的男人冲上了前,他不知何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折叠的利刃,捋长后竟有一米开长,那短刀切开了风向,在夜色中泛着寒光冲着苗苗的后背而去,骆羽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身形诡异的弯曲着,下一刻便一脚踢向了男人的臂膀,那坚如硬铁般的触感让骆羽皱了皱眉头,好在短刀的朝向在这一踢下还是偏转了数分,苗苗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这一击。
接着二人便缠斗在了一起。领头男的刀法极为缜密,纵使骆羽的反应速度再快,也很难找到下手的时机。
苗苗在这时候也已经陆续将一旁的壮汉放倒在地,虽然体型上有着不小的差距,但这群靠着蛮力吃饭的家伙,显然不是苗苗这种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的对手。
短刀再次闪着寒光劈向了骆羽的肩膀,骆羽侧身躲过,整个人骤然朝着男人拉近了距离,试图一个铁山靠直接撞开后者手中的武器。
男人则早有防范,他敏锐的退后两步,短刀转劈为扫,那锋芒几乎是蹭着骆羽的鼻尖而过。不敢大意,骆羽反身也后撤了两步。
这样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太久,眼见着自己的小弟被一旁这人畜无害的少女陆续放倒,领头男心急如焚,他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低声咆哮着,再次拼尽全力冲着骆羽而去,这般莽撞而朴素的招式自然是顺了骆羽的心意,屏息伫立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在全神贯注的骆羽眼中就如同缓慢落下的水珠一般,他只是侧身顺着利刃的方向而去,那恐怖的风压仅仅只是蹭过,便将骆羽鬓旁的发丝带下了数根。下一刻,骆羽的右手已经绕上了男人的颈后,继而猛然发力,男人吃痛哀嚎一声,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接着便轰然的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如同风卷残云般几近尾声。骆羽拍了拍手,不远处的苗苗还在认真的踩着脚下试图反抗的壮汉。
骆羽迈腿想要朝苗苗那走去。却隐隐约约有道反光刺入了他的瞳孔,他整个人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在碎石铺就的道路的一角,先前被苗苗轻松放倒的男人匍匐着摸进了被骆羽踢开的枪支,这景象让骆羽也不禁有些慌张,甚至没有开口警告的机会,枪响便几乎是混着石子滚落的声音震彻在山谷当中。
还在微笑着的苗苗也被这突然的袭击打乱了节奏,但常年来的训练没有辜负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竭力的往一旁偏去,但子弹的速度实在是太过迅疾,
最终还是贴着她的腰间擦过,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血痕。
苗苗吃痛皱了皱眉头,这样的伤口尚不足以称之为致命伤,但需要戒备的是身后的男人再次的突袭。而骆羽已经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一颗半拳大小的石头,被精准的从道路中挑起,然后在右腿如鞭似的一抽下,化作了比子弹更为恐怖的存在,朝着男人的肩膀而去,砰的一声便嵌了进去,鲜血如泉涌般溢出,拿着枪支的右臂也无力的垂到了地面上。
苗苗心中的石头还未彻底放下,却又‘啊’的尖叫了一声。先前从山上拿到的u盘本就挂在自己的腰间口袋里,可好巧不巧的,这一枪竟直接射穿了腰带,如今那不过一指大小的物件正顺着子弹带来的冲击力,一往无前的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飞去。
骆羽的眉头紧锁,他在计算着自己与u盘间的距离,以及靠自己的爆发力是否能够赶得上。可正是他失神的这须臾之间,身旁那倒地不起的领头男猛然发难,几乎是拼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力,领头男如同凶猛的野兽般奋不顾身的撞了过来。鲜血与他狰狞的面庞相得益彰。这宛若重锤砸来的一击,即便骆羽护住了要害却还是被撞飞了出去。
背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骆羽的心神恍惚了一刹,随即竟借着壮汉的助力猛然转过身去,向着深渊般的前方一跃而去。
视角的一侧,在夜色中依稀可见的是苗苗今夜的战果--那份记录着梁某人信息的u盘。骆羽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抢在u盘彻底落下之前,他的身体极力的向前伸出着,上半身犹如要撕裂般的绷紧着,他的中指极尽可能的想再往前探上数分,却最终还是有着约摸数厘米的距离,如同鸿沟一般隔绝在骆羽的面前。
他咬紧了牙关,背部的肌肉铁块似的聚集着,浑身的骨头都在高负荷下发出嘎嘎的悲鸣,顺着肌肉与神经一路蔓延到他的鼓膜,在一片寂静中骆羽的耳旁却充斥着瀑布般的声音。
终于,眼见着手指快要够到u盘了。视角的余光却有一个矫健的身影疾驰而来,那熟悉的身姿让骆羽顿时安下了心,苗苗也已经竭尽了她的极限,在最千钧一发的时刻来到了骆羽的身旁。
只要自己能够够到这块一指大小的u盘就足够了,苗苗一定会抓住自己的手的--骆羽是这样相信着的。
而苗苗也确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了身,她的左手攀住了悬崖一侧的凸起石头,整个身子都几乎探出了道路,她的右手尽力的前伸着,就仿佛远古时代的壁画《创造亚当》里。那努力拯救亚当的上帝一般,苗苗伸出了手。
然后,如玉般的双指夹住了u盘。在骆羽几近触碰到的前一刻,u盘被精准的夹在了苗苗的手中。
骆羽抬起来头,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震惊,他望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少女。那习以为常的古灵精怪早已淡然无存,如今留在少女脸上的,只有未曾见过的严肃与认真。
啊,是这样的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好,还是那个时候也好,即便是现在,她的眼里也未曾认真的看过自己一次。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她是谜一样的存在,她总是在遵循着她那不为人知的使命。
而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她口中用来玩乐的小狗君罢了。
骆羽这样想着,闭上了双眼,刚刚达到极限状态的他,此刻就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疲惫与痛苦都如洪水般汹涌而至。
少年的双手依旧维持着竭力伸出的姿态,只是已经彻底失去目标的此刻,只能随着身体的下坠,无力的指向了天空。月色凄惨的将自己的清辉洒在少年稚嫩的面庞之上。
风筝就此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