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克阿洛法的记忆复苏了。

    负面效果【精神失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持续半小时的【精神恍惚】和一个未知名称的负面效果。

    绑在凳子上的死囚像喝醉酒一样晃动脑袋，抽动手臂，甩动脖子，想要把头上的头套摘下来。

    卡杜姆拿起铁链抽打在死囚的身上。

    鞭笞的痛感从死囚的身体出发，通过脖子后方的炼金插槽传递至能量纤维管中，再通过纤维管传输到培养罐里，被残存的脑子转化成痛觉信号。

    培养罐里的脑组织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卡杜姆看向雷克索尔。

    雷克索尔手里有一枚散发金白色光芒的符印，这是【控心符印】，能让持有者监听无心理防备者的心理活动，并在一定程度上持续干扰施法对象的判断。

    雷克索尔闭着眼睛，偷听了一下努克阿洛法的心理活动，然后睁开眼朝卡杜姆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最后又闭上眼睛，专注地操控努克阿洛法的心灵。

    自从知道【心灵符印】的妙用后，夏佐就去找了本心灵流派的书看了看。

    书上关于【控心符印】，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

    把施法者和施法对象，塞进同一个机械人偶体内，让他们各自操控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如果这个机械人偶，可以从一个迷宫的入口走到出口，那么施法者的目的就达到了。而这个迷宫，就是施法对象的意识、习惯、思维和记忆组成起来的一个复杂的综合体。

    夏佐作为东方文化的传承者，想到了另一个比喻：

    施法者是施法对象的心魔。每当施法对象想做什么的时候，施法者就要在他耳边碎碎念，蛊惑他做出另一个选择。

    雷克索尔此时就在扮演这个角色，与【心灵符印】布下的三重暗示打配合，套取情报。

    由于努克阿洛法无法服用创建精神介质的秘药，雷克索尔将直面对方阴暗的内心，风险极大。以雷克索尔的意志力，想要抗住努克阿洛法的负面影响，应该不是难事。

    夏佐放缓呼吸节奏，尽量保持身体处于静止状态，不去打扰进入冥想状态的光头。

    他微微侧头，看向培养罐里的脑组织，心里有些困惑..

    照理说，探知术在探知一个被剥去所有伪装的大脑时，应该可以探知出所有信息才对..

    可为什么努克阿洛法的大脑上会有一个未知效果？

    夏佐对准培养罐又释放了几次探知术，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这让夏佐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他克制住挠头的冲动，在脑海中调出自己的法术列表，挨个用已经掌握的侦测法术，侦测脑组织。

    当然，只用那些没什么法术波动和外在表现的侦测法术。

    例如，观察时之沙的【时沙视界】、兼具侦测生命力光团效果的【活力回收】，还有前不久刚掌握的新影魔法【影纹精通】。

    影纹和血纹很像，二者均是建立在对应能量上的织法者语言。

    举个很恰当的例子。

    生命力和暗影能量，相当于计算机的cpu在运算时的电路。

    血纹、影纹、元素纹路等织法者语言，对应计算机的机器语言。

    法术则对应程序语言。

    程序语言是面向人类的，方便人类编写程序。

    而机器语言是与基于电路的计算机对接的，给计算机下达指令。

    程序语言把人类编写的代码，转化成机器语言，交给计算机运行的过程，与血纹、影纹、元素纹路，把法师的意图转化成能量能理解的语言，交给能量去运转是一样一样的。

    用一个形象化的图标表示：

    生命力、暗影能量、元素能量等九大能量——即计算机的电路。

    血纹、影纹、元素纹路等织法者语言——即计算机的机器语言。

    法术原理——即程序语言。

    法术效果——即经检测可运行且已打包的程序，即软件。

    以上是夏佐在学习了多门织法者语言，亲手编织许多法术之后，结合上一世的知识，得出的一些心得体会。

    把努克阿洛法脑组织上的未知效果，放到夏佐总结的这套理论里来：

    未知效果不就相当于一个没有签名，未获授权，偷偷运行的流氓软件或者病毒吗？

    探知术调用了夏佐的【知识储备】，对目标进行分析。

    如果【知识储备】不足，就会反馈未知。

    在已经掌握了血纹、影纹、元素纹路三种织法者语言的情况下，仍旧出来了未知效果..那么背后的原因就很清晰了：

    努克阿洛法脑组织上的未知效果，是基于夏佐未曾学习过的织法者语言编写的。

    到目前为止，夏佐只剩下一个织法者语言没学了，那就是心灵法术的心灵纹路。

    他加入前进军团之后，为了应对擅长心灵法术的影魔，兑换了许多心灵法术的法术典籍，包括【心灵纹路】的法术卷轴。

    由于心灵流派处于管制状态，且没有向圣殿成员公开出售，每一份法术卷轴都需要高台学者现做现卖。

    夏佐在预付了货款之后，等待了近半个月，才在今天早些时候拿到了新鲜出炉的【心灵纹路】法术卷轴，还没来得及学。

    现在就把它学了吧。

    夏佐和赛琳娜打了声招呼，来到远离玻璃围挡的角落里，拿出法术卷轴，激活了卷轴上的法阵。

    努克阿洛法的大脑组织只有1点精神属性值，不用担心他察觉到法术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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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输知识持续了近30分钟，以金手指发来一大段信息作为结尾。

    …

    【名称】心灵纹路

    【类型】心灵流派

    【说明】

    1.每个施法者只能使用自己的心灵能量。

    2.心灵能量的使用途径分为监听、干扰、摧毁三种。

    监听施法对象的心理活动，基本没有负面效果。

    干扰施法目标的心理活动，是一个双方心灵交互的过程，可能会暴露施法者本身的心灵，继而遭遇反噬。

    摧毁施法目标的心灵防线时，施法者本身将承受至少一半的心灵冲击。

    …

    夏佐回到座位上坐下。

    赛琳娜手里的炼金仪器显示，努克阿洛法的心灵能量威能达到了14点左右，指针停留在黄颜色区域。

    狡猾的努克阿洛法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在面对卡杜姆的审问时，不再一言不发地以沉默回应，而是巧妙地设计问题反问卡杜姆，旁敲侧击地打探自己的真实情况。

    雷克索尔闭着眼睛，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显然控心过程并不顺利。

    夏佐看向培养罐，释放出探知术。

    这一次，未知效果有了具体介绍。

    …

    【心理陷阱：虚构的反问者人格】

    1.此目标具有一个虚构的人格：反问者人格。

    此人格会在交谈或者受到心灵法术影响时生效。

    在面对指定问题时，此人格会组织合理的措辞，在恰当时机反问交谈对象和施法对象，借此规避关键问题。

    注意！此人格不具备访问指定问题相关记忆的权限。他只知道自己要在这个问题上进行回避，而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2.虚构的人格来源于一个提前布置的【心理陷阱】。拆除此陷阱，可解除反问者人格。

    3.此效果持续直到此目标死亡为止。

    …

    【心理陷阱】、虚构人格..心灵法术也太复杂了…难怪圣殿一直没把它当作公开的法术流派…

    夏佐默叹一声，大概猜到了这个【心理陷阱】的来源，应该是努克阿洛法在很早以前就布置好的——可能是他自己亲手给自己安装了【心里陷阱】，也可能是影魔主宰出手。

    总之，不把这玩意给解除了，这场拷问绝对在做无用功。

    夏佐看了看身边的光头。

    心灵法术生效之后不存在任何法术光芒，也难怪狩魔大师和赛琳娜都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有外挂探知术发现了端倪。

    夏佐思考了一下，激活了【血缘感应】，以最柔和的方式唤醒了冥想中的雷克索尔。

    ‘什么事，夏佐？’雷克索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努克阿洛法一直这么喜欢反问吗？’夏佐问道。

    雷克索尔叹了口气，‘是的，自我认识这家伙以来，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狡猾又奸诈。每当问到关键问题，就用反问来回避。我布下的【心理暗示】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他思考问题的出发点，但很难影响他的思维习惯。再给我一些时间，应该是能引导他透露事情的。’

    你上套了啊，大光头。

    努克阿洛法给自己来了个套娃！

    他用真实的性格，给【心理陷阱：虚构的反问者人格】做了一层伪装。

    雷克索尔以为自己在询问努克阿洛法，其实他在询问一个虚构的人格，这个人格除了像机器一样，按照既定条件进行反问以外，其它的一切消息都别想从它口中套出来。

    因为这个人格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避问题，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并不拥有关联记忆。

    正是基于对努克阿洛法的认知，雷克索尔一直以为自己在询问真实的努克阿洛法，从没怀疑过自己在询问一个虚构的人格。

    夏佐决定挑明了提醒一下对方。

    ‘大师，我刚才去翻阅了一下心灵法术的典籍，获得了一个灵感。你觉得，努克阿洛法有没有可能给自己提前施加了一个【心理陷阱】，布置了一个虚假的反问者人格..’

    雷克索尔睁开双眼，看向坐在身侧的夏佐，他愣神了一秒，紧接着拍了拍夏佐的肩膀。

    ‘对！你说的对！果然呐，旁观者的视角往往能看到更多东西！我现在觉得，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你叫过来帮忙了。’

    夏佐谦虚地笑了笑，‘那有办法解除这个心理陷阱吗？’

    ‘解除【心理陷阱】的最好时机，是在它生效之前。但无论是现在，还是在触发前解除【心理陷阱】，都会让这个陷阱的布置者察觉到。现在解除【心理陷阱】的话，我们肯定会暴露身份了，必须做好与努克阿洛法摊牌的准备。’

    雷克索尔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假设努克阿洛法的【心理陷阱】，确实触发了一个虚假的反问者人格的话，我只要施加一个相反的虚假人格，将它抵消就行了。

    ‘反问者人格的特性是【自傲】、【冷漠】、【轻浮】，它们的对立面是【谦逊】、【热情】、【稳重】…嗯…没有哪个人格是同时具备且仅具备【谦逊】、【热情】和【稳重】的。

    ‘隐秘守护者具有【稳重】特性，但热衷于保守秘密，也就是具有【守秘】特性。用这个人格破除心理陷阱的时候，会额外创造出一个具有【守秘】特性的变种人格，这不利于我们审问努克阿洛法。

    ‘书卷学者具有【谦逊】特性，但他多了个【严谨】..社交大师有【热情】，却多了【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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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难办。’雷克索尔摩梭了几下光头，‘让我好好想想吧，挑一个副作用最小的人格出来..’

    夏佐眨眨眼。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心灵流派划分出了这么多的人格。

    作为一个才刚刚涉及这一领域的小菜鸟，他才看了几本书而已。此时听到光头的碎碎念，难免感到有些懵逼。

    夏佐思考了一下。

    从一个毒物炼金学大师的角度来说，用一个虚假人格去破除另一个虚假人格，同时又不出现副作用这种操作，和研发解毒剂很像。

    二者都是在一个特定群组中，挑选出最适合的一对项目进行配对。

    把这种思维模式，从毒物炼金学领域，移到心灵流派领域应该也是行得通的。

    夏佐从炼金口袋里找出《心灵流派高阶知识：人格心理学概论》，边听卡杜姆审问努克阿洛法，边阅读这本还没来得及看的书。

    3分钟后，就在雷克索尔在记事本上推演虚假人格组合的时候，夏佐抢先一步找到了答案。

    ‘大师，我有个想法。’

    夏佐在心里说道：

    ‘咱们先用孤独行者人格，给努克阿洛法添加【孤僻】、【沉思】、【真诚】特性，用孤独行者的【沉思】中和反问者的【轻浮】。

    ‘然后，使用社交大师的人格，他具有【热情】、【外向】、【虚伪】和【表达】四个特性。

    ‘用【热情】特性中和反问者的【冷漠】，用【外向】中和孤独行者的【孤僻】。同时让孤独行者的【真诚】中和社交大师的【虚伪】。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自傲】和【表达】特性没被中和了。

    ‘我觉得接下来使用忠实仆从的人格比较好。

    ‘这一人格有两个特性：【谦卑】和【寡言】。

    ‘用【谦卑】中和反问者的【自傲】，再让社交大师的【表达】和忠实仆从的【寡言】中和。最后，反问者的所有特性均被破除，心理陷阱失效。’

    雷克索尔缓缓点头，‘可行…没想到你比我先找到正确的路径。’

    他没和夏佐多做客套，直接举起手给卡杜姆比划了一个手势，招呼卡杜姆过来一下，接着用【传音术】和赛琳娜聊了几句。

    等对方二人同意临时改变方案了，雷克索尔散去了手里的【控心符印】，起身走向培养罐，够了玄奥的心灵符印，施放出数个心灵法术。

    当金白色的法术光芒隐没在努克阿洛法的大脑组织里时，死囚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继而浑身放松般松软了下来，数秒之后，重新恢复成肌肉紧绷的状态。

    一声轻蔑的低笑在房间里响起。

    “雷索，我承认，你发现虚假人格的存在让我有些意外，但你觉得自己有哪个能耐从我嘴里套出情报吗？可能吗？来试试吧...呵呵呵…”

    探知术显示，此时的大脑组织上已经不存在任何效果了。

    这个充满嘲弄意味的声音，是努克阿洛法操控死囚发出来的。

    －－－－－－题外话－－－－－－

    努克阿洛法的人物塑造很单薄，主要是砍去了静水镇主线剧情的缘故。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弥补这个缺憾，我就只好按照现在这样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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