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涵心思一动,怪不得皇上不喜欢她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那个时候,母后怀孕不到八个月,听闻此噩耗,受惊早产……”他放在身侧的左手五指悄悄握紧,目中闪过一丝痛色。
“母后生产时惨痛异常,服下了天山雪莲才将我生了下来。可是母后却因为元气大伤,精力耗尽而……”他手指骨节泛白,呼吸颤抖,声音低柔而嘶哑。
“我因为是早产,是以体质虚弱,根本就不能习武。母后生我的时候服下的天山雪莲药性太强,而那个时候的她太过虚弱,根本不能将药性全部化解,所以另一半的药性全都被我吸收。”他微微抬头,嘴角牵起苦涩。
“天山雪莲是圣药,服下后会增加一甲子的内力。所以我一出生,身体里便有三十年的内力。可惜我幼时太过虚弱,根本不能化解那股内力。长久下去,我只会被内力反噬,暴血而亡。”
凌汐涵柳眉一蹙,复又舒展开来。
“所以母后自小就封了我的经脉,阻止那股内力在我体内流动,而后用药物慢慢疏导,让我能够完全的掌握那股力量。”他话到此,忽然停了下来。凌汐涵察觉到,他紧握的双拳在颤抖,内心在急剧的颤抖害怕着,仿佛陷入了久远而痛苦的回忆之中。
他忽而抬眸,狭长的凤目充满了血丝。
“你知道母后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颤抖,字字锥心彻骨的疼痛。
凌汐涵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是血,是母后的血。”萧霆轩说完,脚步踉跄的退后了两步,脸色比之漫天的雪花还要白。
凌汐涵陡然一惊,双目圆睁。
萧霆轩惨笑,“很意外吧?母后产后虚弱,八叔给她服用了玉雪之心才保住她的命,才得以让父皇带着她到天山求医。所以,母后的血,就是最好的良药。”他眉宇间满是痛楚,目光碎裂,血丝蔓延。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四岁以前,每天都会喝一碗母后亲自熬的汤药。就这样,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我体内的内力终于可以由我自己掌控,我也可以如同常人那般习武了。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站在风雪中,俊挺的身姿如同随风飘摇的树叶,微微摇晃。
“直到我四岁那年,有一天晚上,母后照常给我喂药,父皇却突然闯了进来。他一步步的走过来,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他看着母后,然后将母后的衣袖掀开……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母后的手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很多伤痕已经结痂,快要看不见了……”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却仍旧掩饰不了的痛楚。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她一直在割腕,用自己的血给我做药引子。我每天喝下的所谓疗伤圣药,其实是母后的血……”他唇色渐渐变白,眼瞳陡然浮现惊恐害怕。
“我永远都记得父皇那个时候的眼神,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愤怒、懊悔、厌憎……我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气。”
凌汐涵目光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萧霆轩惨笑,“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错觉,父皇再不喜欢我,我终归是他的儿子,他怎会要杀我?可是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那不是我的错觉。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要杀了我,若非母后拦着,或许,或许我早就已经死了……”他一句话说完,疲惫的靠在旁边积雪覆盖的树上。厚厚的雪花洒下,从他眼前哗啦啦的落地,他整个人如同化成雪的雕像一般。
凌汐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了,知道为什么初次相见,她就觉得萧霆轩身上有那么悲伤浓重的黑暗气息,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提及皇后和皇上的时候。眼中都有着化不开的伤痕和痛楚。原来,这是阴影,是他幼时皇上给他心里留下的阴影。那个阴影太深,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所以无论他怎样掩藏,都掩饰不了骨子里蔓延的忧伤。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父皇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小的时候,我一直称呼母后为娘亲,可是父皇……”他眼睫垂下,低低继续道:“我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儿子,我身上肩负着天下的重任,所以父皇从小对我特别严厉。哪怕是我幼时身体虚弱不能习武,可是骑射阵法却是父皇亲自教导督促。父皇对我的要求很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五岁以前,父皇经常罚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我膝盖处的伤痕,从来就没有消除过……”
凌汐涵目光微动,抿着唇,没有说话。
“娘亲每次看见我的伤都会都会十分心疼,然后她会对我说,‘轩儿,别恨他,别恨你父皇,他是爱你的。’。”萧霆轩低下头,“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她是不会骗我的,所以她说的话我从不怀疑。就这样,每次我受了责罚,我都不吭一声。因为我坚信,父皇是爱我的,他这样做只是要锻炼我。直到我六岁那年,父皇将我丢进了狼牙山……”
凌汐涵猝然抬头,狼牙山她当然知道。这片大陆上最大的迷失森林,里面白雾缭绕,仿若迷宫,一般人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最恐怖的是,里面有多不胜数的猛兽。老虎、豹子、狼、蟒蛇、食人蚁、食人花……
她很难想象,一个父亲,居然会将自己六岁的儿子丢到那样一个恐怖几乎代表着毁灭的地方。她更不敢想象,萧霆轩是怎样从猛兽口中逃脱的?
“那一次,我在里面呆了一个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血人了,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的晕倒了。等到我醒过来,已经是七天后。我醒过来就看见娘亲守在我身边,她看着我,眼眶含泪。我笑着告诉她,‘娘,你别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吧,我不恨父皇,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深呼一口气,手指颤抖着弯曲,每个字都似万斤重。
“娘亲却突然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那一晚,她抱着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就带着我搬到了凤栖宫,无论父皇怎样恳求她,她都没有再对父皇说过一句话。一个月后,我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娘一言不发的带着我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我外公的家里。父皇几乎每天都亲自来迎接娘回宫,可是娘不为所动。后来,是我外公和外婆万般恳求她。她才带着我,重新回到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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