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
一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实里不存在的地方。
很荒谬的一点在于,绝大多数来到鬼屋的人实际上并不是想要真的看到鬼。
这种宛如叶公好龙一样的奇怪心理实在是过于微妙。
或许正是因为体会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像是梦终究是会醒来的那样,才能够沉浸在这短暂的恐怖中体会到难寻的刺激和惊奇感。
但这么一想的话,总感觉和厨魔大赛一样,也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堕落捷径呢。
在阴森的鬼屋之中,槐诗淡定的环顾着四周,脑子里还有空随意的瞎想。虽然是假的,但这种氛围却给了他一种难能可贵的亲切感。宛如来到了一个布置温馨能够让人充分放松的旅馆里一样。
实际上并不是旅馆。
而是医院。
游客们被刻意的前后分割开来,无法成群结队的去冲散孤独和恐惧感。只能和身旁的同伴战战兢兢的探索这一座落满了尘埃的废弃建筑。
昏黄闪烁的灯光,地上早已经干涸难以辨别由来的奇怪污渍,还有墙壁上抓挠和挣扎留下来的痕迹。
无处不在的写满了痛苦。
好像一个十六岁的文艺少年的日记一样,看着不觉得害怕,反而会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一种羞耻。
“真可爱啊。”槐诗端详着遍布血迹的电疗椅,轻声感叹。
“嗯?”真希茫然。
“我是说,这里的布置者真是温柔的不行。”怀纸小姐微微一笑:“如果真正深度下沉的地方有这么宁静就好了。”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真希感觉自己的脑袋上浮现了十万个问号。
说好的害怕呢?说好的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呢?为什么进了鬼屋之后怀纸小姐就好像进了疗养院一样,连空气都好像很清爽的样子。
这里难道不可怕吗?
她拉开柜子,看着里面那一截鲜血淋漓的断手,陷入沉思:有一说一,这还真的挺可怕的吧?
难道说怀纸小姐害怕的类型不同?
也对,有些人可能就是不怕丧尸和怪兽这种实体的怪物,反而会怕鬼呢!
倾听到前面隐隐传来的其他游客的尖叫,真希悄悄握紧小拳头,充满期待:staff们请加油啊,让怀纸小姐见识一下瀛洲妖魔的厉害!
穿过了破败的大厅,进入了悬挂着道具尸骸的病房,前面终于迎来了重头戏。
——太平间!
太平间,多么可怕的地方。死者的归处,灵异怪谈的高发地,同时也是多少人噩梦之中的恐怖源泉。
哦哦,这扑面而来的寒意,空调冷气一定给的很足吧?
那些假扮成尸体躺在地上准备吓人的staff先生们一定都很辛苦吧?请一定要努力吓到怀纸小姐啊。
饱含着对鬼屋的期待,真希拉着怀纸小姐的手,走进了扑面而来的浓厚雾气之中。
“笼子缝,笼子缝,笼中的鸟儿想要逃出来~”
耳边好像传来了隐约的歌声,如泣如诉的回荡在这寂静的走廊里,而就在歌声里,一丝一缕猩红的痕迹从墙壁渗出来,带着鲜血所独有的甜香。
宛如一双双眼睛从苍白的墙壁上睁开了,空洞的视线凝视着真希。游荡在墙壁中的魂灵在放声歌唱:“笼子缝,笼子缝,笼中的鸟儿想要逃出来~”
真希愕然的瞪大眼睛。
真厉害啊!
这就是现境的环绕立体声么!
还有,这个墙上的血,就好像是真的一样……还有墙上的眼睛,好像也像是真的一样诶!戳一下还会眨眼睛。
鬼屋,好厉害!
“怀纸小姐,怀纸小姐你快看!”
她惊奇的回头,想要向自己的同伴展示发现,可是却发现自己背后空空荡荡。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只有一个诡异的轮廓从弥漫着刺鼻气息的雾气中缓缓浮现,向着她缓缓走来。
凄凉的歌声环绕在死寂的走廊中。
令真希呆滞在原地。
它们在轻声歌唱,轻声在耳边提问: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背后看着你的人是谁?”
.
.
“笼子缝,笼子缝,笼中的鸟儿想要逃出来~”
就在歌声响起的瞬间,槐诗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人的源质波动都消失了,好像瞬间离去了一样。
整个鬼屋被黑暗所封闭起来。
这里不对劲!
当他终于确定了这一点的时候,就握紧了身旁冰凉颤抖的手,感觉到尖锐的指甲快要划破自己的掌心。
毫无任何的温度。
当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手中牵着的真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低着头的苍白诡影。
漆黑的长发之间,一双猩红的眼瞳抬起,怨毒的目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怀纸小姐。
瞬间,向着他扑了上来。
然后,槐诗抬起了手,向前按出。
在低沉的闷响之中,擦过诡异女人头颅的手臂就按在了墙上,巨大的力量宣泄开来,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裂隙。
无数尘埃簌簌落下,落在那一张呆滞的扭曲面孔之上。如此亲密的壁咚,可是却并不能令对方感觉到温暖。
没有心如小鹿乱撞的羞涩,只有宛如被巨象乱踹的惊骇。
哪怕是鬼魅也是具备着趋利避害的天赋的。
否则干嘛总是去吓唬小孩子和欺负小女孩儿,不去找退役兵王和从军十年回来发现女儿住狗窝的猛男呢?
想象之中的软柿子瞬间好像变形金刚那样,改头换面变成了一颗近在咫尺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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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癫狂的残灵,也感受到了瞬间的惊骇和恐惧。
然后,便看到槐诗身后滚滚升起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饥渴而狰狞的猩红眼瞳。
怨憎之刃一扫而过,瞬间,诡影消失无踪。连那一套原味的白衣服都没能留下,被饥渴的乌鸦们尽数吞掉了。
就这?
槐诗挠头,环顾着身后。
看不到真希的痕迹,但能够感应到她的状态。
既然怀疑鬼屋里可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槐诗自然不会忘记给自己的雇主身上插个眼,有两只源质化的乌鸦正藏在她手里的气球里呢,正因如此,才能够体会到一种荒谬的离奇感——真希的心情好像一如既往的平稳,甚至还很兴奋和惊奇。
那个傻姑娘,该不会以为自己看到的还是什么鬼屋的桥段吧?
可真是够了。
但既然能够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那么就可以放心的解决眼前的这一切了。
就在槐诗面前敞开的大门之后,那货真价实的太平间里,所有的柜子都在瞬间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柜门摩擦的尖锐声音不断迸发。
那些沉睡在低温之中的死者再度睁开了双眸。它们蠕动着自己迅速异化的肢体,就像是蜘蛛那样,手足并用的在地上,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缓缓爬行。
苍白的面孔以诡异的角度抬起,空洞的眼眸之中映照着怀纸素子的孤单身影。
高亢嘶鸣。
此时此刻,此处此地,鬼屋之内的一切在秘仪发动的瞬间,就已经迅速封闭,变得和现境的一切截然不同。
——人造微型地狱·逢魔时!
所有旅客们噩梦之中的场景从虚幻里爬出,向着槐诗匍匐而来。
粘稠的血雨点点滴滴的从天花板上洒落,落在槐诗的手中,迅速的朽坏,干涸,化作黯淡的尘埃。
掺杂着防腐药剂味道的尸臭越发的浓郁起来。
令槐诗忍不住赞叹的颔首。
这才对嘛。
不错的表演……可惜,人数太少了。
“好歹,多雇几个群演吧。”
在他手中,怨憎之刃的刀柄微转,随着手腕的一震,向前凄鸣横扫而出,剧烈震颤的刀锋像是无数乌鸦的饥渴大口那样,瞬间掠过了扑到眼前的尸骸,紧接着,好几块惨烈的残骸便落在地上。
凹凸不平的缺口像是被鸟喙啄食而出的痕迹。
它依旧在痉挛着,但迅速的,化为雾气。雾气无法消散,因为早在那之前,便已经被埋骨圣所的乌鸦们畅快饕餮。
不放过一丝一缕。
“圣哉!圣哉!圣哉!!!”
乌鸦们兴奋的赞颂着,含糊的表达:口感虽然一般,但这一顿免费的自助很不错,不够,还要,秋梨膏……总之一堆乱七八糟。
就在群尸的环伺之下,槐诗忽然忧心了起来。
这群家伙每天吃这么多,万一以后跟自己家里那匹一度十分丢人的肥马一样,胖的飞不动了吧?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于是,在尸骸的嘶鸣之中,怀纸小姐抬头,露出了愉快的微笑,冲着送到眼前的怪物们,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いただきます!”
铁晶增殖的高亢巨响在瞬间迸发,自从太刀的长度迅速延伸,怨憎在生长,转瞬之间化作了几乎快要撑满了整个太平间的巨大尺度。
十二点四五三米!
在黑暗里,窥视着此处的‘丑’僵硬在原地,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鬼东西?
恰似架设在墙壁之间的铁杆那样,怨憎低鸣着,满溢着狰狞的血色与寒光。
如今,随着槐诗的动作,庞大的利刃缓缓抬起,紧接着,便开始了暴虐的回旋!
最后所能听见的,乃是卡擦一声脆响。
那是槐诗将身后的大门关闭的声音。
就像按下了榨汁机的开关那样。
凄啸迸发,吞没一切。
并不局限于刀柄之上,槐诗的飘忽身影瞬间前进,只是抬起一根手指,撑起了怨憎的支点,引导着拉扯着狂暴的刀锋开始回旋!
风暴自此刻开始了。
群鸦的高亢嘶鸣重叠在一处,轰然扩散,无数凄厉的血浆喷洒向四面八方,将一切都渲染成狰狞的猩红。
劈斩、劈斩、劈斩!
绝无想象之中的僵硬死板,反而灵巧的让人发疯。
在狂暴的回旋之中,几乎化为轮装的刀锋的不断收缩和延伸着,自由变换着尺度,随着槐诗手掌的推动,变化角度,游走再整个封闭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中。
在墙壁、铁柜、解剖台乃至怪物的躯壳之上留下了无数深邃的斩痕。
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对鬼魅进行着屠杀。
就像是每一台高端破壁机的宣传那样——打破每一个细胞膜之间的阻隔,充分榨取出食物之中的每一丝养分。
永无休止的蹂躏。
直到全人类都汇聚在一处,化作一杯营养又健康的果汁……
当那恐怖的回旋戛然而止的时,室内除了那个被血色染红的身影之外,已经再无任何完整的物体。
哪怕是被斩碎之后也可以爬起来继续作战的尸怪,也在这精妙到毫米级的毁灭之中,也迎来了字面意义上的——尸骨无存!
那究竟,是什么怪物!
在黑暗的间隙之中,代号为丑的忍者被惨烈的景象所震慑。
难以置信。
自己所自满的黑暗秘仪,无穷尽的‘尸者行军’,竟然被如此摧枯拉朽的蹂躏毁灭!
现在,她的胸臆之间已经再无任何奋战的勇气,只有无穷尽的恐惧在源源不断的涌现,吞吃着她的理智和灵魂,令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走。
必须去告诉‘子’,必须去告诉其他人,他们究竟唤醒了什么鬼东西!
可就在那一瞬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如此轻柔。
一张被血染红的姣好脸颊从肩膀的后面缓缓探出,端详着她扭曲的面孔,甜美微笑,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找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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