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得了首辅扇风,只能说下半夜睡得还不错,但上半夜僵着挺了一夜,这觉也就相当于没睡了。
第二天又跟着章纪堂雷打不动地早起的时候,没留意台阶,送他出门时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
男人却比她精神好多了,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原本沈如是被扶这么一下就能稳住,偏男人手臂一收,勾着她的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并将她收回到了怀里。
沈如是方才哈欠连天,眼下眸中水雾迷蒙地抬头向首辅看了过去。
章纪堂好笑中带着些说不出的滋味。
“没睡好?委屈你了,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沈如是懵懵点头,“多谢夫君。”
可她要走的时候,却发现男人的手还勾在她腰间。
怎么?夫妻恩爱的戏码还没演完?是不是有人在窥探?
都怪她太困了,没注意这么多。
沈如是回过神来,连忙装作羞怯地般地低了低头,绒绒细发蹭了章纪堂的脖颈。
她这羞怯的模样落尽男人眼底,那心头又是一阵跳。
且搂着她腰间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不过天色越来越亮了,上朝不得耽误。
他也不得不放柔了声音,叫了她,“好了,快回去睡会吧。”
沈如是连忙应了,送着男人出了门去。
章纪堂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她站在门前。
轻纱织就的衣裙在门边随风轻舞,首辅大人的心绪也跟着舞了起来。
他手下还残留着女子腰间的细软。
平日穿衣还不觉得,此刻却觉得她委实瘦了些。
正是这般瘦弱的女子,还要挑起那样的家族重任。
章纪堂微微叹气,因而又吩咐葛效去询问,西北的事情有没有安排妥当。
他走了,那青荷小筑的老太太可要气死了。
“造孽啊造孽,做祖母的病倒了,孙子却不来看一眼,连个太医都不肯请!”
昨夜没请太医,只是管事就近在章府附近请了一位郎中。
郎中替老太太诊断了一番,“您身子康健,最多有点上火。”
郎中连药都没给抓,说喝几日绿豆汤也就好了。
老太太火没下去,更上火了,今日一早,嘴角就窜出来一溜水泡。
“娘,这怎么办呀?!根本连纪堂的面都见不到。”
别说见不到章纪堂了,章纪堂还吩咐不许他们打扰沈如是。
“呸!肯定是沈氏那个贱人干的好事?!只要有我在,她这辈子都别想进章家的祠堂!”
大老太太可以发狠,但是戚家矿山的事情却迟迟落实不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章纪培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来了。
“祖母,这不知道是谁让街头小儿转给孙儿的信,说有一治病良方... ...”
大老太太疑惑不解,拆开信一看,请她前往京城某处药铺看病。
“这是谁?怎么还让您去看病呢?怕不是京城的药铺都是这么拉生意的?”戚氏乱猜。
大老太太却明白了过来。
“你懂什么?这恐怕是要给我看心病吧!”
“啊?那您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
大老太太就打着自己病了的幌子,说章府请来的郎中不成,自己看大夫去了。
沈如是得了章纪堂的吩咐,任由她作去,并不理会,只是派人偷偷跟着。
却没想到那要给大老太太看心病的郎中十分厉害,当即就开了一味药,让大老太太带回来了。
沈如是听说的时候,手里正打着算盘,险些乱了一颗珠子。
“给大人带了个妾?”
丹竹说是,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瞧那模样,跟姑娘还有些相像呢!据说也是花楼出身的!”
沈如是默了一默,又继续打算盘了。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章大人自己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打发了。咱们继续算账,看看能不能凑够矿山的钱。”
话是这么说,但她突然就有了危机感。
她是该好好讨好一下金主章首辅,首辅手里机会这么多,那大老太太都想尽办法笼络首辅,她这近水楼台,还不得赶紧混点脸面?
有赚钱的,都介绍给她,多多益善!
因而章纪堂回来的时候,沈如是今日早早地去了外院二门迎他。
章纪堂今日去了宫里,出宫之后,葛效想跟他回禀府里大老太太的事情,被他止了。
“总之是不会消停,先不必理会。”但却问起,“夫人今日做什么了?”
葛效差点没回答上来,“没有夫人的消息,想是没什么事的。”
章纪堂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这会在二门就见到了沈如是,不由地眼前一亮。
他快步迎了上去,与她走在了一处。
“怎么到这儿来了?今日有什么事吗?”
今日有什么事?可不就是那妾的事。
但这事沈如是不便说,她只是道,“哪有什么事?想着您今日进宫了一日,必是累了,我就过来接您了。”
在首辅面前好生演戏,认真打工,总没有错。
沈如是抬头冲他一笑。
这笑映进了章纪堂眼睛里,把他一日以来的疲累都消退了。
两人联袂回了正院。
可惜还没坐稳,大老太太的人已经到了。
章纪培这次没敢来,来的是戚氏。
戚氏好歹是个长辈,在章纪堂脸前还有些纸一样的薄面。
“二爷,大老太太有些事,想同你说说。”
章纪堂本不预去,但听戚氏这个意思,大老太太约莫是有些想法了。
若是想明白了,倒也不枉折腾了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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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纪堂这么一想,便跟着戚氏去了。
谁曾想,刚到了青荷小筑落了座,大老太太就含笑地叫了人上茶。
接着香风夹着茶香将章纪堂绕了起来,章纪堂这才抬头看见一女子,模样清丽与沈如是又三四分相像,见他看过来,眼神羞怯地一躲。
“爷请用茶。”
大老太太时刻关注着章纪堂的反应,见他多看了那女子两眼,心下暗觉不错。
直接道,“纪堂,你年岁不小了,这才成亲。也该在身边多添些人。这是祖母给你亲自挑来的芳柔,放在你身边伺候,我也放心。”
话一说完,章纪堂就笑了。
大老太太还以为这人送到了孙子心里。
谁想下一息,章纪堂突然起身,一把扫落了桌上茶碗。
一脸盛怒,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大老太太惊在了当场,差点又背过气去。
“孽障!被狐狸精迷住的孽障!”
... ...
另一边,沈如是在院中等着章纪堂回来。
没等来章纪堂,却见有人在门前走来走去。
沈如是皱眉,着人过去看了一眼,竟然发现是章纪培。
瞧这样子,是有话要说?
沈如是想了想,让丹竹亲自去问,丹竹回来还是一脸迷糊,“那章三爷说要给姑娘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何不正经上门?这样扭扭捏捏是几个意思?
沈如是想着要不要让此人进来,就听到小丫鬟报信,说章纪堂一脸怒气地从青荷小筑出来了。
沈如是一听,心头一跳,心下转了转,吩咐,“让章三爷进来。”
话传出去,章纪培听得两眼放光。
花魁沈如是的盛名,他早就听说过,这次见了沈如是本尊,章纪培简直如同见了仙女,每时每刻眼前都是仙女模样。
更不要说,昨日误闯她房内,正瞧见,她穿着中衣,没有那些反复的外裳,她脖颈细长白皙露在外面,闹得章纪培一夜没说好觉。
今日大老太太带了个妾回来,章纪培直觉章纪堂会被大老太太留在青荷小筑。
那么他是不是能打着赔礼道歉的由头,同沈如是说上几句。
这可是沈如是啊,从前想要和她说上两句话,没有千百两银子根本不成!
这回章纪培被请了进去,心都快跳出来了。
沈如是规规矩矩地在厅里招待了他。
还安慰他道是,“说来也不算什么,三爷下回留意也就是了。”
她说话一如平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听在章纪培耳中,却柔得酥了他的骨头。
他直楞楞地盯着沈如是,总觉得沈如是好像也在看自己,那目光仿佛在叫他上前一般。
就在这时,章纪培见沈如是突然站了起来,而且向前走了过来。
他的心就快跳出了嗓子眼。
章纪培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能再被动下去,他要迎上前去。
他立时起了身,一步到了沈如是面前。
“如是... ...”
话没说完,直觉背后忽然寒风呼啸而至。
“如是也是你叫得?!”
方才,章纪堂被大老太太送妾的招数气得不轻,心道不打发他们走不成了。
而且今日沈如是早早在二门迎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妾?
他心里不由觉得她受了委屈,是不开心了,因而脚步飞快地奔向正院。
可走近才发现,章纪培居然在这。
沈如是同他敞了门吃茶,倒没什么。
他近了,她还起身来迎他。
谁料,章纪培居然一下起身挡去了沈如是的去路,并且一步上前,痴迷一般地叫了一句“如是”。
章纪堂直觉一阵火气冲到了胸口。
他忍着吃人的冲动,只同那章纪培说了一个字——“滚!”
章纪培瞬间清醒了,脸色煞白地慌忙往外逃去。
葛效还没见过自家爷发这么大脾气,一时不敢说话。
章纪堂却叫了他,“你让车夫立刻套车,将禹州来的全都送出京城!”
葛效连忙应了。
沈如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下好了,禹州三人总算不用蹦达了,她能松口气了。
思绪刚一落,章纪堂却说了一声“不”。
“不,不用送了,我明日同圣上告假,一并回禹州。”
沈如是愣了一愣。
他怎么也要回去了?回去处理矿山的事情?
约莫不会带着她,不然免不了在禹州拜祠堂,岂不太过假戏真做?
沈如是正暗暗猜测,章纪堂回头叫了她,盛怒的声音放柔了下来。
“夫人可愿与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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